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本宫立规矩！（二）
天刚亮，柳未央便起床了，吩咐宝珠取出各色贵重首饰，一丝不苟地梳妆打扮。
多亏了她皇商出身的祖父父亲，柳未央的金银财宝首饰就没缺过，一件件大气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宝珠，帮我把那几支花丝嵌红宝石金蝶簪都拿过来，全部簪头上。”柳未央对着镜子指挥。
“主子，这么多…全部都戴上吗？”宝珠小心翼翼地问。
“对呀，就要个花团锦簇、珠光宝气，让那些背后作妖的小人看看，她们白费心机了，本宫的状态好得很。”
“主子这么说，奴婢便放心了。”宝珠展颜一笑，道：“奴婢还担心主子受了冤枉，会伤心憔悴。”
“宝珠放心，你家主子是打不死的小强，可没那么娇弱。”柳未央伸出食指，点了一指口脂，优雅地按在唇上，一点一点地滑出烈焰红唇。又将额发绾起，梳出堆云高髻，在眉间涂了一朵金色曼陀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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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你看看，本宫像不像传说故事里浑身长刺的妖妃？”柳未央笑吟吟地道。
“啊？奴婢只觉得主子像龙宫仙女，浑身宝光灿灿的。”宝珠满眼羡慕。
“那就好，本宫穿得这么华丽，就是为了警告闲人勿近的。”柳未央取了披帛，大大方方地走出门去。
这一主一仆，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穿的鞋子都系着香包，走过去的路上香粉铺一路。背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也精神抖擞。一路遇到的太监宫女们都吓得低下头来，生怕是什么大贵人大主子出游。说实话，若不是位份太低没有车马软轿，主仆的行头怕是整个大雍后宫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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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辉煌煊赫，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一路顺利到了教习院。望着匾额上绿色的大字，柳未央不由得轻弹手指，一声轻笑。
“宝珠啊，想当日，本宫初入宫时，也是在这教习院学习规矩。那时候，教习院的蔡嬷嬷、牛嬷嬷天天奉承一起入宫的林小主，日日编排本宫的不是，本宫日日被罚，天天被讥讽，过得度日如年。”
宝珠惊道：“主子承宠前，还被人这样欺负过呀？”
柳未央笑道：“那时候本宫刚刚入宫，凡事谨慎为上，逢人只说三分话，不曾全掏一片心，更别提巴结奉承各路不值当的人了。结果嘛，那帮不长眼的就挑着本宫欺负。”
“小顺子啊，你先给蔡嬷嬷、牛嬷嬷通报一声，本宫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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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应了一声便朝着门里走去，柳未央粉面含威，气派十足地立在原地。方才故地重游，她脑子走马灯一般过了场前世的受辱大戏，那可不是一个现代大女主能忍受得了的！
“前世呀前世，你也真是的，这两嬷嬷都留你单独罚抄了，你还不知道上贡一点。不过你这一身硬骨头，倒是颇得本宫欢心。本宫会替你出这一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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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柳贵人，柳贵人安。”教习院的掌事蔡嬷嬷、牛嬷嬷打扮得整整齐齐地前来迎接，满脸笑容，语声和蔼，礼数上简直挑不出毛病，真不愧是礼教司仪嬷嬷。
柳未央见多了这种人前假笑、人后小房间单独罚抄的伎俩了，嘴角微微一翘，表示本宫不买账：
“两位嬷嬷安。本宫今日旧地重游，想必两位嬷嬷欢喜得紧。本宫也就在教习院叨扰一月，若是大伙儿都客客气气的，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本宫也好向圣上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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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嬷嬷一声笑，道：“柳贵人，听闻你被圣上发落至此重学规矩，还望你好好学习，日日精进，莫要再生事。”
蔡嬷嬷“哼”地一声，双手交叠，袍袖自然垂下，姿态倨傲，拉长语调缓缓道：“柳贵人，既然奉旨过来学规矩，就该低调谦逊一些。免得一次不成来二次，二次不成来三次。多来几次，这教习院都成你家了，我们两位嬷嬷的位置让给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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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央才不中她的激将法，大笑道：“两位嬷嬷肯让贤，本宫自然乐意替两位嬷嬷掌管这教习院。阿乐，先把这个月的教习日程拿来给本宫看看。”
阿乐正是昔日监督罚抄的小宫女之一，此刻被点名，慌得双肩一抖，哭道：“娘娘，奴婢不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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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央笑意盈盈：“两位嬷嬷都亲口应承了，你还怕什么呢？以前在小屋子里监督本宫时，你不是说过，希望本宫飞黄腾达后，能提携提携你，远离这两个老不死么？本宫现在就给你机会了，来吧，照着办就好。”
阿乐吓得扑通跪下，对着蔡嬷嬷、牛嬷嬷道：“两位嬷嬷明鉴，奴婢真没有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牛嬷嬷脸色一青，道：“阿乐，既然没说过，那就证明一下你的真心吧。以后整个教习院扫院子、倒马桶之类粗使重活都交给你了。”
阿乐脸如白纸，却还是咚咚咚地磕头谢恩道：“多谢嬷嬷宽宏大量。嬷嬷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尽。”
蔡嬷嬷道：“来人啊，把这小妮子的彩衣扒了，换粗布衣服到后院去。”
阿乐硬着头皮道：“多谢嬷嬷恩典。”她眼泪“唰”一下子涌出来，还没等跪拜完，几个粗使宫女就挟着她去后院了。
见此情形，其它小宫女一个个面如土色，连目光都不敢和柳未央对接，生生一副见到了阎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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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别逮着个小宫女欺负。本宫估摸着程课也快开始了，不知道两位嬷嬷给本宫安排了什么座位，是不是又在最后排。两位嬷嬷，前头带路吧。”
蔡嬷嬷、牛嬷嬷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关门打狗，当即软和了脸色，皮笑肉不笑地道：“阿吉，带柳贵人去习礼室。”
柳未央“哼”了一声，一步一扭地走进大门，那个风姿袅娜，让后头的小宫女们都看直了眼睛。
“看什么看？！这就是典型的错误示范！步履不稳，搔首弄姿！”两位嬷嬷在后头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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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央一笑了之。礼仪嘛，是要看场合的。重大仪典自然要端庄大方，目不斜视，步摇都不可多晃动。可现在是在大雍后宫，梁澈一人的后花园，端这种架子给谁看呀。三宫六院，万花齐放，千娇百媚，人人扑昏君都来不及，还摆这种虚架子拒昏君于千里之外？
销冠深深明白，越亲密的关系，越不会彬彬有礼。所谓的礼仪，本就是为了规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等级，而二十一世纪的大女主可不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笑呢，本宫的这辈子就是响当当顶天立地的劳动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还受你个封建礼教的规定？”
“本宫给礼教面子，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背后捅礼教一刀！”
柳未央唇间始终挂着一缕嘲讽微笑，走入了习礼室。一身的绫罗绸缎、珠围翠绕，加上倾国倾城的容貌，矜贵自持的神态，瞬间让习礼室一帮初学宫女们傻了眼，以为什么大人物驾到，纷纷愣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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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主子万福！”初学宫女们脸上透着惶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谁带头，刷刷地一起跪下。
“免礼。”柳未央挥挥手，享受着各种跪拜，心想哎呀本宫快被权力腐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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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柳贵人，也是来学习规矩的，不要瞎叩拜。”跟在后头的蔡嬷嬷脸一板：“都看清楚了，学得不好，哪怕受宠有位份了，也还得被打发回来重学。”
“哈哈哈！”跟在后头的牛嬷嬷和随从宫女一起狂笑，柳未央就在嘲笑声中，笑盈盈地往后一个大转身，头上步摇“恰到好处”地被牛嬷嬷碰落，掉在地上“叮”地一声。听得所有人心肝儿一颤，那可是活生生的金钱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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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主子，不好了！弄蝶珍珠金步摇被牛嬷嬷碰坏了！”宝珠一脸惊恐，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了蝶簪分离的簪子。
在场之人，还是第一看到这么华贵的簪子，通体金黄，闪耀着微微赤色，纯金无疑。簪头上一对蝴蝶以花丝编成，翅膀花纹繁复，活灵活现，用一根头发丝般的细细金丝固定在金簪上。行走时一直在微微震动，就如同活的蝴蝶一般。
眼下，这对蝴蝶就掉了一只。很明显就是刚才碰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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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平白污人清白！”牛嬷嬷大惊失色，道：“大伙儿看得清楚，方才明明是柳贵人自己撞上来的！”
“大胆狂奴！方才明明是你逾了规矩，身为奴婢，站得离主子太近，才导致金簪被碰落！”柳未央冷冷道。
牛嬷嬷瞬间慌了神，她也不知道何时柳未央放慢脚步，拉近与自己距离的。总之这一回是栽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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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簪子而已，修一修便好，能值得什么大事？”蔡嬷嬷过来解围。
“一根簪子而已？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粗妇见不得奢侈。好好看看这簪子上的印记，‘造办处刘’，这可是大内造办处刘大师的传世精品，是皇帝陛下亲手赏赐给本宫的。”
“什么？”牛嬷嬷慌急了，拿过金簪，一看尾部印记，差点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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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嬷嬷，你也不想陛下知道，他亲自赏赐给本宫的簪子被你碰坏了吧？”
“蔡阿姐，我不是故意的，救救我啊！”牛嬷嬷面如土色。
“求她不如求本宫。”柳未央冷笑道：“这么着吧。维修费用不多，区区一百两银子便可。另外，把本宫的程课表拿给本宫，本宫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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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贵人，你怕是打错了主意。这里是大雍后宫的教习院，老奴是从四品的礼仪讲授，而柳贵人你只是正六品的小主，莫要想着凌驾于老奴、凌驾于规矩之上。”蔡嬷嬷一脸寒霜。
“呵呵呵。从四品的奴才，也是奴才。正六品的小主，也是主子。你若再分不清高低贵贱，本宫就让你明白何为等级尊卑。”柳未央一声冷笑，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套又还了回去。
“你……”蔡嬷嬷张口结舌，回头怒视牛嬷嬷：“今日的程课，你自个儿负责吧！”说完，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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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嬷嬷一走，牛嬷嬷彻底着慌了，说话都结结巴巴：“柳…柳贵人，老奴真不是故意的。阿吉，还愣着干吗？没听到柳贵人的吩咐吗？快把程课表拿给柳贵人审阅啊！”
她是真慌，不是为那一百两银子的工费，而是生怕柳未央把她弄坏御赐金簪这事儿捅上去，那她搞不好就成为大雍后宫第一个被杖毙的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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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央微微冷笑，金簪是真的，簪子上的印记也是真的，唯独这根簪子不是皇帝陛下赐的。因为当今圣上有一个亲姐姐长公主梁洛，为人放诞，偏又慷慨大方，乐善好施。这根金簪就是长公主拿去义卖的首饰，正好被四面钻营、急于捧权贵臭脚的柳未央的便宜爹买到，又这样进了她的嫁妆匣，拐了一道弯又回到梁家狐假虎威了。
但是两个嬷嬷都不知道呀，还以为真是皇帝陛下御赐的金簪被弄坏了。这祸事可不小，于是蔡嬷嬷直接甩锅走人，牛嬷嬷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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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央微微一笑，抬抬下巴，示意道：“牛嬷嬷，不用别人，你亲自去拿。”
牛嬷嬷点头哈腰：“是！是！老奴亲自去取。阿吉，快过来伺候柳贵人。”她一边陪笑一边后退，退到门口，方才提着裙摆小步快跑。
座位上的初学小宫女们，一脸崇敬地偷偷看着柳未央，窃窃私语。
“她好气派呀！后宫的主子娘娘，都是这么美丽骄傲的么？”
“柳贵人又美又飒！”
“两位嬷嬷天天罚我们抄、罚我们跪，上次还罚我们头顶书本站着，好希望柳贵人能收拾收拾她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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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未央并不理会这些善意的议论，笑盈盈地走近了自己的专属座位，今日个儿她真是给伺候得浑身舒泰。刚一瞟眼，还没开口，一个小宫女就见机行事地给座位铺上了软垫，另一个小宫女端来了香茗，随后又来了两个小宫女在后头打着扇子。
柳未央舒舒服服地坐着，心想：“怪不得这两个嬷嬷可以坐稳教习院首席，原来调教人伺候人的本事，确实是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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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贵人，程课表来了，您慢慢看！”牛嬷嬷脸上笑得仿佛开了一朵皱巴巴的菊花，双手捧着程课表，规规矩矩地奉上。
柳未央轻轻接过，随手翻了翻，道：“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些整人的体罚先删了。”
牛嬷嬷一脸无奈，陪笑道：“柳贵人，您再考虑一下吧？咱们这教习院，历朝历代都是一样的规矩，宫女做错了就得狠狠地罚，要不调教不好人，也伺候不好您啊！”
柳未央眉毛一竖，道：“先贤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牛嬷嬷只要自身示范得好，小宫女们自然言听计从，心服口服，何必需要体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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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贵人说得真好！”
“大才女就是这样的，出口成章。太羡慕了。”
“什么时候才能像柳贵人这样，一说话就让牛嬷嬷无从反驳。”
初学宫女们叽叽喳喳，一个个望着柳未央的背影，眼里闪着兴奋羡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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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嬷嬷脸色越来越难看，勉强堆出来的假笑都僵住了，她忍不住拿个帕子擦擦汗，做些小动作缓解缓解焦虑。
柳未央毫不留情地现场逮住，嘲笑道：“当然，像牛嬷嬷这般站无站相、小动作不断的，言传身教确实很难办。这么着吧，给宫女们每三天加一堂习字课，也不用多教，会写名字，能看懂个账本，出了宫能谋生就行了。”
“这……”牛嬷嬷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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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牛嬷嬷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柳未央春风含笑，身后的小宫女们一阵欢呼。
“太好啦，谢谢柳贵人。我们终于可以识字了！”
“终于可以不做睁眼瞎了！”
牛嬷嬷看着这群欢呼的小宫女，有那么一刹那，心底竟然有了一丝触动，她记起了自己豆蔻入宫，也是这般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也是有那么一个好心的姑姑教她认字，从此她才摆脱了被人呼来唤去的日子，一步一步成了大雍女官。
“既然柳贵人这么说，老奴就破例为大伙儿进言一次。明日，老奴会带着回复过来，希望这些建议上头可以采纳。”牛嬷嬷终于卸去了一身愚傲，恳切地道。
“柳贵人，以往，是老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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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请牛嬷嬷上座。今日，开课吧！”柳未央粲然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的立威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