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运河（二十六）
一行人垂直掉落了一段距离后, 难以原路返回，眼下只能另寻出路，然而众人最为担心的便是没有其他出口, 他们掉入了死胡同, 当前闷热潮湿的空气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望着黑黢黢的前路, 众人难免心情沉重。丹增问道：“阿珏啦, 你说可以将这山中洞穴路径比作人体的各样器官，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李知意道：“摔下来的时候, 我发现这里确实与人体有许多差别, 虽然说大致相似, 这个大致, 有时候也能导致判断出现偏差, 所以只能做保守推测。我看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像……”
傅见鹿道：“大肠。”
江乾立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明珏道：“对。”
从一路来的路势来看, 这座类人形的山峰，应当是面朝下，斜立着, 接近俯卧。
没有横膈膜的阻拦，从肺部掉下来以后就是消化系统。那个凹斜的滑坡，明珏推测为胃部，这一点上, 她相信李知意和傅见鹿与她是一样看法的。事实上胃部也确实与左肺临近，至于从那悬崖摔下来后，是掉进了肠道, 而非是胰腺。
从他们所处位置的地势地貌可判断一二。他们所在的位置尽管十分开阔，乱石林立，但走上一端路后，路径没有较大变化, 依稀能辨认出是一条管状的通道。
而为何是大肠，不是小肠，明珏并没有太多的依据来推测，只能说是本身的一种直觉，对于这里是大肠还是小肠，区别并不太大。就像现在他们是要选择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区别不大一样。他们走到最后无非是两种结果，一种是顺着结肠走到直肠，按理来说，能找到一个出口出去；另一种则是顺着结肠到盲肠，去到小肠内，在曲折的路途中，进到胃部，通过食管，回到他们最开始进入这座大山的通道前。
明珏无法左右这种结果，因为道路左右完全相似，没有不同之处可供辨认，因此他们只是凭借直觉选定了一条方向。
通道开阔，他们走的格外小心。
先前明珏观察到道路上立着一条条凹凸不平的石柱，走到近处后，众人才发现这并非是石柱，而是一道道叠石。
大小不一，或圆或扁的石头叠在一起，越垒越高，平均七八米来高，凭借着那一点力的平衡立了起来，没有倒塌。众人站在跟前细看，总是心惊胆颤，害怕一点风吹草动让这垒起来的石头受力不均，轰然倒塌下来。
叠起的石头之间隔的并不开阔，若是一条垒起来的石头倒塌下来，很可能碰倒另外的石柱，从而引起大范围的倒塌，他们身处其中，便十分危险。
可他们别无选择，不论往哪边走，都有这些叠起的石头，即便是危险也只能小心前行，因为要么穿过这道叠石林，要么留在原地，坐以待毙。
好在一条条叠石间的空隙是完全能容人经过的，就连倪大穿梭其中，空间上都有余，只要众人打起精神，不出大的失误，便不会有意外发生，而这也正是他们一路走来，所坚守的一点。
为了不叫七夕乱跑，撞到叠石，明珏一路抱着她。
七夕哪里是个安分的主，像只猴儿，在明珏怀里乱抓乱挠。傅见鹿瞥了两眼，一声不响将人接了过去。七夕一入她怀里，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如尊石像，巴巴地望着一旁的明珏，怀念起明珏的怀抱来。
傅见鹿威胁道：“你要是再闹，少不了挨一顿打。”
七夕一怔，这些时日与他们相处，已经能听懂不少话，听到‘闹’和‘打’字，就知道要见鞭子，瞄了一眼傅见鹿腰旁的长鞭。七夕脑袋往上顶了顶，蹭在傅见鹿下巴上，又伸出爪子在傅见鹿头发上挠，想要给她捉虱子，以此示弱与讨好。
一行人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路，有惊无险，来到一个斜度微弱的长坡。
长坡两边的石壁有无数圆洞，密密麻麻，宛如蜂巢，虽然来的路上，石壁上偶尔有上一两个大洞，却不似这里来的如此密集，或许正是因为密集，众人瞧上一眼后，便觉得十分不舒服，只望能快速经过这个地方。
明珏常年游走于危险的地界，即便沉寂六年，敏锐的直觉尚未退休，她感觉到这地方的不同寻常，走到石壁便，从那洞向外观望，为了避免手电的光芒打草惊蛇，她找江乾要来夜视仪戴上，向外看时，只见到洞外是空间，三米来远的地方才有一道山壁，山壁弯曲向下，消失在视野尽头，其余便再看不见什么。
明珏收回目光，往前走，留了个心眼；最前方的丹增已经能看到尽头，长坡过后，就没有这些奇形怪状的叠石了，不用再在巨石的压力下前行。众人松了口气，同时又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因为这地势微斜，导致叠石更容易倒塌。
明珏走了几步后，忽听到一种‘嚓嚓嚓’的细微声响，她心中一凛，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用手电打出信号，让众人警觉。
明珏快速向下走去，在叠石的范围内与敌人交战是不利的，万一碰到叠石，导致巨石大面积倒塌，会让他们陷入巨大的困境中，要交手也至少要到安全的地方去，显然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同时加快了步伐，小跑了起来。
明珏脚步虽快，但轻，耳朵仍在倾听那细微动静，等到声音再次传来时，她发现自己已无法确定声音的方位，因为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犹如什么东西在地上快速爬行而留下的轻微声响。
明珏心里顿感不妙，她涌起一个念头，声音之所以像是无处不在，并不是因为回声，而是因为来的敌人不止一只，而是一群。
念头一闪而过，耳旁便吹起一道冷风。
远处正对着一个洞口，明珏目光一沉，右手拔剑，顺势一挥，迅疾无伦，剑锋有刺入肉/体的触感，液体飞溅出来；明珏偏了一下头，几滴微热的液体洒在脸侧，她伸手一抹，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影扑倒在地，一下一下抽搐，暗色的液体从脖颈处流出；还不待她细看，从洞口已有另一道白影蹿了进来，与此同时，她听到余瑞的惊呼，江乾的叫骂和倪大的吼喝声。
他们被围攻了。
明珏手挽了一个剑花，不得不说这把十字军剑锋利无比，锐不可当，她用来十分顺手，剑往前一递，刺入那道袭来的白影胸膛，剑往回抽，那道白影胸前热血喷洒，如断线风筝坠落在地。明珏动作毫不停顿，回转身子一剑挥斩，剑势翻倍，势弱猛虎，一剑斩断身后偷袭白影的头颅。
短短数息时间，偷袭她一人的敌人便有三只，可想下面人的情况不会比她好上多少。她被纠缠的这些微时间内，已有更多的白影从洞外爬了进来，或趴在墙上，或蹲在叠石之上，或匍伏在地，她粗略一算，有七八只，且洞外不断有白影涌进来。
明珏打开手电，瞧清了这些东西的身形。这些东西与人的体态相似，立起来时有半人高；肌肉发达，手指脚趾上有蹼，四肢与青蛙四肢相似，能趴在墙壁上，跳跃力十分惊人；生活在地下，眼睛萎缩退化，成了两道微不可察的细缝；鼻子塌陷；嘴唇青黑，张开时咧到耳根，上下满是尖锐利牙，这是它攻击利器；因为这东西像人，所以这张脸显得格外惊悚诡异。
这东西浑身光溜，没有毛发，皮肤呈蓝白色，从昏暗的洞口爬出，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小鬼，阴森可怖。
一如传说中的地底人。
明珏剑舞，轻捷灵动，往往一击致命，而就是这样迅疾准确的攻击，一击必中的杀伤力，却也拦不住越来越多地底人。他们好似踩了白蚁巢，这些东西蜂拥而至，杀不尽般。
而身在叠石范围内，江乾等人又不敢肆意开火，害怕击中叠石，导致叠石倒塌，只有一边打一边往长坡尽头撤去。
这是一个极艰难的过程，明珏动作轻灵，攻击迅疾，在包围之中也极难移动，从开始到现在只前行了一小段距离。前面的人情况如何，可想而知。
随着他们被拖住，地底人越来越多，他们只会更被动，更加无法前行，被困死在这里。
明珏已靠近了倪大。倪大体格雄壮，拳头凶猛，抓住一只地底人的脑袋，往地上一掼；那地底人四肢顿时软瘫下去；手往后一捞，又提起趴在他背后，正要咬他的地底人，朝洞外扔了出去；但好虎栏架群狼，更何况是被叠石缚了手脚的猛虎。
地底人越来越多，像是虱子，爬满倪大的身躯。倪大将这些地底人掼杀的速度远不如他们前仆后继的速度。
倪大连打开背包的时间都没有。
明珏有心帮忙，自顾不暇。
许是瞧见倪大这块食物最大，袭击倪大的地底人最多，那些地底人如一团蚂蚁包裹住食物，将倪大重重包围；一只地底人忍不住尝鲜，一口咬在倪大小腿上；倪大闷哼一声，伸手在腿后一拽，手掌掐着那地底人张开的大嘴，竟生生将这地底人脸窝处下颌骨捏断。
而就是他被惹怒，注意力转移之时，挂着的那把霰弹/枪被抢夺了去。这些地底人似乎瞧着这东西新奇，拿在手中玩耍，无意之中打开了保险。倪大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去夺，一把握住枪管，为了避免这地底人无意中开火，伤到了他，他将枪管朝向别处。
那地底人远不如倪大力气，可倪大身上还挂着许多地底人，正啃咬他的身躯，利牙入肉，那痛楚不言而喻，只是他意志坚硬似铁，所以还能与那地底人争上一争，然而在拉扯之中，终究是不小心触动了扳机。
让众人最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
霰弹/枪在近处杀伤力是惊人的，且子弹散布，呈现圆锥形的杀伤空间，这一枪打穿了一只地底人头部，其余子弹，打在了它身后的叠石上。若是一块巨大的圆石，石头或许不会被这点力撼动，但那是一块双手合抱大小的畸形石头，是受力最敏感的部位。
明珏听到枪开的声音，心里就觉得不好，余光一瞥，就见一条叠石摇摇欲坠。倪大想去扶住，可惜扶不到上面。原本平衡住的叠石因这点外力迅速向一旁倒去，石头掉下来，砸在另一边的叠石柱上。
宛如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而石头受到外力后，倒塌砸落的方向更是不可测的，挽救已然不及。
与此同时，下面也发生巨大的声响，明珏猜测下方也可能因为什么，而碰到叠石柱，引得巨石大面积跌落。
明珏不知下面有无人走出叠石林，这是一个长坡，虽然坡度小，但站在下面的人还是要危险些。
垒起的石头因一条叠石的倒塌引起的撞击而纷纷倒塌，巨石滚落，一时间地动山摇，这俨然是一块石头引起的‘石崩’。
越高处的石头砸下来越危险，若是不及躲开，怕是要头破血流，而有些底端的石头巨大，甚至有近千斤重，这要是石头滚动时，被碾上一下，怕是要被压成肉泥。
明珏闪躲着往上坡去，上坡被波及，石头大面积倒塌的可能性更小。
这时候她行动，就便捷许多。那些地底人多，受牵连的概率就大，不少地底人躲的不及时，被掉落的石头掩埋。
明珏寻路而上，突然感到头顶一股压力，一道黑影直压下来。
她身侧的一条叠石柱不稳——倒塌了。
落石滚滚，似天崩地裂，这条山道不断震动，地底人嘶鸣哀嚎声淹没在石头的撞击声中。
在这众多巨石倾塌下，人显得太过渺小，无力反抗，无处躲藏。
许久许久，动静才平静下来。
明珏从石头的缝隙中爬了出来，她算是幸运，两块巨石斜叠着，给她提供了一个容身之所。她捂着额头，脑袋因为先前的震动声发晕，向下一看，长坡下已被乱石铺满，立足处比原先高上了几米，再无一条条叠石林立。
不远处站着倪大，身体完好，没有受伤，再往远看，就不见其他人身影了。
过了片刻，远处石块一动。明珏见一块大石后，一只手伸了出来，再然后半个身子冒了出来，最后手一撑，整个人站在了石头上，是江乾。
江乾头部受了伤，额角挂了红。
明珏目光一移，感觉到一旁有动静，看过去时，也是一只手从石缝中伸出来，只是那手指间有蹼，不是同行人，是那一群嗜血的野兽。
从各处的地缝中不断爬出了地底人来，而两壁上的洞口随处可见那阴冷的蓝白色身影地探望。落石没能将这些东西悉数砸死，明珏甚至怀疑，先前袭击他们的只是先锋部队，是这一族群中的一小部分。
真正的主力部队还未出洞。
事实印证了明珏的这种想法，落石过后，那些东西数量更多，攻击更凶猛，稍有不慎被咬住，便要被撕扯去一块皮肉。
形势更为严峻，但他们已经不想先前那般被动，他们不用再担心大的动作碰倒叠石。
倪大枪弹上膛，目光如狼似虎，霰弹/枪一抽，子弹伤害范围太过可怖，那密密麻麻如蝗虫般的地底人倒下一排，他面容冷峻，似挥舞着死神的镰刀，收割生命，轻而易举。
明珏一边对付地底人，一边叫着队友名字，以确定他们无恙，“丹增！”
“阿珏啦，这些东西可太缠人！”
“余瑞！”
“余瑞！”
“在，我在这呢。”
“李知意！”
依旧是余瑞答的，“她在我身边，她脚受伤了！”
“傅见鹿！”
明珏心想，七夕不会说话，但叫了她，她如果能过来，会到她身边来，若是不能过来，先前傅见鹿抱着她，此刻她应该也离傅见鹿不远。
还未听到傅见鹿的回声时，她便已经思考起七夕来，因为心里下意识相信以傅见鹿的能力，她不会出事，但念头霎时转过，却没能听到傅见鹿的回声。
“傅见鹿！”
依旧没有人应声，明珏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存在着一丝侥幸，不去深想，依旧唤道：“傅见鹿！”
倪大已经感到不对劲，在明珏叫了第一声的时候，就顾不得掩护明珏一起前行，自己一人冲了下去。
明珏叫道：“丹增，去帮忙找人。”
明珏转攻为躲，她脚步点在石堆上，轻盈似燕，一路往下奔驰，只有在避无可避时，才出剑抵住地底人的攻势，如此一来，她下去的速度便要快了许多。
当她到达江乾身侧时，听到倪大的声音传来：“来人帮忙！”
明珏心一沉，就见下方一块硕大无朋的石头上，七夕爬了上去，在上面无措的转圈，见到了她，朝她跃了过来。
地底人数量仍在增加，七夕过来时，被一只地底人横冲过来抱住，那地底人咧开嘴，露出利牙，正要咬她时，七夕已经快它一步，咬住了它的脖颈。
明珏在江乾冲锋/枪的掩护下前进，不多时就到了那巨石后，此时余瑞已经扶着李知意退了过来，这石头已近长坡底端，众人将这里做了防线，然而长坡后石壁上依旧有洞，有地底人从洞外爬进来，他们停在此处不动，会被逐渐包围。
但他们走不了，他们不能走。
明珏望着眼前的景象，心口像是被打了一闷拳，唇瓣翕合，最后没有出说话来，似乎神游天外了片刻，回过神来时，目光冷冽许多，那种温和笑意散去，严肃的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们跟前的巨石下，傅见鹿正躺倒在乱石中，右臂压在巨石下，手臂在外的部分以可怖的角度弯折，她脸色惨白，但眼睛睁着，意识是清醒的。她显得格外镇定。
倪大推着石头，脸红脖子粗，然而巨石不可撼动。
江乾、余瑞、丹增、七夕四人，一人守着一边，以这石头为界，竖起一道圆形的防守人墙。李知意俯下身去给傅见鹿检查身体，初步判定脑袋和内脏没有损伤，双脚仍能活动，但是右臂压在巨石下，骨折。
明珏察看了巨石底下的形状，平整，且没有压着别的石头，不好撬动，反倒是一旁有许多石头堆积，更增加了活动巨石的难度。
地底人越逼越近，明珏喉中干涩，竟生出一股恐惧来，思绪裂成两半，一半想要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的房子中去，将门窗关上，与世界隔绝；另一半理智在拉扯，冷静迅速的分析，寻找最佳的解决办法。
明珏问倪大道：“倪叔，我们是不是有震撼/弹。”
“是。”
一句话，倪大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这些地底人生活在这里，视力退化，相应的，嗅觉和听觉必然进化，对声音敏感。震撼/弹会爆发亮光与巨大的声响，甚至震晕敌人，对这些地底人影响应该更大，虽说不会致死，但也能将他们震退一段时候。
倪大备了耳塞，明珏分发给众人，又俯下身给傅见鹿戴上，手掌触碰到傅见鹿冰凉的脸颊时，动作停顿，神情失控，几乎濒临崩溃。
再入游戏区，一路上似乎顺风顺水，不知不觉间，已与这群性格迥异的人相处了大半年，虽说刻意保持距离，却也习惯了身边这些人不时响起的说话声，甚至有些欢喜这样的改变，可能这就是张水心说的“你就是不愿踏出第一步，你如果能踏出这一步，心境只会越来越开明，总有一天，你会欣然接受新的生活”，悄然中，夏季明亮的太阳光的颜色渐渐地将旧日阴沉灰色覆盖。
她几乎忘了自己的失败，忘了在这里摔得有多惨。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深交，即便是再遇上流血的时刻，她也可以心硬如石，不受触动。
她高估了自己。
真到这一刻，便是血淋淋揭伤疤，新伤加旧伤，压迫着她的神经。
倪大将震撼/弹扔了出去，一阵尖锐的鸣响过后，震撼/弹周围的地底人已然晕了过去，远处的地底人逃窜开去，如猢狲散。
众人趁着这机会，聚到石头下来，抵着石头。倪大眸子赤红，粗着声音道：“一，二，三，推！”
“一，二，三，推！”
七夕围着石头转圈，李知意握住傅见鹿的胳膊，石头微微一动，她便往外拉扯，但是受到的阻力过大，她明白傅见鹿的手臂还被压着，她不敢蛮扯，只是对众人说道：“还不行！”
石头有近千斤，且十分坚硬，打不破，推不动。
众人想将巨石周围的石头搬走，希望可以更好推动巨石，在搬动一旁的石头时，那些地底人又围聚了过来。
江乾一见，火气上涌，骂道：“操/你大爷！”抱着冲锋/枪一阵扫射，随着子弹一声长长发泄似的怒吼。
那些地底人好似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对死亡没有认知，只一心猎捕食物，一个倒了，另有一个补上，无穷无尽。
倪大拉开另一枚震撼/弹扔了出去，那些地底人又如波浪一般退了开去，但众人心底都明白，他们迟早还会再次涌来，他们停在这里越久，越危险。
震撼/弹会被耗尽，子弹会被耗尽，连力气也会被耗尽，到时候便只能束手就擒，被那些地底人分而食之。
他们不能耗在这里。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是没有人提出来。
傅见鹿闭上双眼，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众人搬开一些石头后，仍旧配合着倪大的口号在推动石头，却没有多大的效果。
傅见鹿道：“倪叔，倪叔。”
倪大浑似没听见，只卯足了劲，想要将石头推开。
傅见鹿便转而叫道：“明珏。”
明珏望向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她便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我们不能耗在这里。”
“是，我们将你救出来后，立即离开。”
傅见鹿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推不开它。”
“会有办法。”
“你明白，能有什么办法，即使最后你将它推开了，我们手上弹药耗尽，也没办法撤退。”
江乾几人动作已经停了下来，看向傅见鹿，只有倪大不管不顾，从各种方向推着巨石。
傅见鹿看着明珏道：“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快速离开。”
明珏道：“不，不，我们会想到别的办法。”
傅见鹿神情很是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她目光向上，望着虚空，“明珏，我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壁虎都懂得为了逃生短尾。不过是壮士断腕，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你说是不是。”即使再平静，说到这里时，傅见鹿声音也哽了一下，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落进了鬓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