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翻旧账
“呼~~，”
“滋溜~~，”
枢密院的办公大堂，慕容延期大口大口地喝茶汤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整个大厅里连窃窃私语之声都没有，就仅剩下了这点翻阅账册的声音。
就见将最上面的总账，略略翻阅了一下，然而合上之后，却是没有直接押印。
而是笑着道：“既然是查预算，光算今年的，我怎么知道这预算是否合理呢？”
“学士以为，该当如何？”
“怎么称呼？”
“鄙人，枢密院掌书记，陈苹。”
“哦~，你就是枢密院的掌书记，也就是说我坐的其实是你的位置是吧，是，魏使相的心腹？”
“不敢，在下是枢密院的掌书记，阁下既然贵为枢密院直学士，在下自然也是您的心腹。”
慕容延期闻言哈哈大笑，随即却是点头道：“也罢，就当你是吧，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查账，
当然是要先将过往之账目一并查探清楚，而后才能让本学士对明年之预算做出判断，
这样吧，不止是今年，你去将去年，前年，大前年，以及整个显得年间所有的马账，都给我找出来，本大学士要一并检查。”
新官上任三把火么。
没理由这火光是烧自己，自己不烧他们啊。
翻旧账么，历来都是空降领导的必杀技之一。
那陈苹闻言明显一愣，整个枢密院的上上下下胥吏，都不禁传出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整个显得年间的账？
一口气翻过去足足六年的旧账？
光是翻一遍，这工作量都不小。
“怎么，魏相公管理之下的枢密院，连最基本的归档留存都没有么？六年前的账，都找不着了？”
听慕容延期贬损魏相公，这陈苹立刻就胸脯一挺，傲然道：
“莫说是六年以前，就算是十六年前，所有跟账目有关的卷宗，我枢密院都有分门别类，随时可以调用查阅。”
“如此，那就去吧。”
“哼！”
陈苹闻言拂袖而去，心中却是不屑地想道：“每一年的账册，全都是书山简海，便是把往年的账册都给你取了，你一个靠着裙下幸进的武夫，又能看得出什么来？”
慕容延期：“呼~~~，滋溜。”
这茶特么喝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没那么难喝。
这陈苹自然是要先将事情去跟魏仁浦去汇报，然而魏仁浦听了，却是也一头的雾水，有些想不明白慕容延期要做什么。
他也不信，这慕容延期出身于将门世家，难道还会查账？
六年的陈账，就算是真的会查，查起来又要多长的时间，多少的人力，付出多少的精力？
想不通，魏仁浦便只好当他是故弄玄虚，挥了挥手道：
“随他吧，我大周自开国以来，所有的军务明细，开销，皆是经老夫之手所做，
他就算是真的查，老夫也自信其中绝无半分纰漏，他愿意查，就随他查去。”
“喏。”
答罢，这陈苹便领了人手去了。
当然这无端增加了如此大的工作量，随他去取账册的小吏无一不是嘟嘟囔囔地表达着对慕容延期的不满就是了。
另一边，慕容延期却是也招了招手，示意此前帮他牵马的白露过来，又掏出了一颗金豆子出来道：
“拿着这颗金豆子去银枪班，找到茶酒班的庖人老王，就说是我说的，用这颗金豆子，跟他换二十只烧好的熟鸡，再烤一只全羊，再佐以几道本地的河鲜虾蟹蒸熟来吃，
再给我弄两坛上好的仙露白，几斤江南进贡的金瓜茶，今日翻查往日旧账，免不得叫弟兄们都辛苦一番，我请客，咱们今日吃点，喝点好的。”
茶酒班就是慕容延期的原单位，也就是衙内班，是一群官二代伺候军中诸大帅的地方。
换言之这里头的茶、酒、吃、喝，无一不是当下开封城内最好的顶级好东西，
符蓉的吃喝跟茶酒班也基本没什么区别，那庖人老王的手艺，比之樊楼也是不输半点。
吃过茶酒班的东西，出了门吹牛的时候，也可以说自己这是吃过御膳了。
这是寻常人一辈子也吃不到，有钱也吃不到喝不到的东西，仅仅是听这慕容延期空嘴一说，众人听着便都忍不住口齿生津，心驰神往。
虽然如果让他们选的话，他们肯定更愿意将慕容延期掏出来的那颗金豆子折现就是了。
一时间，有些个胥吏真的忍不住窃窃私语道：“这位慕容郎君，不管本领如何，这出手倒是当真阔绰，对咱们这些个胥吏，倒是也当真慷慨。”
“谁说不是啊，咱们在魏相公手下工作了这么久，什么时候给咱多发过钱啊，魏相公又何时请咱们吃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查账虽然繁琐，但这枢密院中，又有哪一件事不是繁杂难理，干系重大，干什么不是干啊，
查账，无非也就是多辛苦一些，可这位新来的小郎君，却是真不白使唤人干活啊。”
枢密院的深处里间，魏仁浦在自己的公廨自然是将其都尽收于眼底。
眼看着这慕容延期仅靠撒钱，就让院内诸小吏为之倾心，虽是焦急，却也是毫无办法。
甚至进一步的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将他踢出枢密院，亦或者是只让他做个人形官印的心思。
没办法啊，文官固穷，尤其他魏仁浦更是清官中的清官，枢密使这位置虽然位高权重，但油水真的很少，
现在可不是未来的北宋，文官敢欺负军方去克扣军方的钱，那帮武夫是真敢拿刀砍你的。
他也想掏钱请大家吃饭，可他这不是没钱么。
这要是让下边的人都习惯了慕容延期的领导方式，动不动就发钱，一加差就请吃饭。
他这个穷鬼将来还怎么开展工作？
“哼！不过是仗着家世殷实，又得太后宠爱，得以有些许钱财傍身而已，
然而为官者不通庶务，无法躬身做事，终究只是被人宰的冤种而已，没有真才实学，想要在这枢密中枢之地立足，做梦。”
有了金钱开路，确实是能够无往不利，做事事半功倍。
然而功倍之前那不还是得事办么。
魏仁浦坚决不信，这慕容延期，翻旧账能翻出什么花来。
至少数年之内，他这个积年老吏，有的是办法让慕容延期沦为他的人形官印。
顶多是慷慨有钱的人形官印而已。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