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哑巴
青石牌坊后是两排相对而立的二层红色小楼，一排六座，共有十二座，楼上挂着大红灯笼，窗棂上贴着红花。
透过雕花敞开的大门，陈厉看到头两座红楼内一色的红木家具，红毯铺地，宫灯高悬，闪着暗红色的暧昧光彩。
让陈厉感到极为不可思议的是，光天化日之下，里面竟有男女抱在一起，而且有些女子还露着雪白的肩膀和大腿，放浪形骸地咯咯笑着，这给陈厉带来的震撼无以复加，书上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可这儿——？
街上弥漫着浓烈的脂粉香气，香气钻入了陈厉的鼻孔中，这种奇怪又有点好闻的味道，莫名让陈厉感到紧张，他的脸上有几分辣辣的灼烧感。
又向红楼内看了几眼，陈厉便不敢再看，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红楼里不时有头发蓬松的年轻女子走出，将脸盆里的脂水倒入路旁的水槽里，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没走几步，从前边的一家“栖凤楼”里，踉踉跄跄地跌出一个青年男子，这男子生得细皮嫩肉，身穿华贵的红绸长衫，手握折扇，只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色酡红，显是喝醉了酒。
一个身材健壮，面相凶恶的妇人站在门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红衣青年破口大骂道：“狗日的，没银子了还不赶快滚，想白嫖俺家小金凤，真个精虫上脑，想得倒是美，啊呸！”
一个娇滴滴的美丽女子，生得瑶鼻樱唇，身穿一袭翠绿绸衣，罩着前凸后翘的傲人身躯，袅袅婷婷地也来到门口，将手一抬，像弱柳一样扶在门框上。
“妈妈，你就别怪温公子了，怎么说也在我身上花了几百两银子，人家家里不还有一座祖宅吗？少说也值千八百两，说不定人家日后还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呢！”
听了美丽女子这番话，那凶悍妇人冷哼了一声，脸色倒有点缓和下来，阴阳怪气地道：“我可不管他家什么祖宅不祖宅的，只要下次不带够银子，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没走出几步，前边一座红楼里又走出来两个锦衣男子，勾肩搭背的，脸上各自挂着猥琐的笑意。
陈厉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听到一人嘻笑道：“小桃红这个骚货，真是色艺双绝，抚琴弄箫，覆雨翻云，无一不妙至绝处，不愧是盈香楼的头牌！”
陈厉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感觉上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陈厉就走到青石路的尽头，他面前有三条深巷，略一沉吟，便抬脚向最左边的一条巷子走去。
巷子宽约两丈，铺路的青石变成了青砖，巷子边沿多生着暗绿的苔藓。
四周的院子里不时传出“咿咿呀呀”的练嗓声和婉转的吟唱，间或有琵琶、二胡的伴奏。
行了数十丈，唱曲儿的声音没了，却从院子里传出阵阵嘈杂的吆喝声，还有竹筒里晃豆子般的“哗啦”声。
还有人大声喊着：“大！大！小！小！”，听在陈厉耳中，感觉莫名其妙。
这些院子规模都较大，门口还有身材魁梧，面相凶恶的黑衣汉子守着门，其内房间林立，人声鼎沸，酒气烟气弥漫其中，看起来乌烟瘴气的。
再向里行，渐渐的便有了各种各样的铺子，药铺、面料铺、脂粉铺、饭铺，应有尽有，仿佛这里是独立于临安城外的一个小世界。
陈厉留意着这些店铺，每当遇到药铺，他都会进去问一问，不过，结果依然如故，好在有了之前的经历，他并没有气妥，而是沿着巷子，一家一家的看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巷子里的地面开始变得脏乱坑洼起来，来往的行人也多了些。
巷子里不时有嬉戏打闹的孩子，每当走过他们身边，这些孩子都会好奇地盯着陈厉，对于这个陌生的，穿着破破烂烂的外来者，他们充满了警惕，还有一种淡淡的排斥。
走到一条巷子的中间位置时，陈厉忽然抬起头来。
他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不用想也知道，这附近肯定有药铺，可古怪的是，他在这段巷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却并没有发现挂在外面的药铺牌匾或木牌，附近只是几家普通的住户，都紧闭着大门。
陈厉这种来回走动寻找的举动，引起巷边两个十几岁少年的注意，一直盯着他不放，眼中很有敌意。
“唉，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老在这儿转悠？”，一个灰衣少年有几分不善地开口问道。
“这附近有药铺吗？”，陈厉借机问道。
“没有，前边巷头儿倒有一家，怎么，你有病啊？”，说完这话，两个少年相顾哈哈大笑起来。
陈厉眉头微皱，继续向前走去，他实在没心情去理会这两个无聊的少年。
走出十几步，迎面走来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身材高挑，比陈厉还要高一点，脚踏粉色云头鞋，一身蓝缎面棉衣棉裤，剪裁的十分合身得当，并不显得臃肿，领口锈着亮蓝花边，怀里还抱着一个油纸包。
小姑娘与陈厉擦肩而过，一股淡雅的清香如丝绸一般轻轻拂过陈厉的脸颊。
陈厉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小姑娘，只见她柳眉樱口，肤色雪白，长相十分精致俏丽，惊艳之余，陈厉不禁有点自惭形秽，这种美是他不曾见过的，他想象不到，世间竟真的会有这种书中才有的美丽容颜。
他知道，这种美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上星那般遥不可及。
“小哑巴，又去给你爷爷买酒肴了？”
“哎，你别跑呀！”
“哈哈，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听到身后两个少年放浪戏谑的笑声，陈厉脚下不由一顿，转身向后看去，他看到那两个少年正张开双臂，一脸坏笑地拦住了小姑娘的去路。
陈厉对那两个轻浮少年本就没有好感，此时，看到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竟阻住人家小姑娘的去路，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平之气！
加之连日的疲惫和处处碰壁，这股不平之气如熊熊火把一样，迅速点燃了他的怒气，早把娘的叮咛抛到了脑后。
陈厉转身快行几步，站到那小姑娘身前，怒斥道：“你俩想干嘛！凭啥不让人家过去？”
突然出现的陈厉，还有他这一声火药味儿十足的怒喝，不禁把两个少年吓得一愣，而那小姑娘看着陈厉瘦弱的背影，妙目中微光一闪。
等那两个少年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对视一眼后，一前一后把陈厉夹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