第11章 童年往事再回首（二）

    第26集

    那些年，每个村总有那么几个五保户。他们或痴呆、或残疾、或孤寡。平日，吃百家饭，万人嫌，但一到农忙，他们就成了村民的抢手货，二闷就这样的人。

    二闷，虽痴傻，却蛮而有力，插秧割谷一把好手。三餐饱饭，帮你干一天。农忙时，他便被村民好酒好肉的供着。

    这天，二闷帮工到三婶家。三婶一路调笑说：“二闷，今天好好干，晚上，帮你说个好媳妇。”二闷嘟嘟哝哝问：“媳、媳妇，是做么事滴？有人见二闷不懂，三叔一本正经的解释说：“找媳妇就是为吃妈儿滴!”二闷反问道：“你你吃冒好不好吃”引得田畈里一阵哄笑。

    二闷的傻气是田畈间的开心果，令枯燥的劳作，变得乐趣。那时候，二闷在每家农田上都劳作过。每到一家，他就尽心尽力，从天亮，干到深夜。田畈间，也是欢声笑语，人人称赞。

    后来，二闷成了老闷，可他找媳妇的愿望，到死都未实现过。听说，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前晚，吃了满满三大碗饺子，第二天再没醒过来。出殡时，村民凑钱，打了副薄棺。

    很多年后，村里插秧。田畈间，总有人留念，要说二闷还在，就好了

    第27集

    那年，他参军，她送他到村口，说：“我等你回来。”他点头挥别。到了前线，他打仗勇敢，很快提干。可是，她等了他三年又三年，却杳无音讯。无奈，她只好嫁人!

    某天，他回来了，在背后叫她。她听见了，没应，转身给了他一耳光。可转身后，她惊呆了，只见他断臂，断腿。他流着泪说：“我终于等到你嫁人了，这样就不用嫁给我这个废人了”

    第28集

    那年初中，月假收假。我挑着米、菜，从南宝山赶到学校。因雨路滑，直到晚自习时，方才到校。

    天已擦黑，教室朗朗书声，我饿得头昏眼花，厨房早已关门。我对着水龙头，囫囵灌了几口凉水，溜进教室。手上拿起书包，嘴里嘟囔着课文，可是腹如擂鼓，比书声更大。两眼昏花，神走迷离，老师讲课，一句都没听。前排，胖子偷吃的零食，馋得我恨不得抢来啃两口。

    终于，挨到了下课。楼下，传来一阵烧饼的香味。农村教师工资低，师娘为补贴家用。每晚，都会做些烧饼，在学校门卖。买的人，也就那些富家子弟，而我除了米和菜，再身无分文。

    烧饼的香味，害我移不动脚，眼睛也死死盯着箩筐的烧饼。师娘问：“要不要买一个”我摇头答：“我不饿，晚上吃饱了。

    话未落音，身后一群同学把我挤到师娘摊前。他们七嘴八舌，有的要肉的，有的要菜的，有的要两个，有的要三个。我在人群中，也挤成了肉饼。人一多，师娘也手忙脚乱。眼前都是一双双手，有的在拿饼，有些在递钱，乱的失了章法。

    突然，我神使鬼差，我的手仿佛失去了自主，竟莫名拿起一个肉饼。我偷瞄师娘，师娘正乱，未发现。我连忙，拿起饼，转身就逃。一路狂奔，我如同一只过街老鼠。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我面红耳赤，臊的发慌。一进宿舍，我钻进被窝，被子蒙头，掩饰慌张。最终，肉饼的香味，掩过内心的罪恶，我一口咬了一下下去。

    那一夜，我吃得很饱。可这一饱，也让我反胃很多年。多年后，我再次看到师娘。我羞愧提起此事。师娘会心一笑说，当年太穷了，条件有限，不怪你们。看着师娘久违的笑，我泪目了，我终于度过了内心一道坎

    第29集

    开学前夜，娘在煤油灯下，踩着破日的缝纫机为我缝改衣服。旧衣是三婶送来的，堂哥姐穿过的旧衣娘拿来改一改，便穿到我身。

    那是一条的确良蓝布裤，七成新。三婶送来时，一脸不舍，如同割下她身上一块肉。娘满脸歉意，连声道谢。婶一脸眉飞色舞的施舍，我暗下决心，总有一天，我要有一条自己的裤子。

    经过娘巧手一改，裤子倒也合身。只令我尴尬的是，到了学校，看到同学腰上锃亮的皮腰带，我脆弱的自尊心陡密然崩塌。我腰上一根麻绳系着裤子，确实大煞风景。

    我自卑的不敢和同学一起上厕所怕人笑话。也羡慕别人能把上衣扎进裤腰，露出那刺眼的皮带。于是，在我的内心，萌生出对一条皮带，无限的渴望。

    这种渴望伴随着我，直到辍学打工的前夜。三婶在火车站，嫌我捆着麻绳丢人，帮我买了一条布扣皮带。那天，我背着行囊，却骄傲的抬起头。

    多年后，与娘闲聊，提起此事。娘满是自责，她怪我当初为什么不说，也感叹当年的窘迫。如今，我衣着光鲜，皮带铮亮。我学着少年模样，上衣扎裤，露出皮带，也仰首阔步。人啊，终究被少年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