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藏书与读书含相同痴情
莫易继续给梁氏和小倩讲他那位同窗学友。
“后来某一个晚上,他读一本书到一半的时候,见一个用纱剪成的美人夹在书页中,舒贤大惊道:书中自有颜如玉,难道就是这个吗?心里怅然若失。”
“他再细看看那纱剪的美人,眼睛眉毛栩栩如生,脊背上隐隐约约有行小字:织女,舒贤十分惊异,天天把美人放到书上,反复观赏,至于废寝忘食。”
“一日正在凝视着那纱美人,美人忽然弯弯腰起来了,坐在书上向他微笑,舒贤惊骇万分,忙拜倒在桌下,美人坐起身,已变得有一尺多高,舒贤更加惊疑,连连叩头,美人走下桌子,亭亭玉立,真是艳美无双,舒贤边拜边问:小娘子是何方神仙?”
“那美人笑着说:妾叫颜如玉,相公早就知道妾了,承蒙相公天天想着妾,妾若不来一次,恐怕千年之后没人再相信祖先的话了!”
“舒贤十分高兴,便和她整晚都在一起,两人谈笑风生,同床共眠,不过枕席上虽然亲爱非常,但舒贤并不懂男女间那些事儿。”
“此后舒贤每次读书,一定要那女子坐在一边陪着,女子劝他不要再读了,他也不听,那女子说:相公所以不能飞黄腾达,就是因为只会死读书罢了!试看那些科考中榜的人,有几个是像相公这样读书的?相公若是不听妾的话,妾就走了!”
“舒贤只得暂时听她的,但刚过一会儿,他又忘了,照读如旧,但却是再也不见那女子了,舒贤丧魂失魄,忙跪下祈祷,还是没有踪影,忽然想起女子隐藏的地方,忙拿过之前看的那本书来仔细翻检,果然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她。”
“但无论舒贤如何叫,也叫不动那女子,只好跪下恳求,那个女子这时才下来,对他说:相公若再不听,妾就永不和相公来往了!”
“女子说完后,让舒贤买来棋盘、纸牌,天天和他游戏,但舒贤的心思一点也不在玩上,一旦瞧见女子不在眼前,就偷来书赶紧翻看几页,但又恐怕她发觉后再走了,只是偷偷将那女子藏身的那本书,混杂在其他书中,想着那女子迷失了归路,便不会再离开了。”
“后来有一日,舒贤又看书入了迷,女子进来后,他竟一点也没发觉,忽抬头看见她,急忙合上书,但那个女子已消失了,舒贤大为恐慌,搜遍了藏书,也没找到她,最后,还是从那本书中找了出来,连页数都丝毫不错。”
“于是舒贤再次哀求,发誓决不再读了,女子才从书上下来,跟他下棋,说:三天内棋还下得不好,我还走!到了第三天,二人下棋时,舒贤竟然赢了两子,女子才高兴起来。”
“又给他备了一个古琴,限他五天弹会一支曲子,舒贤手里弹着,眼睛看着,再也顾不上别的,时间一长,竟也弹得得心应手,自己不觉也兴奋起来,女子天天跟他喝酒、玩耍,舒贤高兴地忘了读书。”
“那个女子又让他走出家门,多交朋友,从此郎舒贤风流潇洒、多才多艺的名声就远远传开了,女子说:这下相公可以去考试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舒贤对女子说:凡男女同居到一起,就会生孩子,我和娘子住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生呢?”
“那个女子笑着说:相公天天只记得读书,妾本来就说没用处,现做夫妇这一事,相公就还没明白,那枕席之上是要有功夫的!”
“舒贤惊奇地问:这要什么功夫?女子只是笑,也不说话,过了会儿,女子悄悄地凑近舒贤耳边,教给他枕席之上的功夫。”
“舒贤当晚实践之后,感觉是快乐至极,笑着说:没想到夫妇之间还有这种不可言传的快乐!于是逢人便说,引得他人无不掩口而笑。”
“那个女子知道后责备他,他还不解地说:钻墙越院偷东西,才不能告诉人,天伦之乐,人人都有,有什么可忌讳的呢?”
“又过了十月余,那女子果然生下个男孩,舒贤便雇了一个老妇人来抚养着孩子。”
“后来一日,那女子突然对舒贤说:妾陪伴了相公两年,亦生了孩子,我们从此后要永别了。妾若在凡间耽搁时间久了,恐怕会给相公招祸,到那时后悔就晚了!”
“这舒贤听说后,流着泪拜倒在地上:娘子就不念我们的孩子吗?那女子当然也十分凄伤,过了很久后才说:相公一定要妾留下来,就把书架上这些书全扔了。”
“但舒贤不肯,说道:这些书都是娘子的故乡,也是我的生命,娘子怎么说这种话!女子于是也不再勉强,对他说道:妾也知道一切都是定数,只是不得不预先告诉你罢了!”
“这个施舒贤的亲戚中后来有人发现了那个女子,都惊骇万分,但又没听说他和哪家姑娘结婚,便一起询问他,施舒贤也不会说假话,只是默默不语,大家更加怀疑,结果这事传遍了各地,也传到了县令的耳朵里。”
“此县令少年得志就考中了进士,后听到施舒贤家有个美人的消息,动了坏念头,想瞧瞧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立即派衙役去捉拿舒贤和那个女子。”
“那女子知道后便躲起来了,这个县令没见到美女,大怒,将施舒贤逮捕下狱,取消了他的功名,并严刑拷打,定要他交出女子的去向。”
“舒贤被打得死去活来,还是不说,县令又拷打丫环,丫环知道得不多,只说了个大概,县令便便认为那女子是个妖怪,骑着马亲自赶到施舒贤家,想去捉拿美女,只见到满屋子都是书,多得无法搜查,县令一怒之下,便命人放火烧书。”
“浓烟滚滚,凝聚在院子上方,像乌云一样,久久不散,舒贤被释放后,去求了爹爹昔日的一个门人帮忙,这才得以恢复了他的功名。”
“正好施舒贤当年便考中了举人,第二年又中了进士,舒贤对那个县令恨入骨髓,在家立起了颜如玉的牌位,天天祷告说:“娘子如有灵,就保佑我做那个县令的上司!”后来他果然如愿地做了一个巡抚。”
“过了三个月,访察到那个县令在老家的劣迹,便抄了他全家,等这件案子一了结,舒贤当天就辞职返回了老家。”
梁氏听到这里,笑着说:“天下果然有如此痴郎啊?”
莫易说:“这可不是吗,他如果不是我的同窗,我还真不信有这样的人,阿娇可还记得第一次去我书斋时,我那书桌上放着的两本抄本?”
“郎君是说那几本《太平广记》抄本?”
“正是那几本,我就是借舒贤兄的宋刻本抄来的。”
“易哥哥那几本抄本,小倩也看过,都是一些前朝的故事,很有意思。”
“就是啊,只是有些可惜,他的这套书收藏不全,只收得那么几本,要是收全了的话,那可就是集宋以前的故事都有了。”
“郎君,这套书如果全的话,有多少卷?”
“阿娇,这套书要是全的话,那可就多了,有五百卷之多,光是前面的目录也有十卷,里面引用的书籍大约三四百种之多,实在是一套不可多得的好书籍啊。我希望将来自己也可以编撰一部如此的大部头书籍,为后学留下一些文献。”
小倩笑着鼓励地说道:“易哥哥将来肯定也可以,小倩对易哥哥很有信心啊。”
莫易听后,苦笑地说道:“多谢小倩妹妹的鼓励,其实我也知道,要想以私家一人之力,编撰一套如此宏大的书籍,其难度简直就是无可想象。”
梁氏也笑着说道:“不会吧,那当初这本《太平广记》又是如何成的?”
莫易解释道:“这套书可是在宋朝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赵皇帝之令下,集皇家之力才得以完成,个人要想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倩惊讶地说道:“原来还是皇帝下令编纂的啊?”
“是啊,阿娇、小倩,你们想啊,我国的印刷术虽然在宋朝时便出现了一个高峰时期,但那时毕竟贵啊,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也只有御家官用,才可以的,所以也只有官家才可以出得了如此的大部头书,这是其一。”
“其二,这本书编纂时,也需要大量的古籍收藏,才可以编纂如此多的内容,加上历年的战乱,不是皇家收藏,怎可以会有这些书籍啊,现在看来,《太平广记》所引用的书籍大多已经没有了,由此可见,私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这么庞大的书籍编纂。”
“郎君说得很有道理,就算方才郎君所讲的这位同窗家中,也未必有如此多同类的书籍收藏。”
“就是,所以,我这个愿望大概也就是想想吧,私人若想要编纂《太平广记》此类书籍,没点痴的功夫,那还真是不行的。”
“郎君也不要过早地失望,我们可以一步一步走,说不定以后郎君就有此能力了呢!”
莫易心想:是啊,现在也不要失望,说不定以后真有这个机会和能力了。想到此,便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还是好好来校稿吧,走好这开头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