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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申侯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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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阳城,申国候,府内。

    后山竹林中,

    一张宽大的竹制摇椅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呼吸短促,他缓缓张开那双有些迷离的双眼,看向对面的人,费力的开口说道。

    “欧阳小子,你我同朝为官二十载,也明争暗斗了二十载啊。”

    欧阳明抿了抿手上玉环杯中的香茶,随后轻轻放下,看向眼前这位昔日里在朝堂上与自己最不对付的老太傅,说道。

    “姜老太傅,你言重了,你我虽然政见不合,可这向君之心却从未有二,不过是都希望能见到太平盛世,百姓安康罢了,算不上明争暗斗啊。”

    老申侯,姜怀,面露欣慰之色,“哈哈”的笑了起来。

    “想当初,咱们俩也不知挣的个什么?是为儿孙积攒下一份家业,还是为族中多通达一些人脉呢?可到了最后还不是统统被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老来老来还留下了一世骂名啊。”

    “咳咳,咳咳”

    老太傅说着说着,干咳了一阵,忙伸手喝了一口茶,这才压下胸中的淤气,接着道,

    “老汉难料身后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还是你小子鬼啊,十年前就告病回乡,也算是急流勇退了。你给我交个实底,世人都知道,你精通周礼,善用占卜,你是不是提前预知了什么?这才隐居在这义阳城中。”

    欧阳明看着对面进气没有出气多的老人,面露难色,思量良久,这才环视四下,见无人,才轻声道。

    “老太傅,你我曾同是朝堂之人,难道这中周皇朝的症结所在还需要我明言吗?”

    姜怀先是面露疑惑,后似乎有些明了了,问道,

    “你是说这分封制?”

    欧阳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这分封制看似皇帝亲封,诸侯各管其地,实则一盘散沙,名臣实王,若是那日社稷有乱,朝堂不稳,烽火难明,恐怕会有变数啊。”

    姜怀听了猛地坐直了身子,紧握茶盏,急问道。

    “你是说这中周皇朝会有变数?”

    欧阳明点了点头,给以肯定。

    姜怀面露喜色,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大呼道。

    “有变数好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一句如此甚好,他手中茶盏怦然落地,这老太傅随着输出那口淤气,竟然撒手人寰了。

    欧阳明看着已经断气的姜怀,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语道。

    “姜太傅,你还是太急了,这中周皇朝会有变数,可这姬家天下却不一定会异主啊”

    “身为周法传人,我需谨遵周公遗训,若遇姬家天下有乱,吾辈当竭尽全力,救黎民于水火,扶大厦于将倾。

    身为谋士,老夫早就以身入局,先入你姜家掷黑子落棋,请天下诸王掷白,对上一局,不求满盘皆赢,只问胜天半子,为姬家再续数百年基业。

    其中若有对不住之处,实属天意如此,非阳明之意,还请老太傅见谅!”

    欧阳明,自幼习得周礼之法,善用占卜之术,深得牵魂引梦之道。

    在这中周王朝,是公认的儒道圣贤,上算天道轮回,下知王朝更替,就是在他隐退的这十年间,当朝武宣王也是三番五次的邀其归朝入职,可都被他以身体有恙为由,婉言拒绝了。

    义阳城,沈府内,

    八岁的沈道君,蹲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正在练剑的宋月平,越发感觉无聊,随手轻轻将地上的一只蚂蚁抓起,放在身边的一颗小树干上,看着那蚂蚁慌乱的朝着树上爬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远处这位儒剑书生的一招招,一式式,玄妙的剑法,却丝毫提不起沈道君的兴趣。

    一把青锋剑带起道道银芒,时而动若奔雷,快如闪电,时而轻柔似水,连绵不绝。剑光所过皆为所斩,剑身所指杀意昂然。引得匆匆经过的丫鬟婢女,都时不时驻足观看,暗自称赞。

    宋月平,年轻时,也是浮云山剑修一脉的弟子,据说他凭着一身飘逸的剑法,也是俘获了不少同门师姐妹的芳心,因此

    也引来了不少非议和祸事。

    但独论剑道,宋月平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本来有着一片大好前程,可不知为何,十几年前,他却突然拜别师门,来到了这偏远的义阳城。

    同为浮云山弟子的申国候之子姜云鹤,得知后曾许下重金,想要招揽宋月平成为申王府的门客,可这家伙却说自己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散漫惯了,不习惯王府那深宫大院,而后转身来到了沈家,帮沈三金做起了经商的勾当。

    要说这商人,在中周王朝,并无地位可言,在那些王公贵族眼里,商人不过是一些见利忘义之徒,早在数百年前,殷商灭国,大部分商朝人惨死,一少部分活了下来,可是他们无地无家,沦为难民,不得已这才干起了倒买倒卖的营生,后来才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商人。

    宋月平来到沈家倒也算悠闲,平日里只是看看书,练练剑,只有沈三金远行之时,他才会相伴左右,在这诸侯纷争的时代,带着大量钱财外出经商,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有了他这么一个剑道高手保护,沈三金倒是安心了不少,而且此人并不贪财,对于黄白之物,从来都是沈三金给了,他便收下,不给,他也从来不问,必定身在富贵家,钱财不用愁。

    宋月平收了剑式,缓步来到台阶上的沈道君跟前,蹲下身子,面带慈爱,说道。

    “道君啊,伯父教你一套剑法吧,你可有兴趣啊?”

    正在看蚂蚁上树的沈道君,回过头歪着脑袋看向宋月平,

    “剑法?有什么用啊?”

    宋月平以为小道君来了兴致,面露喜色,得意的说道。

    “这剑法可是武道中的专精所在啊,往大了说,学成之日,可挥剑斩星河,横剑拒强敌,如同地上仙人,就是往小了说,那也足以强身健体,遇险自卫。”

    看着宋月平那副有些得意的样子,小道君耷拉下眼皮,看了看他手中的青锋剑,问。

    “大伯,你练剑多久了?”

    宋月平捋了捋自己的一小撮胡须,算了算,后说道,

    “应该有三十几年了吧。”

    小道君脸上露出玩味之色,起身说道。

    “不学,这些打打杀杀的太粗俗,在说大伯都练了三十年的剑了,也没能挥剑斩星河,坐成地上仙,我可没有大伯那么聪慧。嘻嘻嘻,不学啊”

    说着转头朝着远处跑去,只留下宋月平一个人傻站在原地。

    看着远去的小道君,宋月平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骂道,

    “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坏的学,你爹经商时的这份奸猾你是学的通透啊。难怪古人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出生就会打洞。这小崽子,看来是随根啊。”

    小道君一溜小跑,来到后院花园中一处金雕玉琢的禅房外,皱了皱小眉头,推门走了进去。

    禅房内陈设极为简单,正中一张四平八方的供桌上,一盏紫金香炉内,焚香此时已经燃过大半,缕缕香烟缭绕在房间内,使人不自觉的顿感庄严,心生菩提。

    观遍四下,却不见佛光法相,除了供桌和香炉,就只有地上一个蒲团上盘膝而坐的赤凌。

    宛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小道君钻进娘亲赤凌的怀里,一声不吭,将脑袋依靠在赤凌的肩膀上。

    赤凌缓缓睁开美眸,伸手爱怜的轻抚着儿子的脸颊,心中却升起一阵阵惆怅。

    这孩子自幼出生就三魂不全,七魄不稳,更是时常做噩梦,不是梦见自己被熊熊烈火焚烧,就是梦见身处血泊之中,到处都是残尸断臂,总是被惊醒。

    这些年来,沈三金他们夫妇,不知豪掷了多少重金,但凡能够养魂固魄的天才地宝,他们是毫不吝啬,全都买来,给小道君服下,可是这孩子吃了那么多天才地宝,结果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丝起色,照实让两夫妇心力憔悴,已经无计可施了。

    这不,无奈之下,沈三金这才按着赤凌的意思,在这后花园修建了这间禅房,赤凌也是每日吃斋念佛,为的就是能够给自己孩子求得一份善途,只求小道君小小年纪不至于早早夭折,成为那半生人。

    原本还希望小道君可以进修武道,借此强身健体,可这小家伙却口口声声说打打杀杀之举,太过粗俗,极为排斥。

    不过还好,这孩子对读书却很是上心,小小年纪有空就去书房,对那些天文地理,诗经散词都是朗朗上口,尤其对甲文,竹记更是钻研至极,就连他大伯宋月平都断言,此子虽然不学武道,可是文修上却资质惊人,将来必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

    身为修仙界的强者,赤凌在心眼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修仙一途中有所见长,毕竟在这乱世纷争的时代,无论你的文采再好,也要先能够自保才可以。

    想到这里,赤凌推开怀中的小道君,问道。

    “道君,娘亲教你的控火术,你练的怎么样了?”

    小道君轻轻点头,敷衍的说,

    “嗯,练着呢。”

    “那你现在就展示一下,让为娘看看。”

    赤凌很想知道在法修中自己的孩子能有几分天赋。

    小道君本想敷衍过去,没成想娘亲竟然让他展示,心里一惊,赶忙解释着,

    “娘亲,我练着呢,那口诀我早铭记于心了。”

    赤凌也察觉到小道君的不安,越是这样,她却心中越发想知道,这孩子究竟练的如何了?

    “现在就展示给为娘看。”

    赤凌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啊,现在就要看啊?”

    小道君眼看今天是无法蒙混过关了,有些着急了。

    可是看见娘亲那坚定的眼神,他也不敢忤逆,只好掐指捻诀,口中念念有词。

    “聚火离心,引脉八经,念随心。。。。。”

    正在小道君念诵口诀时,赤凌突然打断,

    “默念”

    声音中严厉之色不言而喻。

    “奥”

    小道君赶紧闭上了嘴,改为默念,随着一遍口诀念完,轻吐一个“聚”字。

    小道君手诀摊开,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小手,可是那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动静。

    感觉自己失败了,小道君尴尬的看了看娘亲赤凌,

    “娘亲,你别急,我在念几遍就好了。”

    反反复复,不知念了多少遍口诀,可那只小手摊开时却始终空无一物。急的小道君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可他不想让自己的娘亲失望,硬着头皮一次次的尝试着。

    终于在偶然的一次摊开时,手心中艰难地升起了一个小火苗。

    看着那摇摇欲灭的小火苗,小道君喜出望外,赶紧用另一只手护住,捧在赤凌的面前,高兴的喊着,

    “娘亲,娘亲,你看,快看啊,我聚出火种了。”

    虽然火苗小的可怜,好似一股呼吸都随时可以熄灭它,可是小道君还是高兴的欢天喜地,这可是他第一次凝聚出火种。

    看着那豆粒大的橙黄色小火苗,渐渐熄灭,赤凌的心中一阵阵悲凉,可是她还是强装镇定,面露喜色,一把把小道君搂入怀中,鼓励道,

    “嗯,为娘看到了,我们小道君好棒啊,日后还要多加练习啊。”

    小道君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回想自己八岁时,已经是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凭着一身控火术,已经可以凝聚出极品火种,南明离火,周身二十米之内更是控火出神入化,随心所欲了。

    再看看刚刚小道君所凝聚出来的火种,简直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与那平常百姓家烧柴做饭的灶火别无两样,这份资质平庸的也算是惊为天人了,怎能不叫赤凌心中悲凉。

    沉默了许久,赤凌开口说,

    “道君,过几日为娘要去普陀山敬香,你随我一起去吧。”

    赤凌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孩子的平庸与厄运,也只能寄希望于求佛拜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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