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战斗前夕
蒙恬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上千道人影时，表情越来越凝重。
而且更远处的林内，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
蒙恬身旁的副将开口道，“元帅，他们似乎是从瓦坎城方向过来的，看其模样不像异族，更像本地的人族。”
“派几名骑哨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蒙恬收回目光对副将吩咐道。
副将应下，没一会便有两名骑哨快马出城，见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本地人族青年。
“站住！谁让你们过来的？给我退回去！”骑哨凶神恶煞，出言喝道。
另外一名骑哨则是抽出利剑，以做威慑。
谁料骑哨的话刚讲完，周围的人族青壮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军爷，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我们是来当兵杀异族的，请不要赶我们走。”
“是啊军爷，我们都是来杀异族的，只要能杀异族我们什么事都能做。”
“我身子硬，能抗打…”
“我以前是猎户，箭法不错。”
“俺是种田的，俺不缺力气，俺也能杀异族。”
“军爷我们不是累赘，请收下我们吧！”
…
两名骑哨皱眉听完周围青壮的解释后，不由得犹豫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回复。
一线天这里驻守的兵力是足够的，但谁会拒绝主动加入的人呢？
当即，两名骑哨眼神交流，后面那位骑哨收回利剑立马调转方向回去。
没多久蒙恬收到消息，得知是本地青壮过来投军，他不敢怠慢便立即把此事说给扶苏听。
“竟有此事？”扶苏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没有丝毫犹豫。
“蒙恬！你随我一同过去！”
本土人族青壮主动投军请战，扶苏惊喜万分，这是他这几日来遇到的最开心之事。
半年以来，扶苏很少关注本土人族的情况，所以他也没想到，在他最需要人手帮忙时，会是本土人族挺身助他。
这如何不令扶苏感到愧疚和激动？
扶苏和蒙恬骑快马出城，很快便来到了众青壮聚集地。
扶苏抬眼锋利的眼神扫过，见此地已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本土青壮与秦兵相比，显得纤瘦许多，但每个人却都带着无比坚毅的目光，那是视死如归的眼神。
扶苏只是看了几眼内心便触动不已。
本土人族食不果腹，明知异族凶狠，还悍不畏死的要求投军当兵！他们也明明知道此战有去无回却还是来了！
扶苏很想问问他们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扶苏，一时间激动得连忙高呼。
“是扶苏城主来了，还有蒙恬大将军！没想到两位大人物一起来了！大家快跪下！”
声音一经传出，现场霎时间人声如潮，一浪盖过一浪。
“居然是扶苏城主，我终于见到扶苏城主了！”
“没想到扶苏城主竟会为了我们亲自过来…”
“快看是扶苏城主来了，是扶苏城主来了…”
一直以来，他们这群人不受各族待见，异族嫌弃他们，还骂他们是恶心的老鼠，就连自己人也不要，因为觉得养着他们是浪费粮食。
那些依附异族人的人族地主，他们宁可把粮食和黄金无条件地送给他们巴结的异族，也不会分半点出来给自己人。
一群被嫌弃之人，一群从未被重视过之人，此刻却被扶苏亲自接见，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一幕如何不让这帮到处流浪、到处被人欺凌之人感动？
扶苏缓缓驱马上前，然后翻身下来，蒙恬紧随其后。
扶苏怔怔地望着跟前跪了一地的青壮们，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我的子民啊！我如何能把他们区别对待！”
秀袍下，扶苏紧紧攥拳在心底呐喊道。
一直以来，本土人族扶苏都没太在意，可当扶苏最需要帮助时，他们却主动站出来，来替自己卖命！
扶苏自觉愧对他们！
周围的青壮们见扶苏久久不开口，以为是自己的行礼还不够，便向扶苏再次重重叩首。
扶苏见众人诚恳的面庞，他自认为自己铁石心肠，可现在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感动到了。
扶苏只是微微抬手就制止了青壮们的行为，随即语气和蔼的开口道，“都起来吧！”
随着扶苏声音落下，人群陆续有人停止叩首动作，抬着眼满脸期待地望向扶苏，眼神中恳切地希望扶苏能收下他们。
扶苏没直接开口答应，而是问一句他最想知道的话。
“世人皆知异族凶残，而我人族势微力弱，此战我也没必胜之心！而你们只是平民百姓面对异族来袭，为何不去逃？却要来送死？”
此话一出，就连旁边的蒙恬也微微变色。
周围的青壮们顿时低下头。
是啊，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如何能打得过异族？
为什么不逃？
逃跑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以前其他人族贸易城被异族掠夺时大地主逃了，他们也逃了，所以人族做鸟兽散一窝蜂全逃了！
现在为何不逃？为何不逃？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里开始出现声音。
“我们不想再逃了…”
“城主给我们吃的，还给我们地让我们耕种，城主把我们当成自己人来对待，现在城主有危险还要留下来抵抗，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说的没错，其他的贸易城地主厌恶我们，骂我们是没用的老鼠，不把我们当人看！可我们在扶苏城主这里，感受到了仁怀…”
“是啊，而且扶苏城主还给了我们做人的尊严，即便是为城主去死又能如何？”
“我们要为城主去死！”
…
自从扶苏接管了瓦坎城，并大力发展吸引了众多流浪人族，扶苏没有像其他的贸易城主们那样嫌弃他们，驱赶他们。
相反扶苏接纳他们，还让他们开荒种地，让他们去捕鱼，让他们到城里工作。
是扶苏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家，是扶苏让他们不再流浪不再受异族人的欺凌，是扶苏给了他们作为人的尊严。
所以，他们才义无反顾地过来，要为扶苏去战斗要为扶苏去死！
这一刻，扶苏笑了，仰头大笑！
这就是我子民啊！
此战，扶苏已有必胜的信心！
军民同心，众志成城！还有什么敌人不能击破？
扶苏收敛起情绪转身上马，战马嘶鸣双足高高跃起。
这一刻，扶苏的身影就是他们这群人唯一的光！
随即，扶苏勒住缰绳目光瞥向蒙恬，命令道。
“蒙恬！”
“末将在！”
“招募民夫加以训练！入我大秦士卒名册！”
蒙恬单膝跪地领命，“末将遵旨！”
扶苏的表态让本土青壮欢呼雀跃，一声声高呼随之传来。
“谢城主大人！”
“谢城主大人！”
…
谁知下一秒不等众人发泄完情绪，蒙恬便扭头厉声呵斥，“住嘴！你们既是我大秦士卒，理应行言有章！对公子应称呼殿下！公子殿下！把你们的臭毛病都改一改！”
扶苏听闻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制止蒙恬的呵斥。
正如蒙恬所说，既入我大秦，那么一切都应该按照大秦的规矩来。
现在，扶苏尚未称帝，也无王位，自然是以殿下称呼。
虽众群臣让扶苏称帝，但扶苏深知以目前的形势称帝还为时尚早。
下午，暴雨再次突然而至。
天气已然入秋，却雷雨不断，实在邪乎。
傍晚时分，郑谷赶来一线天并把周边百姓自愿捐铁一事汇报给扶苏。
“公子，瓦坎周围的本土人族父老拿出家中铁器捐赠我等，如没有父老们的铁器，恐怕我们连第一批军资都无法生产…”
“父老乡亲们已经把家中所有带铁的东西交给了我们…”
“他们的善举，着实令臣感动…”
扶苏耐心地听着郑谷的汇报，这一次他没有了浮躁不安的心。
一切布置都在有序地进行中，即使扶苏很清楚即使有周围百姓提供的铁器，依旧无法满足大军所需，但至少可以制出第一批新材料武器出来。
扶苏正色对郑谷道，“郑谷，你今后莫要在百姓前面加上本土二字！”
“从今以后，领地内所有人族皆为我大秦子民！你且把此话也一并告知给其他同僚！”
“是公子，臣记住了。”郑谷郑重点头。
…
郑谷离开不久，扶苏前去蒙恬帐中旁听战事安排。
此时，哨兵来报，异族船队将在后天一早抵达红塔山。
战斗已经迫在眉睫！
暮河上游，黑水国佣军大船团。
“花岩头领，后天一早便能抵达扶苏那小子的领地了，你怎么忧心忡忡？”
一名高大的半兽人无视守卫径直走来，冲站在船头的花岩大声喊道。
花岩听到这个半兽人的声音十分不爽，但这艘船又是对方的。
“刚都，你过来之前能不能先跟我的守卫说一声？”
刚都来到花岩身旁，与他肩并肩站着，他眼神浑浊，那灰白色狰狞的面孔上带着数道触目的刀痕。
他扭头对花岩咧嘴笑起，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
花岩不满地皱起眉头，忍耐着对方腥臭的口气。
“哈哈哈…”
“花岩头领我们不兴这些规规矩矩！你出钱！我办事！到时你宰了那个害你断手的人族不就行了！”
“是叫扶苏对吧？”
刚都哪壶不开提哪壶，丝毫不在意花岩想刀他的眼神。
这次黑水佣军一共来了四个佣兵头领。
半兽人刚都，刚都提供船队而且手下都是水手，并不参与直接的战斗。
科隆人阿斯莫，阿斯莫隶属黑水国排名第七的佣兵团，擅长掠袭。手下多以盗匪组成，也有少量从周围各国招募的溃兵。从属骑兵阵营，有一万骑！
前黑水国步战都统迪玛利亚，迪玛利亚是黑水国国界处最大的土匪头子。黑水国上任国王兵败，被其侄子砍了脑袋之后，迪玛利亚便带着残兵跑到国界处当起了山寨王，这次他亲自带了四万余人过来掠夺！是主力！
最后一位是黑狼族的卡斯洛特，擅长御兽！他们与敌人交战前会选择释放猛兽出来，让猛兽冲击敌阵，敌人乱了手脚之后他们才会扑上去。
此次，黑狼族一共带来了六百多头各种猛兽！
而且花岩为了不让猛兽伤人，还特意让刚都配了两条大船用作猛兽存放地。
黑狼族人虽然擅长御兽，但畜牲毕竟是畜牲，它们饿了的时候，会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花岩在心里迅速把四名佣兵头领的情况过了一遍，瞬间有了底气。
这群人常年混迹在黑水国，即便战斗力不等同于正规军，也不是区区人族能够抵挡的。
有了这些人，花岩没理由不相信还对付不了扶苏。
实际上人熊给的五十万金根本打不动这群佣兵，花岩给这群佣兵开出的另外一个条件便是，允许他们掠夺瓦坎城三天！
而且连同瓦坎周围的异族这帮人也要掠夺！
五十万金和掠夺的收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才是这群人答应过来的真正原因。
花岩用力吸一口气，他嗅着周围浓郁的水气又望向前方乌云密布的天空，嘴角不由勾起。
“刚都，你看前头似乎下雨了，水涨船高，看来连上天都不帮人族！”
“哈哈哈…”
……
扶苏这边，天色逐渐暗淡。
此时中军大帐内，依旧烛火通明。
“萧逸！塔山的防御可布置妥当？”蒙恬出言问道。
萧逸随即出列开口回复。
“回元帅！末将已经派遣精步七万！精骑一万！弓、弩手共两万驻守！”
“另外末将在沿河的各岗哨赶修防御劲弩塔台30座，河道沿岸布置重型劲弩车450架！”
“而且，末将为了阻缓异族船队，还把渔船用铁链相连，准备浇上火油点燃。”
扶苏就坐在偏座处旁听着，军事部署他只听不会干涉。
但扶苏听了萧逸的汇报，清楚蒙恬是把秦军的主力都调去红塔山一线。
蒙恬准备以红塔山为主阵地，阻拦异族船队。
其目的是为后续大军所需军械补给和蛮族支援拖延时间。
而在一线天，蒙恬则是留守一万步以防备对岸的异族的偷袭，一线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一万兵在这蒙恬不怕异族来攻。
蒙恬担心的是瓦坎城这边，对此他也重点做了布置，留守两万重步防止对方偷袭。
这时，蒙恬走到地图前，细细查看起来。
他沉默一会，蒙恬心里有些担心，异族沿河而下有五万余众战力斐然。
若秦军与之正面对战，并不能讨到好处。
矛盾相持，双方必然会付出惨烈代价，异族消耗得起，秦人可耗不起，每一位秦兵生命都非常珍贵！
所以，此战关键在于，用自己长处攻击对方短处，分而歼之。
“蔡进的前军在哪？”蒙恬突然问道。
“蔡将军所部，今早已抵达塔山。”
“萧逸，你命蔡进火速前往塔山上游袭扰异族船队，若敌人来攻便假装不敌，撤退之时沿途撒落财物，异族爱财必然分兵追击！”
“塔山一线尤为重要，我们必须死守！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拖住敌方！”蒙恬郑重道。
此刻，扶苏托着下巴认真听着，蒙恬在红塔山布置重兵。
此前扶苏担心的红塔山遭受两路夹击已然不惧，而且对方若真分兵，还正好中了蒙恬的计划。
但扶苏心里隐约不安，他又想不到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