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布衣赴京都
碧波池水悠悠荡，少女心中甚凄凉。
申侯府内，
时近仲夏，碧波池水也转为深绿，就连原本时常浮出水面的锦鲤，现在都悄悄隐入水底，好似害羞一样，不愿示人。
湖心亭内，琴音幽怨，碎碎离弦，偶尔伴着声声轻叹。
古琴依然是那把绕梁，抚琴人也还是那位绝代佳人，唯独变了的，是那琴声。
旋律中满是哀伤，时时触人心弦，如心神跌落海底，缓缓下沉，似是离歌轻别唱，孤雁哀鸣芦苇荡。
一曲未落，姜婉玉突然止住，抱起绕梁古琴，朝着池水中奋力的扔去。
还好智虎这小丫头机灵，忙追着绕梁古琴而去，在它落入水中之前，抢先一步，探手将它接下。
如蜻蜓点水不湿衣裙，而后折返了回来。
“这可是公主您的命啊，怎的就扔了呢？”
说着把绕梁古琴，轻轻放回了婉玉公主面前的石桌上。
婉玉紧咬红唇，叹道，
“今日起，我已然成了那笼中雀，天籁一去不复返，若再留它苦苦相伴，让它与我一起受辱，再难遇知心，还不如断了它的碎碎念，保全了它的一世佳音。”
说着，眼中泛起泪花，
“这绕梁可保全一世清名，我呢？却身不由己，负了这一世芳华，更负了心上之人。”
丫鬟智虎强笑着劝道，
“公主，我们只是去京城而已，有些事还不一定呢！”
婉玉公主伸手再一次轻抚绕梁，感受着琴弦上的灵动，心中泛起丝丝不忍。
“智虎，不如把它卖了吧，定价万金，若是遇到知音分文不取，也算成全了它的清雅，流传于世。”
丫鬟智虎轻轻点头，而后看向湖对面柳树下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心中更是替他惋惜，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此刻却成了苦命鸳鸯，有缘无份！
朝霞初现，细雨就至，蒙蒙天际，隐去了本该有的清空，让人心中阴郁不畅。
数百护从，伴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义阳城。
申侯姜云鹤目送着那支队伍走出老远，依然不肯收回视线，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哀伤。
他本还想再叮嘱几句，可婉玉公主却始终不肯下车，甚至连车帘都未曾撩开，只是冷冷的留下一声，
“父亲，保重！”
就匆匆离去。
姜云鹤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生自己的气，他更知道，女儿明白他的苦衷，在申国的未来与女儿的未来中，自己选择了前者。
他也知道，自己的婉玉深明大义，即使知道那位太子多么的不堪，也没有推脱，而是默默的选择只身前往！为他这个做父亲的去赚取申国的将来。
可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越是如此懂事，他就越会感到内心愧疚，甚至在心中一次次问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看着那渐渐消失了的队伍，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掩面而泣。
一旁的沈三金看着这一幕，宽慰道，
“哭啥啊，咱们婉玉说不定将来会贵为国母，这不正是你申侯想要的吗？”
姜云鹤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搞得身后跟着的一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沈三金见状，略带嘲讽的道，
“咱不是还有个武公主在身边呢吗？”
不提武公主还好，这一提，姜云鹤更感觉伤心了，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知道自己的姐姐要走，这姜婉君昨晚却和那几个军中校尉，喝的酩酊大醉，直到天亮，才被人抬着送回侯府，怎能不叫姜云鹤心中气愤，心痛，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武公主之所以喝的烂醉，就是怕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进火坑。
申侯姜云鹤，抽泣着问道，
“三金，你也别挖苦我，若是你我互换，你又能如何选择？”
沈三金本就不看好婉玉公主赴京之事，努了努嘴，答道，
“嘿嘿，我可做不来申国之主，不过，若是我家道君，我宁可散尽这万贯家财，也绝不会让他跳进火坑。”
这话一下子戳中姜云鹤的心窝子，急的他甩袖而去，边擦泪边嘟囔着，
“你个死胖子，你以为我想啊？我身上压着申国百万人的性命，你让我如何去选？”
迎面正好撞见一同前来送行的欧阳明，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姜云鹤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听了欧阳明的话，既让出了三座城池，还搭上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而欧阳明此刻，虽然自己的良言被君主采纳，可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也只能安慰道，
“云鹤，女大不中留，此事古难全。何况，如今婉玉公主入宫，说不定将来，会换回这中周的半壁江山！应该是喜事才对！”
姜云鹤如今心乱如麻，不耐烦的回了句，
“都什么时候了，欧阳老先生，您就别开玩笑了！”
欧阳明却笑道，
“云鹤莫急，日后，若老夫所言不实，老夫愿用项上人头，给您，给婉玉公主，给申国百姓谢罪！”
话语间，一改从前的置身事外之意，甚至还充满了决绝。
就在几人谈话时，一个身形修长的布衣男子，快步来到姜云鹤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的几人一脸错愕。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忠武将军龙千九。此刻他身穿布衣，脚踏锦靴，面容憔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英姿飒爽，看上去更像一个潦倒书生。
龙千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说道，
“侯爷，末将恳请辞去官职，随婉玉公主一同前往镐京，还请侯爷恩准！”
姜云鹤有些不敢置信，这些话居然从龙千九的口中说出。
缓了缓神，这才说道，
“千九啊，我知道你对婉玉一片痴心，可是就算你去了镐京，那又能如何？还不是徒增烦恼，更加难过吗？”
龙千九抬起头，竭力控制自己情绪，回道，
“侯爷，千九知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理应上马杀敌，报效家国。可千九还知道，我心所向皆在婉玉，若此生能够仗剑走天涯，守护意中人，虽有缘无份，但求无愧于心，也不枉此生。所以还请侯爷成全！”
姜云鹤听了，心中有些动容，不管怎样，就看在龙千九对自己女儿的这片痴心上，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挥了挥手，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挽留。这忠武将军乃是你爷爷用命换来的，侯爷我此生都不会撤回，刚好咱们申国在镐京还有些势力，你去了也好，日后宫中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可以照应一二！去吧，去吧！”
那一日，一袭黑马布衣，出义阳。风驰电闪赴京都，不问前程似锦，不问生死相依，但求这一世，远远相望，不离不弃！
殊不知，这一路上，马车内，有佳人轻声哭泣，引的众人心生怜惜。
原来，生在帝王家，也不尽如人愿，还是逃不过，命运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