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隐忍秦王弃恩负义,猖獗四贵亡命天涯
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母子、兄弟这样的血亲关系在帝王的事业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秦昭襄王就要对威胁自己王权的血亲出手了。
毕竟隐忍了三十多年,五十岁知天命的年龄,知道什么样的事能做,什么样的事非人力可支配。反正秦王知道,将自己的老母亲宣太后送到后宫养老,把自己的亲舅舅和亲弟兄赶到封地不得回京,这是一个必选项。从中央到地方,秦国上下形成了只知有太后和四贵,却不知有秦王的局面。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新商十一年的春天。这天,秦王召来范雎,秦王对范雎越来越信任了,大事小事都要向他求教。撵走一大堆血亲这么大的事,必须稳妥才行,何况魏冉和芈戎这两个舅舅还掌着兵权,两个弟弟在朝内权势显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生变,别说统一大业了,自己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
范雎自然清楚秦王的心思,必须谋划一个万分周全的除恶方案,一点纰漏也不能出。只要这档子事过去了,自己就同秦王拴在一条绳上了,一荣俱荣,一焚俱焚。不对,要是一旦秦王失势,我范雎撒丫子就溜,我才不和他一焚俱焚。
魏冉前后任秦相达二十五年之久,对军队也渗透极深,在秦国有着深厚的人脉网络。因此,秦王首先必须取得秦王室公族和朝中诸大臣的支持。
秦昭襄王继位时,公族最强大的势力是王叔嬴疾。嬴疾当年的封地在樗里(今西安西北),人称樗里疾,是秦惠文王的亲弟弟,生前对大秦忠心耿耿。这个王叔成为自己继位的强大支持者。
嬴疾去世之后,嬴疾的三个儿子,嬴桓、嬴句和嬴路依然是秦王室公族的强大力量,也是秦昭襄王最大的拥趸。
秦王自幼与王叔嬴疾家的这三个堂兄弟关系极好,尤其王叔的长子嬴桓,两人年龄相仿,是自己质燕之前相处最好的弟兄。
数年前魏冉对秦公族进行打压,嬴桓曾遭人诬陷谋反,魏冉力主杀掉嬴桓。当时正是秦昭襄王力排众议,重新审理嬴桓谋反一案,终为嬴桓平反昭雪。嬴桓是妥妥的秦王心腹。
嬴桓已外放达五年之久,目前担任北地郡郡守,义渠国故地(今甘肃宁县)就在北地郡的统辖之下。
嬴句现任治粟内史,主管着秦国农业事务,可调任宗正府,掌管王室宗族和外戚相关事务,以牵制宣太后和魏冉一系的外戚勋贵。
嬴路担任着宿卫军卫尉,负责王宫的安全。赢路是王叔嬴疾的第三子,受其父影响,武艺超群,对秦王忠心不二,是可靠的近人。
此外,另一位王叔嬴华的后人也是秦王室公族中可靠的秦王支持者。
掌握京师的安全非常重要。京都安全体系包括管理京都咸阳民政事务的内史,也叫咸阳令;担任京都防务的京师军,其首领叫做中尉;负责王宫安全的宿卫军,其首领叫卫尉。
目前负责京师防务的京师军中尉是大将胡伤的弟弟胡不害,这是由魏冉提拔的将领。胡不害一直想调到前线作战部队,正好趁此机会让他外调防务,把蒙骜调回咸阳负责京师防务,宋齐边境防务再派大将担任。
蒙骜祖籍齐国,但一向对秦国忠心耿耿,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将领。
此外,还要对三公九卿和地方郡县做适当的调整,逐步削弱魏冉的班底,加强可信任的力量。在调整之前,把一些本应由相国承担的事务交由客卿范雎处理,逐步减少魏冉处理的国务。
最后一步就是废除太后专政,罢黜魏冉等四贵以及他们的党羽,并逐步清除太后与四贵从中央到地方的党羽。
秦王与范雎确定好夺权方案之后,开始一步步展开行动。
秦王与公族势力频频接触。这些公族对以宣太后为首的外戚势力深恶痛绝,尤其对魏冉的飞扬跋扈不满已久,废除魏冉相位的呼声很高,极得人心。
秦王室公族在军队、九卿和地方郡县中的中高级官员较多,这些人成为公族势力对秦王的庞大支持力量。
嬴桓被秦王调回京师,任咸阳内史,主管首都的行政事务。
嬴句由治粟内史调任宗正府,掌管王室宗族和外戚相关事务。
蒙骜调回京师,任京师军中尉,负责京师防务,大将王龁调往宋齐边境负责地方防务,胡不害调往新城郡负责地方防务。
三公九卿、地方郡县也开始展开调整,不过调整之后的长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新的人事任命都是经过秦王和范雎筛选并最终由秦王亲自谈话确定的人选,宣太后和四贵的势力得到了彻底的清算。
宣太后和四贵也意识到这个五十多岁的君王开始长大了,要对他们展开清算。魏冉向宣太后哭诉道:“姐姐,这个外甥是个白眼狼,他要把我们这些外戚全部搞死。我们可是对他有大恩的人,他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宣太后对于权力的欲望从来就没有减退,可毕竟岁月不饶人,秦王的雷霆行动让这个老妇人有点措手不及,魏冉的哭诉才让老妇人回过味来。
宣太后把秦王召来,还以为能像以往那样随意训斥这个儿子。
见秦王过来请安,宣太后悠悠地说道:“我不安,我不安。我的娘家人都快被你挤兑死了。你的亲娘舅是你的大恩人,还有你的亲弟弟,都被你看作敌人。”
秦昭襄王知道关键时刻来了,自己能顶住老母亲,就能取得这场夺权的胜利;顶不住老母亲,必将功亏一篑。秦昭襄王不等母亲说完,沉声说道:“母亲,您已经过了古稀之年,该好好颐养天年了。这后宫可比前殿安稳多了。”
接着,秦王向宿卫军卫尉嬴路下了第一道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在后宫休息。”这个命令的潜台词就是,太后不得离开后宫,闲杂人等不经批准不得进入后宫。
从此,魏冉这等闲杂人员就再也无法与宣太后见面了。
魏冉从来就没有过反思,无论多么大的施于人的恩惠,都不能获取过分的回报,否则过度透支只会引来互相伤害。
回到咸阳宫的秦王紧接着又下了第二道命令:“穰侯魏冉、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公子芾和高陵君公子悝,操劳国事,积劳成疾,与国有大功,着即日离开咸阳,回归封地,颐养天年。非经王命召回不得回京。”
四贵的封地距离咸阳越来越远,远离了秦国的权力中枢,有了他们新的去处。等他们再想找宣太后哭诉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进入内宫了。
这时候的四贵,彻底失去了与秦王掰手腕的力量。没办法,只好即日出发。
就在四贵就要出发时,他们又接到了另外一道命令:“穰侯魏冉封地由穰地改为河济郡,为河济侯;芈戎封地由华阳改为新城,为新城君;泾阳君公子芾封地由泾阳改为宛城,为宛侯;高陵君公子悝封地由高陵改为邓地,为邓侯。”
就在四贵离开咸阳的车队中,人们发现,魏冉的车辇前后排了五百步之长。有人说,车上载着的是魏冉多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
人们还发现,就在这些车队的外围,除了四贵自家的护卫之外,数百步之外还有另外一些全副武装的黑衣甲士。有人说,那是秦王派出监督四贵离开京城的宿卫军战士。
还有人看到,在函谷关之外官道的一个茶亭下,河济侯魏冉、新城君芈戎、宛侯公子芾和邓侯公子悝,坐在一起说着什么。旁边的一名护卫军面无表情,却把四人说的话记在耳中一字不漏。
很快传来消息,宛侯公子芾还未走到封地宛城,突然暴病,竟然一命呜呼了,病因不明。
我们明天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