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番外2
郡主番外2
“郡主怎么有空来香铺了?”即使心中有了猜测, 周父仍忍不住开口发问,他虽不知郡主究竟是何想法, 但却十分感慨,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段时日,由于周家风评不好, 平日里走得近的人家全都断了往来, 委实令人心寒不已。
昭禾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周公子奏折中说的良贱之分, 我觉得极有道理, 大周朝本就安平和泰, 以雇佣人取代奴婢更为合适, 也免得百姓遭受鬻儿卖女之苦。”
席氏眼眶发红, 只觉得郡主是个厚道性子,先前几次三番帮了清儿不说,眼下还要为良玉劳心费神, 他们周家当真是亏欠良多。
坐在木椅上, 昭禾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她自幼年起一直长在宫中, 言行举止都挑不出错处, 这才没让人发现异常。
离开香铺前,她本想去书房与周良玉见一面, 但站在门口时又顿住脚步, 没有继续上前, 反而带着奴仆,转身离开了。
昭禾走后, 金召端着茶盏进了房,看到周良玉坐在案几后,手里拿着儒家典籍,专心致志,显然很是投入。
“公子,您可知道谁来了?”金召眼底带着淡淡调侃,身为书童,他对自家主子的心思十分了解。
周良玉也不是蠢人,猛然站起身,有些急切地发问,“郡主在外面?”
金召摇头,“方才还在外面,奴才本以为郡主会与您见一面,没想到她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转头往外去,此刻马车怕是都走远了。”
周良玉低低叹气,又坐回了原处,俊朗面庞忽悲忽喜,神情复杂极了。
从周家离开后,昭禾并没有直接回到郡主府,反而入了宫。
她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早就得了恩典,可以随时进到寿康宫中。甫一迈入宫门,鼻前就有一股浅淡的香气弥散开来,她虽不喜香料,但平日与清儿相处的时日不短,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辨认出其中荔枝的清香。
太后看到昭禾,面露笑意地冲着她招手,“就你一个人过来,娉娉呢?”
昭禾恭敬地俯身行礼,柔声答道,“娉娉年幼,出门时困得眼皮子直打架,要是将人强拖出来,估摸着也是睡一路,索性就不折腾了。”
因担忧周良玉的近况,昭禾眼底泛着青黑之色,虽不算重,依旧显得有些憔悴。
手里捻着檀木佛珠,太后挥退了伺候的宫人,淡淡问,“可是有心事?”
昭禾略微一颤,茶汤溅出了几滴,洒在桌上,留下一片湿痕。
“孙女也是母亲,这几日听到一件事,夜里辗转难眠,心有不安。”她抿了抿唇,继续道,“香山居士有言:道州水土所生者,只有矮民无矮奴。在道州境内,尚不知事的稚童,就已经入了奴籍,就连良民家的孩子都会遭难,被人贩子拐来,再卖到牙人手中,调教一番送入高门大户,骨肉分离,终不得见,其中苦楚不言自明。”
太后虽不问朝政,但前朝的风波实在闹的太大了,她也有所耳闻,这会儿听到昭禾的话,怎会猜不到她在为探花郎说情?
“骨肉分离,天不忍见,只是想以法令禁绝诱略奴婢之举,牵扯不小,陛下也在思量。”太后语气柔和,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淡淡开口。
“皇祖母、”
昭禾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哀家会在陛下面前提上几句,不过月初说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昭禾木然点头,“皇祖母是指宣威将军?”
太后拍了拍昭禾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说,“曹旭性情敦厚耿直,虽是个武将,但也不算粗鄙,你带着娉娉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皇祖母,昭禾连人都没见过,恐怕不太合适。”她藏在袖襟中的手紧紧握拳,就连指甲都泛着青白色。
太后仔细想了想,才道,“下个月是瑞王的生辰,趁着生辰宴的时候,你去瞧上一眼,再给哀家答复。”
昭禾希望太后能替周良玉说情,自然不能拒绝,只能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此事。
看着孙女秀丽的面庞,太后不由暗暗叹息,当初昭禾嫁给了柳贺年,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好不容易和离了,才得到解脱。周良玉年少成名,与柳贺年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二十出头就成了探花,必定心高气傲,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要是强逼着他娶了昭禾,说不准便会心存不忿。
与其结成怨偶,不如从最开始就划清界限,昭禾只是一时想岔了,她最是聪慧,想必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昭禾前脚从寿康宫离开,太后后脚便去了趟乾清宫,在宫室中呆了足足一个时辰,天色黑透后才折返。
十日后,明仁帝下旨,由次辅带领翰林院进行修律,禁止良民买卖,如有诱略良民为人力、女使者,依照斗讼律科罪。
与牙人有勾结的官员们本以为陛下不会任由周良玉胡闹,哪曾想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们惊骇之余,立时斩断了与牙人们的联络,生怕自己遭受牵连。
周良玉不止没被贬官,反而参与到修律中,这次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转眼就到了瑞王的生辰。这日一早,雁回便捧着新做好的裙衫走入房中,看到主子坐在窗前,眉头紧锁,她心里也不好受。
“时辰快到了,您先换上衣裳,就算不想见那宣威将军,也不好错过了生辰宴。”雁回弯着腰,轻声劝道。
昭禾摇了摇头,苦笑着开口,“去肯定是要去的,我都答应了皇祖母,万万没有食言的道理,好在她老人家也不打算强逼,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换上了浅绯色的裙衫,昭禾描了眉,又在唇瓣上涂了薄薄一层口脂,气色才显得好了几分。
只听咚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她定睛一看,发现矮墩墩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脸儿白生生的,双眼又圆又亮,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娘,娉娉准备好了,咱们快上马车吧。”边说她边扯着母亲的袖口,拉着人就要往外冲。
雁回赶忙搂住小主子的腰,笑道,“小姐,咱们慢慢来,不必着急。”
娉娉手腕上还挂着那只精巧的铃铛,她每动一下,铜铃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听着动静,小姑娘的笑容也越发甜蜜。这铃铛戴了好几年了,娉娉喜欢的紧,除了沐浴以外,根本舍不得把它拿下来,甚至还缠着她,再要一只换着戴呢。
那日离宫后,昭禾便没有去到周家,太后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也不能再多想了。
深吸一口气,她将脑海中纷乱的心思压了下去,抱着娉娉上了马车,往瑞王府的方向赶去。
瑞王是皇后嫡子,也是当仁不让的储君人选,因此,生辰宴上来了不少朝臣。昭禾一入到堂屋,便瞧见了坐在桌前的周清,娉娉也看到了铮儿,笑得两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瑞王妃坐在主位,冲着她微微颔首。
昭禾缓步走到周清跟前,将孩子放在木椅上,让俩小的自己玩耍,反正有雁回金桂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郡主今天真美,用明艳照人四个字形容,最为合适。”周清拉着她的手,冲着侧前方抬了抬下巴,那是男席的方向,周良玉恰好也在。
男席女席之间隔着屏风,根本瞧不清真容,但不知为何,昭禾却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感,低眉敛目,不敢乱看。
“前几日我回了家一趟,听爹娘说,郡主曾登门拜访,怎的不去见见哥哥?”周清抿了口茶,水润杏眼中带着点点笑意。
昭禾却笑不出来,甚至还有些坐立难安,要不是怕失了规矩,她恨不得马上就从瑞王府中离开,免得跟周良玉打照面。
清儿是她的挚友,又是周良玉的亲妹妹,曹旭的事情她也不欲隐瞒,这会儿哑声开口,“太后属意宣威将军曹旭,让我趁着生辰宴的功夫,看看他合不合适。”
细眉紧皱,周清眼底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合不合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宣威将军又是什么人?”
两手紧紧攥着帕子,昭禾不想让自己失态,除了摇头以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开席后,周围的女眷渐渐多了起来,周清怕被旁人发觉,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郡主对哥哥有意,为何会出现一个宣威将军?
说实在话,昭禾完全不想与曹旭碰面,偏偏此事是太后安排的,她也无法推脱,只能在宴席快要结束时,借口出去透气,由宫人引着往小园的方向走。
待会与曹旭见面时,她便将事情彻底说明白,否则若是生出了误会,再想解释恐怕就难了。
瑞王性情雅致,在府中种了不少翠竹,清风拂过,淡淡竹香涌入鼻前,倒是让昭禾心中的憋闷之感消散几分。
竹林中也有不少客人,在此处与曹旭见面,倒也称不上私会。
等宫人站定后,昭禾抬了抬眸,发现一名男子坐在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