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聚合深渊
那巨人就这样盘坐在赤潮之中，颅顶悬浮着异样的圆环，殷红的晶簇构筑为他的铠甲，赤潮自圆环边缘倾泻而下，未展的羽翼浸于潮水。它蜷缩着，如同羊水中的胎儿。
黎玥在观察完周围后抬头望去，未睁的眼眸却带来狩猎般的凝视感。她自认不曾有过巨物恐惧症，但这是源于人类本能的，对巨大而未知之物的惶恐。
“这就是汝所想知道的聚合体，吾等可以告知汝，一旦此物来到地面，汝等之文明将受到重创，犹以地面为最甚。”
“它还未苏醒，看来还没有成长起来。”
“哦，汝当真觉得解决它可以如此轻松？是相信自己的小队，还是认为有代行者相助便可以高枕无忧？”无法判断情感的声音，但在黎玥听来，这就是讥讽。
“那么有何高见？”如果对方真的无所不知而知无不言，出言讥讽自是已有对策。
“聚合体，是汝等称为赤潮之物与代行者的权能结合诞生的集合，外部的攻击无法完全摧毁它，只能借由代行者的力量将其破坏。”
“但你之前说，哪怕有代行者相助也无法解决。”
“那是因为现在的聚合体不止融合了一位代行者的权能。而权能缺失的代行者也无法完美掌控斯科瑞病毒并将其崩裂。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解决，就必须用另一种力量补全代行者缺失的部分或者帮助她回收自己的权能。”
黎玥顿时瞳孔微缩，之前听到的话语此时无比清晰地涌现。“你的意思，让我链接塔娜，借由思维信标的力量补全她的权能？”
“不错，根据吾等的观测，汝所具有的意识能力哪怕无法补足第一代行者缺失的部分，也足够助她完成权能的回收。好了，汝的队员在拯救你，看来就算结果微茫，他们亦不愿放弃。”
剧烈的刺痛再一次传入四肢百骸，但这一次不是沉没，而是上升。周遭的景象不断扭曲、崩解、重铸。
但这次的景象，不再晦涩抽象，反而显得无比清晰。
她回身望去。九龙国君的传承礼仪已接近尾声，前国君羲抚摸着昊的头，“历史的进程里，过去支配着现在；而历史的写作里，现在支配着过去。”
她又看向前方。发散的光锥中，那日日守在自己身边的大虎不是被怪异机械体洞穿，就是坠入赤潮，他总会第一个离开自己。之后，是自己或者上官，最后是塔伦，他们没有看到黎明的到来。可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她再次伸手，不顾刺痛，只为抓住那转瞬即逝的青黄……
“既然你已做到这一步，那么也应该告诉汝，一点事实。当‘信息’在一具躯体内的储存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只需要一点干涉，便足以发生短暂却又永恒的改变，即为，‘升格’……” 这便是黎玥在睁开眼前最后听到的话语，只是这声音却不似之前那样神秘，反而显得祥和却又疏远。
“指挥官、指挥官！”意识在不断的呼喊中清晰，一睁眼就是那熟悉的大虎头，炽热的鼻息拍打在黎玥脸上，引起一阵搔痒。黎玥试着活动四肢，但除了传入脑海中的刺痛外没有任何感受。只能向着天吴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上官溪的检查也没有太多帮助，毕竟是意识深处的损伤，物理疗法并没有治疗的意义。
“能从感染体的意识海中坚持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甚至是在逆序塔无法干涉的情况下醒来，你，真的很特别。”
虽然黎玥的确在短时间内无法行动，但前往阻止聚合体启动刻不容缓。所以只能麻烦天吴背着黎玥前进了。
在前进的同时，黎玥将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当然，最后关于链接异格者的可能和关于“升格”的情报则是选择对异格者进行隐瞒。
“真是有趣，竟然能让你直接见到聚合体。”塔娜微眯双眼，似在思索些什么。
“你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吗？”
“不，我并不确定，但能接触到聚合体还能与你对话，那多半是另一位代行者，或者……”
“或者？”
“或者逆序塔本身。我只能回答你这些问题，剩下的无可奉告。”
不消片刻，顺着狭窄道路向前进的他们抵达了一个比陆上建筑大数倍的巨大空洞。空洞周围完全是赤潮凝聚的晶簇，仅有的平台也不断向外渗出液体，依稀还能听到石砾滚落入赤潮的声音。其间矗立的巨大怪物更是如同稳坐地狱的撒旦，身处汇聚赤潮聚集的湖泊，闪烁着的猩红诡异到令人窒息。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这种东西来到地面……”没有接上的后半句十分明显而恐怖。
“先靠近，我必须先尝试回收我的权能。否则我们都没有胜算。”如果没有黎玥先前的情报分享，塔娜的话在他们看来只是危言耸听。
殅尝试和先前一样控制赤潮为他们开路，却发现这些潮水显得十分“沉重”，他居然无法操纵其到达他们所在的高度。在尝试无果后，他只能看着塔娜摇摇头。
“下面应该还有路，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家伙的飞行能力并不强，而且高傲如她应该也不屑于接受其他人的帮助。我们直接飞行过去受击的概率很大。”塔娜率先走了下去，果然，深处还有通道。
跟随着塔娜在深处穿行，周围的赤潮如垂涎的饿狼不停地扑向监兵小队，仿佛他们正是那可口的猎物。但这翻涌的浪潮并未让他们心生烦躁，毕竟倒映在他们眼中的聚合体轮廓已经越发清晰。繁荣时期的游戏中不乏体型巨大的boss，但那一块屏幕终究没法达到人类的身高，再怎么拟真的展现终究只是一串数据，无论如何想也无法切身感受那种恐惧。但此刻，这是赤裸裸的现实，游戏时的刺激荡然无存，仅剩下注视着它时，那种自脑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恶寒。
最终，他们终于抵达了最后的平台，距离聚合体也仅剩一条裂谷的距离。这时，黎玥示意天吴停下，紧盯着塔娜。
“如果你没办法回收权能，会怎么样？”
塔娜沉默了一瞬，转而回答：“破坏聚合体需要极高的斯科瑞病毒掌控能力。如果我没法回收权能，别说摧毁它了，我们可能都会被他吞噬。所以我需要你们协助控制它。”
“没有任何退路，对吧？”
“没有，这是一场豪赌，怎么？后悔跟过来了？”
“就算不跟过来，只要它完成启动，毁灭是迟早的事。”
“不错的觉悟，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些了，想来你肯定有所准备。”
……
“吼！”巨大的咆哮声自深渊的撒旦口中传来，肆无忌惮地侵入他们的耳朵。聚合体如同知道他们要到来，无形的声浪就要将他们推入赤潮。
“抓紧我。”天吴将巨剑插入地表，同时开启了防护屏障，八条尾巴散开，将所有人保护在内。等到咆哮声消失，天吴的剑刃已经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深痕。
“这…仅仅只是咆哮吗？”一丝绝望瞬间弥漫在监兵小队之间，现在的人类，真的能应对这样的存在吗？
“人类的噩梦，此刻有了实体，你觉得，你们还能向以往一样势如破竹吗？”阴魂不散的声音，米迦勒！
身披黑色大衣的女性异格者用剑仗挡下了殅的攻击，同时顺势将殅甩飞数米。现在的她似乎比和塔娜战斗时更强了几分。
“阿斯特利亚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你们没必要知道！那个人类，竟然能保持清醒地回来，看来很有研究的必要。”那双充斥着贪婪的眼眸望向了黎玥。仿佛监兵小队才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战斗一触即发，米迦勒扯开了大衣，张开背部的六片羽翼。展露了她作为“机械天使”的本来面目。塔伦的复合武装转为霰弹枪，直接对米迦勒发动了枪击。
“为何背叛塔娜？”塔伦此刻仿佛不是九龙的解构体战士，而是一个为妹妹打抱不平的兄长。那份愿望终究无法永远压制在心底。
除开天吴因为要顾及黎玥所以只能使用电磁炮进行远程攻击外，其他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这下米迦勒成了弱势方，很快便败下阵来。不过哪怕如此，她依旧保持着那份狂热。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人类指挥官，和敌人合作的后果你想好该怎么承担了吗？”
“你什么意思？”黎玥瞬间警惕起来，用尽力气将手枪对准了张开羽翼准备撤离的她。
“呵，什么意思？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人类的各大势力之间最主要的斗争不还是在舆论之上吗？”说完，米迦勒便在众人的攻击之下逃离，身上正是先前的屏障。
………
“为何出手干涉？就算她没有你的指引，一样能离开，为了人类的存续，她也定然会做出那个选择。”
“少有的共同观测与干预的机会，吾等能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可能。他们也迟早会接触到这一切，而第一个得知的人发生了改变，这棵树苗或许会在未来生出硕果繁枝。真正的未来终究是未知的。汝呢，不选择接受逆序塔的邀请吗？”
“还不是时候，至少，得先帮塔娜渡过难关，现在接受，恐怕帮不了她。”
“汝假装背叛，实际只为了解具体情况，真是胆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