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屠龙手与泼皮
晋州位于高丽半岛南部，光州城正东位置，离光州大约二百里，属高丽庆尚道。
高丽半岛多山，大小山脉把半岛隔成了一块块区域，尤其东部更是多山川丘陵，所以高丽的人口，农业，经济重心一直在半岛中间位置西边平原上，自北向南有延白平原，江汉平原，平泽平原，内埔平原，湖南平原，主要城市也多是集中在这里。
晋州则是在小白山脉以东，南海岸山脉以西，洛东江平原上。
在这块区域，有洛东江贯穿半岛南部东侧山地，冲击形成洛东江平原，土地肥沃，山林密布，另有支流南江，方便灌溉，罗州城就在南江边上。
这是王烨在很早之前就看在眼里的城池。
为什么要去拿罗州？
因为拿下罗州，高丽半岛南部，从东到西，巨济岛，统营半岛，南海岛，丽水半岛，高兴半岛，长兴半岛，海南半岛，就基本上就是梁山的盘中餐，碗中肉，可以从容炮制。
甚至高丽半岛东南脚上的釜山以及釜山北面的高丽东京（庆州）也是可以拿下的。
谋划半岛自然是考虑过这特殊的地理条件的，因为小白山脉的阻挡，分兵东西两路也是很早之前王烨就有想过的，甚至连东路的主帅王烨也是考虑过的，就是自家二哥，天下无双——杜壆，杜老大！
是的，在王烨最早的规划之中，就是杜老大领东路，自己领西路的，这个规划还跟许贯忠讨论过，所以前军成军最早，指挥使最稳定，装备最优先补全，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人数也是最多的。
而如今，来了个抢生意的！
王烨看着躬身拱手的孙安，沉默片刻，心念电转之间，已经做好了决定。
“如此，辛苦孙兄了！”
无论从能力还是威望，甚至以忠诚的角度来看，孙安都是目前最合适的分路主帅。
这个胸有乾坤的屠龙手有自己的野望，无论是为了青史留名，亦或者功名利禄，他从来不曾隐藏自己的想法。
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当初从莱芜监，请命徂徕山开分寨如是，今日请战亦如是。
孙安拱手，爽朗一笑！“喏！”
这个胖胖的壮汉，长得不算多好看，但是气质很好，惯常也是个锋芒不显、为人和善的，只偶尔才能看到属于屠龙手的意气风发，恣意昂扬。
会开到这就差不多，后面的讨论方向就变了，就变成了何日出兵？多少民夫？辎重多少？行军路线？配给多少海船诸事~
梁山传统，坐立起行，突出一个效率高。
诸事繁杂，这一讨论就是到了深夜。
散了会，韩世忠，徐宁，金麟很有眼色的先走了。
明天孙安就要回济州岛准备出征事宜了，王烨自然有些言语交代的。
“孙兄出征徂徕山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时间也不长，还不满一年。”孙安笑道。
“倒是，只是感觉过了许久，算了，老人才适合缅怀，咱们还年轻，日子还长，这次倒是我有言语给孙兄了。”
“主公请讲。”
“此次出征，我准备让李助兄长做后军军师，参赞军机，当然军事上是以孙兄这个都指挥使为主的。”王烨说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这么安排，从王烨内心上讲，自是因为李助忙碌两个月，目前是对半岛各种事宜知道的最清楚的那一个，对高丽州县的情况最了解，而且李助本身也有做军师的能力和经验，自然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而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这个事情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那就是不信任。
这个不信任是两方面的，一个是对孙安能力的不信任，一个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信任~
孙安面带微笑，微微拱手一礼，“喏！”
一板一眼的回答倒是把两个人都逗乐了。
“哈哈~”
“哈哈~”
笑过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本就是心中敞亮，无愧于心，所以这事，本就是王烨有些敏感，多想了。
实际上孙安内心还是觉得做军师不如做监军，只是监军到底不好听，而且现在单独领兵的就是自己跟杜老大，后军这里叫监军，白翎岛那边怎么算？
沉吟片刻，孙安还是没提这茬，只开口说道，“主公莫要多心，李兄通晓军事，对半岛种种也清楚，自然是最合适的军师。”
王烨点点头，“嗯~”
顿了顿，王烨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我这兄长是个有主意的，行事也有些无忌，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孙兄一定海涵。”
孙安点了点头，对于李助行事，孙安自然是知道的，这是一个心有锦绣的头领，山寨所有头领都在本子上有记录。
对这早有耳闻的金剑先生李助，自然也是有专门的一页，而且还很靠前。
两个月前，萧嘉穗和李助两位军师刚到，郝思文就闹了一出执行军法事，再加上平日里的打听，滕戡毕竟就在后军，还是个心思不多的，好打听。
所以只要有心，很多事情都是能拨开云雾见真知的。
“主公放心，我与李助军师定然能处好的。”
“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孙安挠挠头，憨厚一笑，“主公对俺放心，对主公，我倒是有不放心处。”
“哦，孙兄请讲。”王烨拱手一礼，知道自己不优秀，王烨就会认真听别人的建议。
“一来，咱山寨到底是万千干系系于主公一身，所以如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做些危险的事，比如上次冲阵躲床弩，旁人以为主公运气好，我确是知道，主公应该是艺高人胆大，只是善水者溺于水，还请主公慎重。”
“嗯，此事我省的，冲锋陷阵定要有把握了才冲锋的，好在目前来看，高丽士卒并不算强，我冲锋在前就少了些。”
“主公此言在理，虽说有些骄兵的嫌疑，但高丽兵确实算不得强兵，这就是我要说的二了。”
“这段时日，我细细想过，咱们梁山士卒和高丽士卒到底差在哪，为何每每能打出伤亡比例十一之胜仗？”
“依末将愚见，原因很多，甲胄，训练，军阵，指挥，燕云骑等等，但是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梁山士卒敢战，敢死！”
王烨点头，“请孙兄细言之。”
“咱们山寨最早的寨兵，是梁山泊周边赤贫农民，无以谋生，身无长物，后来补充的也多是赤贫百姓以及河北灾民。”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穷！”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当初给他们吃饱饭，就可以让他们入伍听令杀人，如今给他们屋舍，田亩，财物，更是让他们忠心耿耿，可以为了家人为了主公拼命。”
“因为曾经什么都没有，所以那三间瓦房，十亩良田，就格外的珍贵，珍贵到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而所有的战场搏杀，只要敢拼命，能承受死亡的压力，也就是主公您所说的崩溃率高，就基本上能赢，尤其主公在武器装备上又舍得，甲胄弓弩更是比高丽士卒都强，自然就有了如今的强军。”
王烨点了点头，心中原本也有这样模糊的认知，只是没有孙安说的那么透彻罢了。
王烨开口说道，“原本我还担心，曾经赤贫的人，可以为了吃饱饭而拼命；而他们一旦能吃饱，慢慢的就不愿意为了几亩田地拼命了，毕竟人心总是不足，想让人拼命需要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难。”
这也是王烨开始做军伍精神建设的一个原因，因为欲望是会增长的。
孙安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们饿了二十年，才吃了一年饱饭，短时间内应当不会的。”
孙安笑了笑，“再说了，人总是要讲究个知恩图报的，主公待他们如何？他们又不是瞎的，自然不会负了寨主。”
王烨笑了笑，不说话，虽然地是人家高丽的，拼命也是大家一起去拼的，但是这个功劳，自己好像是可以领的，毕竟没有自己，恐怕真没人干这个事。
“所以主公不要纠结，想打光州就打，不用顾忌伤亡，我等愿意为寨主拼命！”
所以孙安扯了那么多，最重要的点在这。
王烨虽然身上迷雾重重，但是人还是很好懂的，自打占了这几处营寨，孙安就发现了王烨的不对劲。
只要细心，不难发现，王烨对这几处临时营寨太过重视了些！
然后再发散想想，想想寨主平日里的爱兵如子，呃，爱兵如兄如弟，就不难理解了。
这就是一个心疼自家士卒性命，以至于很多时候的选择都显得有些谨慎过了头的寨主。
只能说屠龙手孙安的小本本不是白记得，看人很准。
在最早的时候，王烨是说以芦岭山脉为前线的，现在天天研究这几处营寨，为什么？
孙安猜十有八九就是因为看人家吴延宠领着高丽大军打罗州城死伤惨重，担心打光州死伤惨重，所以就借鉴吴延宠锁城之法，立寨防守。
不是这么个道理啊，没有光州，高丽大军来攻就没有落脚点，只有拿下光州，这片平原才算是真的收入囊中了，一座城池的作用，就是最好的边界线。
沉默半晌，王烨开口说道，“光州自然是要打的，济州岛那边可以安置二十五万百姓，但是现在灾民再加上梁山几处分寨一直以来上山的百姓，已经朝着五十万的规模走了，所以珍岛，还有海南半岛，赵鼎那边已经在做土地丈量和摸盘了，只有打下光州，才能从容安置百姓···”
所以战争很多时候，就是为了需要~
··· ···
七月初六，王烨回了罗州城，拆了那两处刚打下的营寨，只留了孙安最开始占下的那处营寨，进行了永久的工事加固，未来，这就是进攻光州的后勤补给保证线。
王烨是准备一溜营寨修过去，稳扎稳打的！
则是孙安带队回了济州岛，同行的还有梁山中军的领导班子。
泼韩五—韩世忠任梁山中军都指挥使兼中军一营指挥使；（这也是梁山成军传统了）
铁笛仙—马麟任梁山中军第二营指挥使；
神驹子—马灵任梁山中军第三营指挥使；
铁棍—山士奇任梁山中军第四营指挥使；
金枪手—徐宁任梁山中军第五营指挥使。
没有副都指挥使，而这指挥使里面最得意的就是原本还心里忐忑的金枪手了，第五营惯例是骑兵营。
左军右军的骑兵营还都没影呢，自己这直接从寨主那里分了四百燕云骑成军，就很强。
七月初七，回到济州岛兵营的时候，徐宁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幸福来的太突然，就有些恍惚。
直到韩世忠跟王进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徐宁这才回神，什么情况？！
“这二百兵不能给你！”王进的中气很足，看样子最近这段日子过得不错，人都胖了些，虽然天天日晒有些黑，但是精神头不错。
“王兄，咱们一路走了也有数千里，总有几分情谊吧，寨主让俺从此处预备役军营里面挑人组建中军，这些人也是预备役军营里面的吧，怎么就不能挑了？”韩世忠纠缠不休。
二百多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七尺五寸以上身量，虎背熊腰，沉稳精干。
一看就是顶级的好兵胚子啊！
俺可是韩世忠，延安府的泼韩五，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这是寨主吩咐特意留下的，不能与你。”王进不放人。
“您给我几十个，这些人寨主无论用来做什么，少这么些，问题不大的，再说咱俩都不说，他也不知道啊~”
“一个也不能与你！”王进寸步不让。
你身后一群人呢，屁的不知道，寨主说要留些身材高大的好苗子，自然要留。
王进对现在这份职司很满意，也很知足，所以非常珍惜，不能因为咱们是一路从延安府来的，就破例给你。
“你们自去挑人，今天这人我还就要定了。”韩世忠不服，这就是撒泼了，要不说外号很少有叫错的。
马麟、马灵，山士奇赶紧去挑人，等到过了午时，中军各营人员都已经大略补充完成了，这边两人还是争执不下。
口干舌燥的王进已经有点动摇了，要不给这泼皮两个算了？
吵了一上午的韩世忠似乎也是累了，突地改口说道，“算了，这是寨主他定下的，俺也不难为恁，这样吧，俺退一步，你把你调教的教师发十几个给俺。俺韩世忠也绝不亏待他们，最起码也是个副都头的前程，不比跟着你搁着做教师好~”
韩世忠大咧咧说道，声音很高，足够王进身后那群教师听到。
图穷匕见，指东打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谁说泼皮不能有文化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