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遇见
进入新年的第三个小时，张儒被饿醒了。
他浑身酸软，勉强动了动手指，在明楚的手心挠了几下，扯着干哑的嗓子说：“我好饿，好口渴。”
明楚没有睡熟，被他轻易弄醒。
“想吃什么？”明楚说，“我给你点外……”
他骤然停住，想起来这里似乎点不了外卖。
张儒闭上疲惫的双眼，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面。”
无论是泡面、汤面还是钢筋混凝土拌意大利面，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明楚说了声“好”，穿上外套下楼去了厨房。
这个点张儒的爸妈也睡了。明楚轻手轻脚在厨房翻找煮面的食材，最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番茄和一个鸡蛋，还有一把挂面。
他打算做一个番茄鸡蛋面，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具有挑战性的事。
其实在十多年前，他是会做饭的。
为了讨好冷漠的父亲，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学会了处理简单的食物。
虽然他的厨艺不太精湛，但总归是没有把厨房炸掉，成功做出了还能入口的饭菜。
他连续做了半个月，可明城从未动过一口。像忽视明楚一样，主动忽视他端上来的饭菜。
从那以后，明楚便再也不想踏进厨房。
这段令人不太愉快的回忆，并没有动摇明楚下面的决心。
因为张儒不会忽视他做的饭菜，更不会忽视他这个人。
明楚很慎重的，在网上搜索了制作番茄鸡蛋面的教程，反复观看了好几次，才开始行动。
十五分钟之后，他端着一碗还算像样的面，放到书桌上。
张儒拖着快要散架的四肢，坐到书桌面前。看见桌上摆着的并不是泡面，他有些惊讶。
“你做的？”
明楚跟他对上视线，很忐忑地点了下头。
如果张儒不喜欢……
“你好厉害。”张儒还没动口，就先夸上了，“这看上去就很美味。”
“比如这个番茄，它长得就很番茄，这个鸡蛋，也刚好是个鸡蛋……”
张儒看出他的不安，故意说一些毫无逻辑的话逗他开心。
明楚果然笑了，不过不是因为他说的话。
“快吃吧。”
张儒非常捧场，尽管面很烫，他都吃得狼吞虎咽，还一边吃一边夸“我要封你为番茄鸡蛋面神”。
昨天还是大学同学，今天就是番茄鸡蛋面神。
明楚觉得，以后他可能还会有更多来自张儒亲封的身份。
不过他最想要的身份，已经得到了。
正在嗦面的张儒突然停下，他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见无名指上套着一个银白色的戒指。
跟明楚手上戴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个的质地明显要更好些。
张儒抬起头，看向明楚，问：“你定做的？”
明楚点了点头，说：“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给你戴上了，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取下来吧。”
话音刚落，张儒就立刻取了下来，明楚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委屈。
话是这么说，可他根本就不想看见张儒摘下戒指。
张儒取下戒指仔细看了看，内圈果然刻着两个英文字母——
“mc。”
他都能猜到明楚定做这个戒指时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只用了名字的两个首字母缩写。
这看上去略显潦草，不过张儒觉得他可能是认为自己的英文名不太好听，所以才换成了中文名的首字母。
张儒赶在明楚从委屈演化成生闷气之前，重新戴上了戒指。
“我愿意。”张儒眯起眼睛对他笑。
迟来的答应，依旧让明楚感觉到心脏怦怦直跳。
像汽水灌上来时冒的气泡，在口腔里轻轻炸开，留下一股麻麻的酸胀感和甜滋滋的味道。
张儒刚吃饱就躺下，有点睡不着觉。他偏头望着明楚，明楚也盯着他看。
两人无聊地对视着，紧扣的双手轻轻磨蹭。
张儒忽然开口说：“床单被我们弄脏了。”
明楚答道：“等天亮了我拿去换洗。”
张儒又说：“这是你的床单。”
这是他从明楚那里薅来的，带有他身上气味的床单。
明楚说：“那就直接扔了。”
“不行。”张儒重重晃了一下他的手，“这是紫米兔的。”
明楚沉默了一瞬，说：“嗯。”
张儒笑出了声，很得意地说：“你终于承认你认识紫米兔了。”
之前他惊讶于明楚这样的人也会跟他看一样的动画片，喜欢同一个动画里的角色。
结果明楚却死活不肯承认，嘴硬说自己不认识紫米兔。
明楚被揭穿伪装也没恼怒，反而开始给他介绍他之所以喜欢紫米兔的原因。
他成长的过程里没有妈妈，从记事起就是保姆在带他，那个保姆是个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
但她的头脑比手脚还要麻利得多。
她在明楚的父亲面前装出一副对明楚很了解很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却不怎么搭理明楚。
一旦有空她便会偷懒，随便打开一个动画片，把明楚关在里面看电视。
明城本就不在意明楚，大半年才回来一次，保姆跟他汇报明楚的情况他也没仔细听过。
若不是为了尽那点微薄的抚养义务，明城绝对不会找保姆陪伴明楚。
明楚很无聊，他只能强迫自己看动画片。
他的童年并不快乐，但好在动画片里有一些让他喜欢的角色，让他的童年勉强多了点色彩。
“小明好可怜。”张儒也跟着难过起来，“好想穿越回去陪陪他。”
明楚不同意，问：“那我呢？”
张儒戳了一下他的脸，认真地说：“你是明楚哥哥，不是小明，你应该穿越回去陪小张。”
明楚若有所思道：“小张也好可怜，但我不想回去陪他。”
“可恶。”张儒气得从床上坐起来，还伸腿踹了一脚明楚，“这是我的床，不准你睡。”
明楚：“这是我的床单。”
张儒没料到他还会还嘴，便迅速抢走了他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背对着明楚。
“张儒。”明楚总算感觉到不对，“你生气了？”
一般来说，张儒是不会平白无故生气的。明楚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他生气，便一句一句在脑海里复盘。
“别生气。”明楚抱住和被子裹成一卷的张儒，“我的意思是，你比小张更需要我。”
从他的理解层面来说，明楚和张儒都只有一个，如果都穿越了，那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明楚和张儒。
这就意味着他们分开了。
明楚问出刚才没来得及说的问题：“为什么不让小张和小明一起？”
张儒想转过身来面对明楚，可他被抱得死死的，根本转不动。
他叹了口气，望着漆黑的墙面，说：“因为小张根本遇不到小明。”
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如果明楚没有心血来潮开工作室，张儒就不会成为明楚的员工。
小张永远不会遇到小明，他们之间的关联只存在于喜欢同一个动画片角色。
明楚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让张儒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他说：“会遇到的。”
即使他们没有成为上下级，也会遇见。
可能是相遇在某个小吃摊上，也可能是在紫米兔的联名产品店里……还可能是在一个风靡全球的游戏里，张儒假装自己是冠军队的职业选手。
然后被明楚当场揭穿，两人在网络上加好友互喷。
张儒一想象到那个画面，没忍住笑出声，说：“那样就真的成网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