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女说鬼故事
小倩正式留下,住在书斋的次日,莫易在书斋写了许久的书后,小倩为莫易递上茶并让他趁机歇歇,他喝了一口茶后,出于好奇,央求小倩讲狐道中的故事。
小倩真讲了一个狐女守伦理礼仪的故事。
莫易听小倩说完故事,大笑说:“小倩妹妹如此说来,是暗喻小生娶你为妻,也要按照我们人间的婚姻礼仪来是吧?”
小倩笑着说:“小倩乃一孤狐,易哥哥能留小倩住下,便是怜爱小狐,小倩不奢望人间的婚礼,易哥哥继续写书吧,小倩去准备午饭了。”
莫易也微笑着拿起笔,把刚才小倩讲的趣事记录了下来。
吃过午饭,莫易对小倩说:“我去看看阿娇,小倩妹妹一起去否?”
小倩笑着说:“小倩就不去了,你在姐姐家若是聊得很晚,便在她那里睡下吧,免得夜路不好走。”
莫易笑着说:“小倩妹妹如此说来,让我颇为感动啊。”
到梁氏宅院时,梁氏又惊喜又诧异,笑着对莫易说:“易郎不在书斋抱着郎君的温柔乡,跑到我这寒舍来做什么。”
莫易也笑着说:“阿娇莫要取笑,小生就是想来与阿娇说说话。”
梁氏马上泡茶款待,两人坐定,莫易想起上午小倩妹妹说起的故事颇为有趣,便对梁氏说:“阿娇,可否与我说说你们冥界的故事,对我写书或者有些启发。”
梁氏笑着说:“易郎这是想听鬼故事啊!那……好吧,妾就给易郎说一个去年我听到的鬼故事吧。”
梁氏喝了一口茶后,便开始讲起鬼故事来。
话说在洪武十三年,有个山东姓西门的书生来到济南办事,西门生办完正事后,因为此地有几个他故去的亲友,便在街市上买了些香纸祭品之类,来到城南郊一处荒坟之中,祭奠几个故去亲友的魂灵。
祭奠完后,当晚便在荒坟旁的一座寺院中,租下一间房子住下。
次日,西门生因有事进城去了,天色很晚尚未回房,此时有一位少年到访,见西门生不在寓所,便摘下帽子,鞋子也没有脱,仰躺在床上,寺院有人问他是谁?那少年闭着眼也不回答。
西门生回到寺院时,夜色朦胧,什么也看不分明,他亲自走到床边问,那少年直瞪着两眼说:“我在等这屋的主人,你在一边絮絮叨叨问什么?难道我是盗贼不成!”
西门生笑着说:“此屋主人就在此。”那少年听了,急忙起身,戴上帽子整整衣服,向西门生作揖礼拜,坐下与西门生殷勤地道寒暄。
西门生听他的口音,似曾相识,拿灯火来一看,原来是同乡好友朱生,他也正好死于此地,西门生大吃一惊,不禁向后倒退,转身欲走。
朱生向前拉住他,说:“我与你有文字之交,你怎么这样薄情?我虽然做了鬼,但朋友的情分,还是念念不忘的,如今对你有所冒犯,望你不要认为我是鬼就猜疑。”
西门生只好坐下,问他有何事?朱生说:“你的外甥女孤身独居,还没有婚配,我很想找个夫人,几次托人去求婚,她总以无长者做主而推辞了,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把这件事办成。”
西门生心想:自己确有一个外甥女,年幼时就失去了娘亲,曾寄养在自己家,十五岁那年她才回到自己爹爹身边,后来她与爹爹又被官兵捕到济南,外甥女听到爹爹惨死的消息,又惊吓又哀痛,不久也死了。
西门生听了朱生这个请求后,说道:“她有自己的爹爹做主,求我干什么?”
朱生说:“她爹的灵柩,被她爹的侄儿迁走已不在此地。”
西门生又问:“那她过去都依靠谁住呢?”
朱生说:“与邻居的一位老太太住在一起。”
西门生私下思虑:活人怎能给鬼来做媒?
朱生说道:“如果蒙您应允,还得请您走一趟。”
朱生说完站起来,拉住西门生的手,西门生欲推辞地问:“到哪里去?”朱生说:“你尽管跟我走就是了。”西门生只好勉强跟他走了。
向北大约走了一里多路,西门生看到有个很大的村庄,全村约有几百户人家。
两人走到一座宅院前,朱生停下叩门,有位老太太出来,敞开两扇门,问朱生有什么事。
朱生说:“请您告诉姑娘,她舅舅来了。”
老太太进去,不一会又返身出来,邀西门生进去,回头对朱生说:“两间屋子太狭窄,有烦公子在门外稍候片刻。”
西门生跟随老太太进去,见半亩荒院中,有两间小屋,外甥女迎在门口哭泣,西门生也跟着哭了一场。
哭完走进屋里,灯光微弱,西门生见外甥女容光秀丽、白皙,如同生时,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舅舅,问家中舅母与姑姑都好?
西门生说:“大家都好,只是你舅母也已去世了。”
外甥女听了,又哭了起来,说:“孩儿从小受舅舅与舅母的抚养,恩情未能报答一点,没想到自己先被埋葬在荒沟里,让人感到愤恨,去年,大伯家的哥哥把父亲又迁走,把我遗弃在这里,毫不挂念,孩儿一人在这几百里外的异乡,孤苦伶仃,舅舅不以我孤苦之魂可弃,又赐我金钱和锦帛,孩儿都收到了。”
西门生把朱生求婚的事告诉她,外甥女只是低头不语,老太太在一旁说:“朱公子以前曾托杨老太太来过三五次,我也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可是姑娘自己总是不肯马马虎虎地应下来。今天有舅舅做主,也就满意了。”
说话间,突然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推门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丫环,姑娘一眼瞥见西门生,转身便要走,外甥女拉住她的衣襟说:“不必如此,他是我舅舅,不是外人。”
西门生作揖行礼,姑娘也整整衣服还礼,外甥女再次介绍说:“她叫孙二娘,爹爹也曾是富家子弟,后来败落了,眼下也变成了这般孤孤单单,事事不称心,我俩很要好,经常往来。”
说话间,西门生偷眼看孙二娘,只见她笑时两眉像秋天新月一勾,羞怯时,脸颊像泛起红晕的朝霞,实在是天上的仙女。
西门生说:“可见是大家闺秀!小户人家的姑娘,哪有这般的仪表风度?”
外甥女说:“而且是个才女,琴棋书画造诣都很高,昨天还给我些指教。”
孙二娘微笑说:“小丫头,无缘无故败坏别人的名声,叫阿舅听了笑话。”
外甥女又笑着说:“二娘,我才知舅母已故去了,舅舅尚未续弦,舅舅这个模样,二娘可还满意?”
孙二娘笑着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说:“这丫头犯了疯癫了。”
虽然这话是开玩笑,但西门生与孙二娘彼此都颇有好感,外甥女也觉察到了,便说:“孙二娘的才貌,天下无双,舅舅若不以她是鬼为忌讳,我就与她母亲说说。”
西门生很高兴,但心中还是疑虑人鬼难以婚配,外甥女解释说:“这倒不妨,舅舅与孙二娘是有缘分的。”
西门生告辞时,外甥女对他说:“舅舅,五天后,月明人静时,孩儿就派人去接你可好?”
西门生出门后,不见朱生,举目四望,下弦的月亮挂在西方天际,在昏暗的月光下,还能辨清来时的道路。只见一座向南的宅子,朱生正坐在台阶上等候。
见西门生来,便起身说:“静候你好久了,这就是我的家,请里边稍坐。”
于是便拉着西门生的手,把他请到屋里,殷切地向他表示谢意,取出一只金杯,一百进贡的珍珠,说:“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我就以这些作为我的聘礼吧!”又说:“家有薄酒,这是阴间的东西,不足款待嘉宾,很是抱歉。”
西门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就告辞了,朱生也送到半路,两人才分手。
西门生回到寺院住所,寺院中的人都来问他,西门生没有说出实情,只是说:“我到朋友家喝酒去了。”
五天后,朱生果然来了,他穿戴整齐,走进院子,老远见到西门生就向他行礼,待走近后朱生笑着说:“您的婚事已经谈妥了,吉期定在今晚,那就烦您大驾了。”
西门生说:“因没听到回信,聘礼还未送去,怎么能匆匆举行婚礼呢?”
朱生说:“我已代您送过了。”
西门生很感激,就跟他走了。
两人径直来到朱生住处,外甥女穿着华丽的衣服,含笑迎了出门来,西门生问:“什么时候过门的?”朱生回答说:“三天了。”
西门生便把朱生所赠送的珍珠,送给外甥女作为嫁妆,外甥女再三推辞后才收下。
外甥女对西门生说:“孩儿把舅舅的意思转告了老夫人,她很高兴。”
说完后让朱生领着西门生就走了,快到村的尽头,有一家的门开着,二人进入堂上。
片刻后有人传话说:“老夫人到!”
但见两个丫环搀扶着一位老太太拾阶而上,西门生上前欲行叩头大礼,老夫人说:“我已老态龙钟,还礼也不便当,这套礼节就免了吧!”
老夫人指派下人摆下丰盛的宴席,宴席上所陈列的菜肴,无异于人世间,只是主人自斟自饮,从不劝让客人,一会儿后,宴席散了,朱生亦告辞回去。
一个小丫环为西门生引路,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照,孙二娘身着华丽服装,凝神在等待着,两人相逢,情谊深长,极尽人世间亲昵之情。
次日起来吃过早饭,西门生带着孙二娘,告别老夫人后便一起回家了。
莫易见梁氏的鬼故事讲完,拍手叫妙,梁氏笑着站起身来,催促他说:“天色要晚了,易郎快快回书斋去,莫让小倩妹妹等郎君太久。”说完后,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宅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