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边陲十三连城
官道上，申侯姜云鹤纵马前行，来时坐的车辆，可回来却执意要骑马。
也许心中揣测不安的事，最终尘埃落地后，不管是喜是忧，心中都安稳了不少，才有了心情一路上赏山看水，虽然面色平静，可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的姜云鹤满是一副心不在焉，甚至还刻意疏远了后面纳兰雪慈的马车。
暮万晨一言不发的默默跟在侯爷身后，跟随侯爷多年他很清楚，此时侯爷一定有心事，所以也不敢打扰。
直到临近队伍前面，姜云鹤这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万晨啊，日后你还的再走一趟镐京。”
暮万晨催马跟上侯爷，不解的问道，
“侯爷，咱们这不是才离了镐京，还来干什么？”
姜云鹤无奈的笑了笑，那笑容准确的说有些凄苦，
“万晨啊，你是不是还在为我让出咱们申国十三连城的三座城池而生闷气呢？”
暮万晨性子倒也直爽，点了点头，说道，
“侯爷，世人都知道，我申国有边陲十三连城，六城隔浊水拒犬戎，七城守天山，防蛮羌，你这一下子把列周，丁河，葫芦湾三座城池送与携王姬余臣，那我们申国怎么办？那可都是我申国无数甲士用血肉打下来的啊。就这么便宜了姬家那小子，我不服。
明明犬戎是向我们申国求和通商的，现在可倒好，硬是变成了那姬家得利，我们还要割了城，破了防，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趟这趟浑水，此次回了申国，咱们也免不了被国人骂做软弱无能，割地求荣的败家子。”
既然侯爷问了，暮万晨索性不吐不快，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申侯姜云鹤勒住缰绳，立马远眺。
“万晨啊，这一路你可曾看到桑麻成山，五谷丰登的景象？”
暮万晨随眼一瞥，回道，
“哪有什么桑麻，五谷啊，全都是饥民和流寇。”
姜云鹤又问，
“那你可曾看到，那些封地内的诸侯为了饥民出面平寇，起锅施粥啊？”
暮万晨有些厌恶的骂道，
“这天下诸侯，一个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地盘，争个你死我活，哪有人会在意这些饥民的死活。侯爷，你问这些有何用？”
姜云鹤看着远处的一座城池，在看了看野地里的几个正在刨食的饥民，面露凄冷，叹道，
“巨城高墙之内朱门酒肉臭，荒郊野地之中常有饿死骨啊。如今犬戎与中周成为友好邻邦，我申国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我若不主动让出三城，等到圣上来取，那就可能是六城，十三城也说不定啊。到时候战事连连，我申国百姓也将流离失所，变成这荒野之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至于那些说我软弱也好，无能也罢，不过一个骂名，不足虑啊。只要我申国百姓能够衣可遮体，食可果腹，我姜云鹤遭些骂名又何妨？哈哈，无妨，无妨啊”
暮万晨虽然性子直爽，可是身为定北将军，还是分得清其中的孰重孰轻，说实话，他其实也猜到了申侯所说的这层意思，可是就是拐不过那股劲来。
“侯爷，你就不怕，我们就算送出三座城，他们日后难保不会以为我们申国软弱，变本加厉吗？”
姜云鹤看向远处纳兰雪慈的车辆，说道，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欧阳明老先生说中了，当今圣上果真是德才兼备啊，一道圣旨，不但化解了我申国的疑虑，还为他的儿子日后登基寻到了外援啊，就是可怜了我那乖巧的婉玉丫头了。看来我也终于可以过上那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安逸日子了。”
暮万晨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这里面还扯上了婉玉公主了？
申侯姜云鹤抖动马缰，任那马儿自由的向前慢步，隐隐间有种如释重负，放马前行的意思。
“万晨啊，你可知我离京时，圣上对我说了什么？”
暮万晨自是明白，这等君臣密言，自己一个小小四品武官，断不该打听，不过侯爷要是自己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他只是催马跟上了申侯，却一言不发。
“圣上说，姜皇后早就听闻我申侯有个聪明贤惠的好女儿，突然想见见我们家婉玉，还说太子姬宫湦年纪也不小了，该立太子妃了。”
说着，那端坐在马背上的背影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喜是忧。
暮万晨听明白了其中含义，笑着道，
“我就说嘛，咱们婉玉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能够配得上的。侯爷，这要是公主成了太子妃，那你不就是皇亲国戚了吗，哈哈，哈哈，好事，我倒要看看，那些朝堂之上的老家伙们，哪个还敢在背后搞鬼，重伤我们申国。”
转念一想，似乎哪里不对啊？暮万晨又言，
“额，这个，好像也不妥啊？婉玉公主与千九老弟可是情同意合啊，此事侯府上下皆知啊？这么一来我那老弟可怎么办啊？不妥，不妥啊”
姜云鹤转过头，看着暮万晨，商量着，
“额，万晨啊，平日里，属你和千九关系最好。”
暮万晨点了点头，应道，
“那是啊，都是自家兄弟吗。”
姜云鹤正了正脸色，接着道，
“所以啊，这事还是由你来和千九说最妥当了。你说是吧？”
暮万晨还是点头，嗯了一声，随后感觉不对味，恍然醒悟，
“啊，那可不行，这不是让我往千九老弟心窝子上插刀子吗？我可做不来。”
姜云鹤脸色愈发的严肃起来，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道，
“万晨，我这可不是和你商量啊，此事就由你前去说最稳妥了。”
说实话，申侯自己也是怕看见这一对原本郎才女貌的鸳鸯，被自己给拆散，这才不得已打起了暮万晨的主意，总比自己去说要好，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女儿，一个是自己最器重的属下，他实在难以启齿，可是如果与整个申国今后几十年的安稳相比，他又不得不狠下心来这么做。
暮万晨一时有些傻眼了，他没想到这申侯给自己下了个套，让他去做这拆庙和尚，里外不是人啊，最主要，他可不愿看见自家兄弟被伤着了。
“侯爷，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就把我绑了，打上一顿，我绝不吭声，至于这种往自家兄弟心窝子上插刀子的事，我是打死做不出来，你还是饶了我吧。”
说着催马向前，留下一句，
“侯爷，我去前面看着点，你自己想辙吧。”
气的姜云鹤骂道，
“你这小子，难道就不能替我分担一点吗？这关键时刻真是指望不上你啊。”
暮万晨可不听这些，一溜烟就跑出老远了。
姜云鹤自言自语，
“哎，那太子姬宫湦生性淫荡，猜疑心极强，歹毒的很啊，十三岁就曾把宫女砍去手脚做成人彘，搞得后宫人人自危，这些年枉死在他手下的仆人可不少啊。如今明明知道是个火坑，我却要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真是枉为人父，天理难容啊。”
生在王侯府，不如百姓家。
当初欧阳明会选择给申侯府做谋士，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看出了姜家对中周王朝的忠，他看出这姜云鹤，忠的迂腐，忠的顽固不化，忠的甚至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