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客栈空荡荡
用过饭菜,连云觉得有些困顿,便先回屋里小睡一会儿。
因摆设都用清水擦洗过。
清凉的水汽中,透着一丝丝霉味。
不算难闻。
连云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掀开被子,侧身睡了过去。
香草填充的枕头,软和,馨香。
连云陷入甜甜的梦乡。
客房里,角落一间小小的窗户正开着,悄悄透气。
屋外大雨倾盆如注,风声呼啸,院子里的几棵小树被吹弯了腰,雨声窸窣,雾蒙蒙一片。
天色暗沉,乌云堆积在一处。
一时间,
竟是分辨不出时辰。
不知睡了多久,连云悠悠转醒,眨了眨迷茫的眼睛,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屋子里很黑。
连云抱着被子,坐起身。
轻声喊道:“喜人?”
“柳儿?”
“周嬷嬷……”
没有回应。
正觉得奇怪的连云眼睛也适应了黑暗,干脆起身,摸索着用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烛台。
烛火明亮,跳动。
护着晃动的烛火,连云转头看向黑压压的窗户,屋里静的可怕。
此时,
她才意识到,雨,好像停了。
推开房门。
连云正要出去找找其他人,不料,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穿堂风。
“呼……”
烛火灭了。
连云护着烛台的动作一愣,踏出一半的步子,迟疑的踏在地板上。
呃……
连云将手放下,从小心翼翼护着烛火,变成反手握实烛台。
铜制的烛台,好歹是一个武器。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喊,不知为何,客栈静悄悄,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漆黑的环境中,木地板吱呀吱呀。
应该是年久失修。
不怕!
不怕……
连云抬手,抚着怦怦跳的心口,安慰着自己。
不慌,总会找到人的。
摸着墙,连云如同蹒跚学步的小儿,亦步亦趋的摸索着前行。
好在,
一路上,没碰到什么障碍。
走了好一阵。
从楼下卷起一阵冷风,吹得连云脸上一冷,哆嗦着朝风吹的方向看去。
一阵电闪雷鸣。
雷光之下,
楼下大堂隐隐约约站了一道人影,又是几道电闪雷鸣,迎着连云的目光,人影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瞬间,
连云好像忘了呼吸,脸色一白。
看不清脸的人影,嘴唇蠕动,好似在说些什么。
雷声轰鸣,连云没听清。
没听清不要紧,这不妨碍连云悄悄举起藏在后背的烛台。
如果这人心存歹念,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连云站在原地,紧张的耳边心跳声,清晰可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晃动的人影。
可能是看出连云听不见自己讲话。
楼下的人影顿了顿,晃动着,走向柜台那边摸了摸。
鼓捣了两下。
那人拎着油灯上来,在连云的注视下,他停在楼梯口。
油灯不大,
只堪堪照亮了来人的半边脸,这也足够了,足够连云认出来人,轻轻吐出一口气。
是连沉哥哥的那位友人,张启。
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连云松了松握紧的烛台,提声问道:“张大哥,大家伙都去哪儿了?”
没有人,
连烛火都没点。
想来,应走的很匆忙。
听见姑娘轻柔而微微颤抖的声音,张启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清凉,道:
“戚姑娘,早前,渡口那边来人说这场雨下的大,可能要连着好几天,喊人去将船上的贵重货物挪下来。”
雨大,
冒险留下的船工本就没多少。
若是船舱进了水,他们可不能保证下面的箱子会不会进水。
所以,
趁着雨势停了一会,戚家的下人都去渡口搬行李。
其他人,
客栈里一位穿金戴银的小姐,花了钱,雇了他们去渡口帮忙运东西。
足足一两银。
这样的好事,任谁听了不心动。
自然是争着抢着。
最后,
客栈自然是没了人。
连云了然,那位穿金戴银的小姐,若无意外,应当是金宝珠。
张启轻声:“我们想去帮……”
连云的东西不算多,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不少,光凭喜人三个也要忙的够呛。
再来,
戚家临时租来的车辆,并不多。
这些马车,自然先是装船舱地下的大箱子,后面,还有大小姐和表小姐的物件。
轮到连云,
只怕是要迟了。
这时候,连沉能不帮忙吗?
因连云常溜出门的缘故,喜人和柳儿见过连沉,小姐在外认的哥哥,本事不小。
年纪轻轻便考上举人,很有几分学问。
连大哥要去。
张启也不好意思不去,贡献了他们那破破烂烂的板车,这样也能快些。
他解释道:“我脚程慢,便先回来了。”
连云:“……多谢你!”
“不知,哥哥和喜人她们在何处?我、我去接接。”
连云看过去,咬唇问道。
实在羞愧。
大家都在忙碌,只有她一人在床上酣睡。
“这这……”张启结巴了一下,将油灯提了提,“箱子已经装上车,他们应当已经从渡口出发,适才我赶回来时,外边有些飘雨。”
“我、我们……最好在此等着。”
不然,
等雨下下来。
他们很容易在雨中迷路,若是与回来的队伍错过,那就遭了。
“那……我们下去等?”
连云很听劝。
“也、也行!”
张启抿唇,不自觉的结巴起来。
一盏油灯引路。
张启提灯走在前面,连云紧跟着走在边上,黑暗中的光亮,比任何时候都吸引人。
明明暗暗的火光。
悄悄回过头,张启小心瞥见连云半边侧脸,仔细一看,越发觉得熟悉。
他回来,
不是因为走的慢。
还有一点原因:他担心戚姑娘。
人都走光了。
若是戚姑娘醒来,应当会觉得害怕吧。
在大堂找了一处离着大门近,又吹不到风雨的位置坐下,气氛有些安静。
连云不知道该与这位并不相熟的张大哥说些什么?
张启一向内敛,更不知道怎么与女子交谈,生怕说话冒犯。
相顾无言。
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一会,两人笑了起来。
风卷着雨,飘进来。
此时,
熟悉的女声响起,破开寂静,一贯的骄纵任性。
“你们几个都小心着点,长没长眼睛?敢碰坏我的箱子,你们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金宝珠指着那几个抬着箱子,粗手粗脚的男人,趾高气昂道。
箱子里装的可都是她最宝贝的东西,磕了碰了一点,她都是要心疼的。
都怪戚连昭,非说要低调简朴。
这趟出行,
她连最基本的下人都没备齐,这十几个奴婢都不够她使唤的,等到了京城,她得再买些丫鬟。
念在银子的份上,几个大汉捏着鼻子忍了。
金宝珠看见他们脸上的忿忿,也没抓着不放,轻哼一声,往后头看。
又嚷了起来。
“怎么回事?说了多少次了,你得用双手捧着,万一刮了蹭了,你赔啊?”
“可,这就是个铜盆?”
刮了蹭了,还不是就是个盆。
金宝珠见这人还敢回嘴,当即不乐意,抱胸斜眼道:“铜盆怎么了?”
“本小姐的东西,就算是个盆,你也必须捧着,本小姐给你这个机会,你应该感恩戴德。”
这话嚣张至极。
那大娘也是不惯着的。
当即,
把手上的盆扔到雨里,冷笑:“你的东西金贵,我可担待不起,大不了银子老娘不要了。”
“想要那破盆,行,自己捡去吧。”
大娘拍了拍手,昂首从金宝珠身边掠过,一点不在乎她的脸色怎么不好看。
呵!
要不是想节省点,她才不会听这小丫头使唤。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你!你!”
金宝珠气急,指着大娘那胖墩墩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到嘴的话都骂不出来。
“好了,盆,我捡回来了。”
身量高大的男子靠过来,大手揽着金宝珠的肩头,轻声劝道。
“不气了,气坏了我会心疼的。”
男子声音低沉。
贴近女子的耳边,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