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再见 黑沙
橙天云跪在地上，抱着只剩骷髅的李田，嘴里呢喃着回家。
白霂叹气，几人也纷纷默契，沉默不语，给这对苦鸳鸯最后一点共处的时间。
黑沙带着墨生和黄耳来到不远处，布下隔音结界，示意两个人坐下。
两人乖乖坐下，黑沙上上下下反复打量两位后辈，脸上逐渐浮现出嫌弃
“现在的魂狼都弱成这样了吗？”
硬了，拳头硬了。
墨生嗤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是啊，谁有你厉害，死了还能留点碎片日后还能现身说教晚辈呢。”
黄耳嘴角猛抽，看着黑沙面色不对，连忙道歉
“魂之主大人，他不是在魂狼族里长大的，所以不知道您的辉煌历史，说话没大没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这回，大家好好说话嘛，哈哈……”
说完暗戳戳地用手肘怼了一下墨生。
你说话注意点。
墨生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黑沙看墨生的样子，冷不丁想起以前的自己来。
那臭脾气让翠舟都差点骂人。
想起翠舟，黑沙倒是没忘此番白霂等人唤他出来的目的，于是他直接开口
“墨生，你要是想变强，一会儿就乖乖听我说。”
提及变强，墨生的眼睛一亮，点头。
“魂狼族天生以魂修炼，所以修炼起来比其他妖族要困难，但也要扎实的多，而且我们还有独特的天赋，相信你也察觉到了。”
墨生正色道“吞噬，是吗？”
“对”黑沙点头道“大部分的魂狼可以通过吞噬别人的妖力灵力以增进自己的修为，但有一部分的魂狼天赋会发生变异。”
黑沙说完，凌厉的目光落到了墨生和黄耳身上
“你们就是这部分变异的魂狼，墨生我知道，他可以完整的吞噬掉别人的妖力，相比于普通魂狼，他的吞噬天赋相当可怕。”
黄耳见黑沙看了过来，连忙指着自己的耳朵
“我的天赋确实是发生了变异，我的耳朵可以听到灵魂的声音。”
“那你现在听得的，我的灵魂是怎样的声音。”
黑沙的问题让黄耳不禁咽了口唾沫，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断断续续，不完整，听起来很…刺耳。”
好像黑沙的灵魂曾受到如怒浪奔涌的痛苦一样。
黑沙露出满意地笑“你的天赋很不错，但你心性不定，如今有没有什么地方助你定心？”
“有，那位白仙师所处的东云派，那里的试灵塔最适合锻炼心性，晚辈的朋友可以带晚辈去。”
“嗯，我不懂如今的世间如何，不过那个叫白霂的确实有两下子，跟着他没坏处。”
听到这话，黄耳心里苦，真的没坏处吗？
黑沙伸出食指点了一下黄耳的眉间，说道
“送你个考验，过了就活，过不了就死。”
黄耳顿觉耳边一阵混沌，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朵里，就像在一个空旷的山洞里不断放炮，磨刀，杀人。
那些声音不满地萦绕在黄耳的耳边，仿佛他是亲身经历者一样，黄耳捂着耳朵试图逃避，那些声音让他痛疼欲裂，满地打滚，他感觉他要疯了。
黑沙嫌他吵，设了个小结界把黄耳关了进去，过了考验就放出来。
墨生看着突然满脸痛苦满地打滚的黄耳，知道是黑沙做了什么，转头问
“我呢？没有什么考验吗？”
“你不用，死一回还不够作为考验吗？”
黑沙的目光落到墨生身上，幽幽道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居然能猜到白霂他们的用意，这要是一般人，看着爱人好友对自己见死不救，早就崩溃了吧。”
“你就这么信白霂？”
墨生闻言，垂眸，叹了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个笑
“那一瞬的猜想也确实吓到我了，但我看到白霂自己都快忍不住要动手了，我就知道我没猜错。”
黑沙挑眉，说“你没有否认爱人这个词，你喜欢他？”
“我！”墨生当即想要反驳，我了半天，这反驳的话也没说出口，最后低头，用极其小的声音回了句是。
“白霂知道吗？”
墨生摇头，点头，又摇头。
他也不确定白霂知不知道，他自认论心眼他玩不过白霂，往日那开玩笑一样的话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黑沙不禁翻了个白眼，当初我追翠舟的时候也没想这小子这么费劲别扭。
这小子真的是魂狼吗？
不过……
黑沙想起刚才墨生有意无意宣誓主权的动作，心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比较好。
墨生不想再和这个老家伙谈论自己的感情，于是说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个的？”
“当然不是，你的考验嘛，倒也有。”
墨生闻言眼睛亮了“你说。”
黑沙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微微歪头，眼里充斥着挑衅
“将我吸收掉，就是你的考验。”
墨生闻言愣住，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说，让我吸收你？可是你只是残魂，我怎么……”
黑沙嗤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墨生，缓缓说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是个残魂，为什么不行？”
这真的可以吗？灵魂没了，那不就是彻底没了吗？
他不想投胎转世了？
墨生想了一下，说
“喂，你个老家伙不会在框我吧？”
黑沙哼了一声“我很闲？”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
“你自己悟。”
墨生：……
越看这老东西越来气，墨生决定先远离这个老家伙，让自己醒醒脑子。
…………
“吞噬灵魂？”
白霂有些吃惊，那黑沙。当真豁得出去。
墨生闷闷地嗯了一声，头靠在白霂的肩膀上，闭着眼想办法。
白霂感到体内的触动，于是在识海里问翠舟
“你知道这回事？”
翠舟嗯了一声，说“黑沙确实就是依靠吞噬灵魂修炼的，我记得……”
黑沙这时突然咳嗽一声，翠舟明白，不再说话了。
白霂笑了笑，安抚地摸了摸墨生的脑袋
“哎呀，帮不了你啊，你自己想招儿吧。”
墨生泄气，干脆得寸进尺地枕在白霂的大腿上，闭目，思索着方法。
灵魂，灵魂，吞噬灵魂……
白霂也在思考这件事，吞噬灵魂这种事情他未曾有过，不过眼下嘛……
不就有个残魂寄宿我的妖丹上吗？
我若是要把翠舟这抹残魂吃掉的话，肯定是要从妖丹入手，连人带妖丹一起吃下去。
可妖丹本就是我自己的，又怎么“吃”呢？
要像摘果子那样，把翠舟摘出来，然后吃掉吗？
不过既然翠舟的残魂可以寄宿在我的妖丹上，那不是说明，妖丹本身对灵魂有牵引作用？
可是只有牵引作用，不知道怎么“吃”也没用。
啧，真废脑子，算了不想了，让墨生自己琢磨去吧。
此时墨生也卡在同样的地方，他想不出该怎么“吃”。
我是妖，那是魂，怎么吃？
还是说这种感知灵魂的本能辅以特殊手段就可以达到吞噬灵魂的目的吗？
那特殊手段是什么？
不过，说起来为啥那个老家伙会在我的体内啊？
和那个翠舟一样的性质吗？
……不对。
墨生抓着脑袋，他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
吞噬，吞噬，吞噬灵魂……
墨生猛地眼前一亮。
若灵魂和妖力融为一体，之后我再去牵制那个老家伙的残魂，是不是就可以……
而妖力的来源是妖丹，只要将我的灵魂与妖丹融合，就可以了！
至于如何融合，墨生心中已经有了办法。
方才死过一次，让他懂了不少。
只要灵魂不死，我便不灭。
墨生睁开眼睛，眼里满是坚定。
白霂见状，低头去看他，笑问“想出办法了？”
墨生从白霂的大腿上起来，点点头
“想到了，就是……有点冒险。”
墨生感觉到白霂似乎僵了一瞬，而后很快恢复正常，吊儿郎当地回道
“有多冒险？会死的那种？”
“对。”
白霂不笑了。
他盯着墨生，似是想要从墨生的脸上看出来他撒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墨生是认真的。
白霂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呼出一口气，背过身，悠悠道
“徒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喽。”
像一个操劳半生的老人对一手带大的儿子说的话。
“你去吧，死了为师给你收尸。”
墨生心头那一点点的酸涩当即烟消云散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白霂哼了一声，惯会耍赖的伎俩。
墨生拍了拍白霂的肩膀，随后小跑着去找黑沙
“等我回来啊。”
他跑得太快了，没听到白霂回他的那声嗯。
墨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黑沙。
黑沙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盯着墨生
“这么做，失败的话你大概率就真的死了。”
“我不怕，来吧。”
看着墨生坚定的模样，黑沙轻笑一声，伸手弹了一下墨生的脑袋
“恭喜你，答对了。”
他的手劲极大，弹得墨生生疼。
等等，疼？
我居然被一个残魂打到了？
我又死了？
看着墨生的模样，黑沙心里刚冒出来的“这届晚辈还有救”的想法霎时灰飞烟灭了。
“你的想法是对的，引出妖丹，舍弃肉身，在烈火的焚烧中炼化自己，达到妖丹和灵魂的融合。”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现在的身体，基本上是达成了我刚才说的话的一半，但融合并不充分，若想彻底融合，找个炼丹炉坐进去，炼好了再出来。”
墨生愣住，所以我之前就被……
他的脑海闪过松溪渊的那场大火。
关于那场大火墨生始终不愿去仔细回忆，如今看来，是因祸得福。
不过这老家伙早就看出来我的妖丹和灵魂已经融合，还……
察觉到墨生不善的目光，黑沙果断了给了他一个爆栗
“怎么？不爽？你还真想把我吸收了？那你还早个几百年。”
黑沙说完，眼光瞄了一眼黄耳，他已经通过考验，就是被那些声音折磨得心里憔悴，考验一过就昏了过去。
两个后辈的考验都已通过，而我，也到消散的时候了。
黑沙呼出一口气，目光不禁落到了白霂身上。
翠舟……
黑沙咬牙，转头看向墨生
“小子，把你身体借我一下。”
墨生：？
……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白霂回头，看着墨生
“哟，不是说有危险吗？怎么……”
话说到一半，白霂察觉到了，轻笑一声，换了翠舟出来。
黑沙抱住了翠舟。
翠舟愣了好久，才紧紧拥抱住黑沙。
他们重逢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们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能靠一个短暂的拥抱无声地表达思念。
但仅仅是这点时间，翠舟就很满足了。
黑沙也是。
“翠舟，辛苦了，再见。”
“嗯，再见。”
点点星光从墨生体内飞出，消散于天际。
翠舟低着头，两滴泪水滴在了白霂的手背上。
再见，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