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石破天惊
过了那么久，接触了那么多人，王烨自然是有些改变的。
八月初九日，王烨已经来到尚州城东的营寨，与尚州城隔河相望。
韩世忠有些失措，实在是没想到这攻城一时受挫，竟然把自家寨主给招来了。
唉，要是在西军，这事估计就不报了，可是梁山到底不同，就是自己不报，五蠡司马报上去，那自己就真吃挂落了。
“良臣莫要尴尬，我来主要也是为了试验一下火药用于战争的可能性，真没别的意思。”王烨无奈道。
韩世忠更显尴尬，真的，你要是不解释，我还没那么尴尬。
“末将无能，让寨主费心了。”韩世忠道。
王烨摇摇头，算了，越描越黑。
“有没有试过招降？”王烨问。
“那朴德双想尚州城姓朴，要尚州税收、军备、官吏任免权力。”
“也就是勉强给我们一个投降的名头？”王烨皱眉。
“差不多如此。”韩世忠叉手回道。
“还真是他么的年轻，没死过啊~”
韩世忠一愣，这话俺都没法接，谁还死过不成？
“罢了，咱们要拿下高丽，自然不允许有那么牛逼的人存在，良臣可有破城之法？”王烨问道，王烨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留下这么一个隐患糊弄过去的。
“自东面渡江去攻，自然是比较艰难的。只是庆州城南北也都是有小山的，自洛东江南北两侧搭建浮桥，然后在山上扎寨，八牛弩就能射进城内，射界会很好。”韩世忠道。
“这也就是为什么城池旁边的山寨上，必须要自己扎寨以为犄角的原因吗？”王烨笑了笑。
“正是，不仅可以补全自身防御漏洞，关键在于，一旦攻城，山上的人可以冲出，攻击攻城敌军之后。庆州城许是因为对自家城墙太放心，没有外面的营寨，这山上，倒是好一片梨树。”韩世忠道，对于这种违反军事常识的布置，韩世忠自然是不有些瞧不上的，甚至还有些不理解。
“或许曾经有营寨，只是百年承平，他们可能已经忘了这是个防守漏洞，这梨园也是朴氏的，自然不会想着这些。”
韩世忠点头。
“这般攻城太缓，且先准备着，如果有可能，咱们还是速战速决~”
“嗯~”
··· ···
“朴德双，今日日落前不降，城破之日，屠城！”
例行喊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
虽然王烨的声音不高，也不激昂，但是逼格很高，声音传递到了大半个尚州城，就这一手就已经宛如神迹了~
而且王烨是个不太喜欢骗人的，除了自家红颜，一般是不骗人的，所以这不是狠话，而是一个事实陈述。
不投降，破城的时候就屠城，如此而已~
屠城是很恐怖的事情，在王烨的认知中，屠城是只有野蛮人才做的，汉昭烈刘备一辈子没屠过城，无论心中到底如何想的，都可以算作三国时期真正仁义之人。
所以王烨对屠城是拒绝的。
只是许贯忠说的对，不屠城如何威服异族？
后面都有样学样，打不过就投降该如何？
所以王烨接受了屠城的谏言。
后世蒙古还有金国也都执行屠城政策，甚至有时候还很言而有信，反抗就是屠城，不反抗就不杀戮，可以减轻很多攻城的压力。
不战而下的城池为什么那么多？
畏惧屠城，为保全一城百姓性命就是很好的一个理由，可以给很多原本在投降与不投降之间摇摆的守军统帅，一个选择投降的理由。
尚州城内如今有些混乱，王烨没有说第二遍，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最后通牒，这般才是最让人恐惧的，这真不像是开玩笑的。
城中吵的热火朝天，城外也在忙碌，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日落之前，城内出来了一个人，吊篮放下的，一个中年有三缕山羊胡的男人。
“小人朴德勤，见过安东都护府大都督。”
“嫖德勤？好名字。”王烨笑了笑。
“家中第九代以德为字，第十代以仁为字。”朴德勤笑道。
“倒是富贵不止一代了，你既然跟朴城主一个辈分，想来是能做主的，我且问你，城中讨论的如何了？”王烨问道。
“朴氏世代执掌尚州，百姓也感念朴氏恩德，都督只说降，是不是还有些话没有说。”朴德勤小心说道，你这招降没有条件啊。
“感念朴氏恩德？”王烨说的语气有些奇怪。
“当初朴氏兄弟三人来庆州，十代人下来，按照每一代一个人生三个孩子算，刨去早夭的，不孕的，也大概能做到如今三千余人姓朴，能占尚州城中人口的一半。”
朴德勤有些蒙，这算的是什么？
“只是当初朴氏兄弟也是就三个人，城中还是有四千余他姓百姓的，如今这十代人过去，还剩下三千不到！他们真的会感念朴氏仁德？”
“哼！”韩世忠一声冷哼，感谢你八辈祖宗还差不多！
韩世忠就站在王烨身后，挤走了李天锡的位置，跟王石头站的轴对称。
朴德勤是认识韩世忠的，心中愈发惶恐，口中讷讷，不知如何应对。
“我只接受无条件投降，你应该是做不了主，不过时间上好像也不允许你去请示了，所以···嗯~咱们应该是谈崩了。”王烨道。
“求都督宽宏，小人这就回去请示，还请都督稍待。”朴德勤说完，趋步后退，然后变成快步走，再然后就是跑了~
“这一去恐怕就是永别了~”许贯忠道。
中军大帐内，许贯忠依旧在喝茶，淡定从容的样子，很是有军师的风范。
梁山泊体系内，军师是特殊的，某种意义上来讲，四位军师才是寨主之下真正能做主的人，就像现在，除了杜老大那里李助是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军师；
庆尚道这里许贯忠某种意义上算是统筹协调的元帅；
萧嘉穗就是协调天辉、左军的全罗道元帅。
只是这个元帅只管总的战场形势，不负责具体指挥。
这就和王烨这种显眼包完全不一样，王烨总是会出现在很具体的岗位上，比如冲锋陷阵的猛将，比如斥候交锋。
“军师，那朴德勤会死？”韩世忠问道。
“可能会吧。”许贯忠倒是没说死。
“怪可惜的，那人看上去倒是个拎得清的。”韩世忠道。
“确实可惜~”
俩人聊天王烨没留心听，他现在又溜号了。
皱眉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王烨决定直接问。
“子安，此处没有外人，你实话跟我说，这尚州难打的事情，你知道吗？”
许贯忠从政和四年也就是今年，年初就开始统领庆尚道战事，王烨是不信许贯忠不知道尚州这些麻烦的。
“有预料。”许贯忠道。
“嗯？”
许贯忠：“··· ···”
王烨：“··· ···”
所以，然后呢？
一个等你继续说，一个就问一句答一句，场面有些尴尬。
韩世忠现在想走，王烨这话问得，如果想多，似乎有点质问许军师的意思，如果有预料，还看着中军死人？
所以接下来的话题似乎不适合自己听，这俩人都记仇，真吵起来，回头肯定都记在自己头上。
“为了决战。”许贯忠到底没有别过王烨，还有外人在，多少给他留个面子。
“决战？”
“所谓决战，是战争主力双方主力对决，是一场战争胜负决定性的会战。”
王烨有些无语，这个决战的意思我懂，真的不用再解释的。
“而高丽与我都护府的决战该放在什么位置？”许贯忠放下了茶杯，打算好好说说。
“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自弓裔入局，高丽东界边军糜烂，高丽最大的指望就是那六万安北都护府边军。”
“而高丽边军不仅是在高丽北疆服役，同时也大多是出生于开城北的本地人，而高丽南北之间温度气候差别极大，这些人越往南，就越不适应于这天气，尤其如今这刚入秋的时候。”
“而且这尚州朴氏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高丽如果要救援庆州，就大概会和朴氏起冲突，如果能跟高丽朝廷打起来，咱们倒是能省很多事。”
王烨点点头。
要不说人家是军师呢，开春的时候就在想决战的事情了，而不是自己这种，从大名府回来才想着一次把高丽全境给拿下来。
唉，果然自己还是比较菜，得亏有人帮忙。
事实证明，人家军师真的是有本事的。
“禀都督：尚州城用投石车扔出来一个人头，辨认之后，是刚从帅帐走出去的那个朴德勤。”
王烨、韩世忠、王石头、李天锡、万俟卨扭头看了看许贯忠，然后王烨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人呐，总是容易过于自信并且自视甚高~”万俟卨感慨道。
众人点头。
··· ···
火药的用法有很多，王烨选择了比较简单粗暴的那种。
派人悄悄的送到墙根底下，然后炸城。
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是狼骑，主要负责人名字叫做孟六儿。
孟六儿是济州治下山口镇下刘老庄的一个农家小子。
听名字就知道，孟六是家中老六，孟六儿从记事开始，似乎父亲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家中孩子多，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差，一直到孟七儿，都一直是儿子。
家中从爷爷那辈儿算起，日子倒还算过得去，大小有三十多亩的，只是父亲成亲分家之后，就只有六亩田了，父亲不得不租种刘老太公家的田亩，六成租息，很辛苦，总是吃不饱。
大哥能多吃点，他是长子；小七也能多吃点，他还小~
可是自己和三哥四哥五哥就很难了，上树掏鸟蛋真的不是调皮，真的是因为饿啊~
原本孟六儿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这么的了，直到那天碰到了同村的孟草儿哥。
他看上去变化很大，让人有些害怕，而且看上去也精神了很多。
然后~
然后自己就和五哥一起悄悄上了梁山，只是哥哥命比较背，死在了光州，倒是自己，又是燕云骑传承，又是寨主亲兵，最后是狼骑~
一路活到了现在。
孟六儿其实挺怕死的，可是为了寨主，孟六儿选择了忍住。
不仅自己吃饱了饭这么件事，而是寨主给的太多了。
父亲到了光州，算上五哥的军功田和抚恤田，全家有四十多亩田地，再加上租赁的公田土地租息也低，大哥终于娶了媳妇，俺娘还生下来小九···
咳咳，所以真的很感激寨主啊。
而且他还那么善良，说话又那么好听。
所以孟六儿参与了这次的炸墙行动。
运送火药的人有四个，只穿了最基础的皮甲，柔韧，黑色，不反光，潜入专用，挡不住弩箭，甚至弓箭也挡不住，如果被城墙上巡逻的守军发现，基本上就死定了。
武艺再好也没有。
很危险，正好报寨主恩德，不然的话，平日里冲锋的时候，还在寨主身后，是我们保护寨主，还是寨主保护我们？
四人小心匍匐前进，脑海中回想着时迁头领的教导，如何走在阴影之中，如何在巡逻间隙潜入···
好在行动大体还算顺利，今天的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夜色掩护下，四人背着炸药包摸进已经填平了壕沟的尚州城墙根底下。
每个人背着三十斤，选择这处城墙，是城内有情报说这一段城墙造的不结实，表面青石后面的黄土夯的不够。
用工兵铲把城墙简单挖了个角，轻轻的撬动青石，然后~
后面的黄土果然不结实，孟六儿心中一喜，这样的话，自己活下来的概率就高了很多，最起码挖洞的时候，不容易被发现。
孟六儿是见过火药测试的，这玩意想炸塌城墙，必须要把火药放进去城墙内一些，挖地道到城墙下面最中间最好。
孟六儿心道，寨主果然是真命天子，今天真的很顺利啊~
用手语通知另外三个人撤退，孟六儿在做最后的检查，这引线大概只够自己跑出百十步的，再远的话，也不合适，这个距离应该已经够了。
“呼~”孟六儿忍不住呼了一口气，手中火折子慢慢凑到了引线上。
“嗤嗤~”
引线燃烧的声音让孟六儿心跳的厉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然后稳定心神，孟六儿~
撒腿就跑！
如今立功大概是能立功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能让自己活命了！
“什么人？”
“你孟爷爷！”孟六儿嘴上喊道，脚下却是没停，自己这般拼命，能不留个名号吗？
万一这引线灭了，老子还得拼命回去点那个短的，那可就真十死无生了~
好在凌振做的引线质量还算有保证，没有发生这种突然断了的情况，嗤嗤声一直在。
只是···
凌振做的引线质量似乎太好了些。
“砰！”
石破天惊！
孟六儿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大的声音，就是寨主号的都没那么大声音。
双耳轰鸣，剧痛，完蛋，自己不会是聋了吧~
那以后还能听墙角吗？
“咚！”
一块青砖砸到了孟六儿的后背。
“噗~”
孟六儿吐出一口血，嗯，这次就不用考虑聋不聋的事情了~
“吼！”
虎啸龙吟？
寨主终于到了，俺先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