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卷
这日午膳还没开工,光禄司卿伍长官召集大官署所有太监过来集合了,伍长官旁边站着一位署正,大官署部门的老大,他双手捧着一套新官裾和官帽。
伍长官,“各位,今月本官向上级请示,得到了批准,內监张盒子正式晋升为大官署监事,即日起,张监事将负责监督协助管理本署膳食事务,各位要积极配合!”
小方子听到这等喜事,一脸高兴坏了。
陆少卿,“张监事,请上前领职吧。”
张鹤姿意外之时是惊喜,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加月银,她上前接过了成署正手里的官服。
成署正,“祝贺祝贺,以后咱们在办公处就是同僚,嘿嘿!”
张鹤姿笑了笑,向伍长官鞠了躬,“多谢伍长官!”
伍长官,“即日起,关于本署负责宫廷各部膳食事务,本官与陆少卿将不再重点参与,大理寺隐患已消除,成署正继续负责管理本署上下所有大小工作。”
“小的们,可都记好了?”
“记好了…!”
张鹤姿想明白了,原来伍长官是非常在乎自己同僚生命安全的,虽然表面上不说。
被排挤小舒子成了临时替死鬼,这也只能是暂时的,若不解决,终究灾难还是回落到大家头上。
张鹤姿为光禄司解决了劳务隐患,伍长官打心里欣赏她,感激她!
忙完活,张鹤姿就想,当年纪淑妃失宠后去世,身边的女婢估计被调到了浣衣局,最坏的的结果应该是调到净房刷粪桶,她决定先去一趟浣衣局。
浣衣局掌印是位年纪稍长的女主事,大家都叫她崔主事。
张鹤姿懂得看脸识人,她和崔主事坐在后院小房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五十两的银子,放到崔主事桌边。
崔主事,“哎呀,张监事,您这是干什么呀,我可不敢收您的银子…”嘴上虽说不敢,但眼神里的光可不一样。
张鹤姿,“崔主事,我今日来,就想跟你打听个人!”
崔主事,“谁?”
张鹤姿,“一位叫‘奚宜’的宫女。”
崔主事想了想,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小声道,“你找她就不怕惹上事?”
张鹤姿,“她就我一老乡,怕什么?”她临时编的关系。
崔主事小声道,“她可是当年纪淑妃身边的女婢!”
“当年纪淑妃去世后,她被调到了这里,后来被调到了净房,现在是不是在净房,就不知了…”
张鹤姿想问纪淑妃怎么死何时死,但还是抿住了嘴,她想若是把那事兜出来,只会引来更多人怀疑。
张鹤姿,“净房?”
崔主事,“是啊!”
“不建议你去找她,万一贵妃的人发现,你可能会成为她眼中钉!”
“告诉你,当年淑妃得宠,她可是嫉妒的不得了!”
“处处栽赃淑妃,还用金针刺她的手指头,嘿哟,真是够残忍的!”
张鹤姿,“这么残忍!”
崔主事,“可不是嘛,压根不把人当人看!”
张鹤姿,“那还真得谢谢您提醒,呵呵!”
崔主事,“哪里哪里!”
“今日您来我局,我也高兴,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让张监事您稍微留心一下,嘻嘻。”
张鹤姿,“啥事?”
崔主事,“您看我局都是一些年迈的女婢,要么是失势的,要么是被贬的,但毕竟都是个有血有肉之人。大家平日里吃的都是普通饭菜,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个酸味的果子都没尝过!”
“您看,呵呵…”
张鹤姿思虑了一下,“这事可以,只要我还在光禄司,尽量!”
“等到过节或是主子们的寿辰时候,进贡的水果就会多一些,那时,我可以安排安排,嘿嘿。”
崔主事,“那就麻烦您了!”
没想到崔主事也是个有人情味的官!
张鹤姿回来的路上正要转去净房,她有种直觉,婢女奚宜可能也不在净房。
但还是要去看看,万一在呢?
张鹤姿翻了翻袖子里,还有些银两,她想,净房的主事应该不用巴结吧,都是在干脏活的下属,想找人进去就能看见。
净房的“味道”特别大,张鹤姿刚进里边,有点不习惯了,她看到有七八个太监在洗马桶,有两三个在推粪车。
张鹤姿捂着鼻子,问了一位太监,“您好,想问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奚宜的宫女?”
内监看见她这身衣服,看出来是个有点身份的监官,不过这个人没把她当回事,“宫女?”“嗐!宫女会来这里吗?”“这里操活的可都是太监!”
果然直觉是对的!
长阳宫,邵宸妃在陪着太子朱祐杬。
朱祐杬快十岁了,还是个粘人的孩子,他平时有些慵懒,性格里没有男孩子志气,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小太子,邵宸妃拿着硬糖块给他吃,他接过啃了啃,很是喜欢,他就忍不住往她母妃脸上贴脸玩腻腻。
糖吃完了,邵宸妃高兴问他,“皇儿,糖可好吃?”
朱祐杬应道,“嗯,好吃~”说着舔了舔手指,接着用右手摸了他母妃胸部那里。
邵宸妃顿时怒了,直接拿起小板子打他的手板,“叫你不要乱摸!怎么还是改不了毛病呢!”
朱祐杬的手被打得很痛,哭了,“呜~,我没摸…呜~”
“啪!”邵宸妃没止住火又打了他手板,“还说没有!”
朱祐杬疼得直哭,“呜~,我没摸…呜~”
邵宸妃自己的皇子这样,她一直没辙,很无奈。
虽然万贵妃很看好邵宸妃的皇子,但邵宸妃总担心着,她感觉不好的事情将来临。
张鹤姿回到光禄司,成署正就匆匆过来找她了。
成署正对她说话很客气,人家解决了大患,口才实力可是不容小觑的,成署正对她颇为欣赏。
成署正,“嘿嘿,张监事,可否出行帮个忙?”
张鹤姿,“出行?哪儿?什么忙?”“只要我能做的,就必须帮!”
成署正,“砍价,呵呵!”
张鹤姿,“砍什么价?”
成署正,“花椒,您办事如此高明,一定行,呵呵!”
张鹤姿,“卖花椒的,只有一家门店吗?”
成署正,“确实门店只有一户,不过偶尔也有几个零星过来摆摊的。”
“摆摊的小贩在的时候,就不用砍价,但是他们不来摆摊的时候,那门店的小爷就会提价五倍!”
张鹤姿,“原来这样…”
张鹤姿拿着早已写好的信件塞在衣襟里,她领着两个內监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这日,张鹤姿还真看不见有小商贩摆摊车卖花椒的,他们只能上那家买香料的店铺。
花椒的价格果然涨了五倍!
张鹤姿,“田老板,您这价格提得,吃相也太丑了吧…”
田老板,“就这价,您不要也没办法!”
张鹤姿,“您这可是在搞垄断啊!”
田老板,“哟呵,你以为搭梯子爬树,摘果子不辛苦啊!”他意思是说家里花椒树很高,摘花椒很辛苦。
你说一句感觉他能反驳好几句。
田老板看着张鹤姿带来的两个內监,他们两边手的袖子都卷好了,这明显得分明就是来他店提货的。
张鹤姿,“田老板,您这一年四季一直都有花椒供应,想必一定是咱京城周边种植花椒最多的农户人家吧…”
田老板,“哼哼,算你聪明!”
张鹤姿,“可是您家种的花椒树再多,也比不过河间府的定州多。”
“我算了一下数据,我司在您铺子购买的花椒,每个季度不低于一百斤。”
“因为供您店供应足,我司不得不都在您这买。”
田老板听着,一脸理所当然。
张鹤姿,“若是我光禄司不再找您,您一年卖出的量,估计最多也只有一百斤。”
“因为周围做美食的铺子,仅有不到十家,用量和我那拥有几千人每日用膳的皇城可没得比!”
田老板听着有些愣了。
张鹤姿,“镖局从定州运货至我城,也只是一日的时间,我大可今日不做辣子鸡,不做酸菜鱼。”
“但是如果我光禄司一旦和定州商家签了合约,恐怕日后您剩下的花椒只能拿去别地找销路了…”
老板越听越有点慌了,“哼,你们说来也让我气!”
“以往只要有别的小商贩过来摆摊子,你们就不会往我铺子这边走…”
“就是因为摊子那里价格比我这低了一文钱!哼!”他一脸不服气。
张鹤姿懂了,原来是因为这事。
张鹤姿,“田老板,这事,遇上了我张监事,都不是事儿!”
“只要你不涨价,我大官署这一年,都在您这拿货,如何?”
“只要我在司里做事,我保证!”
田老板有些怀疑,“你能做何保证?”
张鹤姿,“我将每日提前付您定金!怎样?”
田老板,“这还差不多!”
“最好像您刚才所提的,签个什么合约,更好…”
张鹤姿笑了,“签合约,能给优惠不?”
田老板,“…”“优惠一文,如何?”
张鹤姿,“额…,我还是给定金吧。”
田老板,“…”“只要能签合约,优惠三文!”
张鹤姿,“只要保证每月都有供应,没问题!”
花椒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明宪宗的太监谢公公今日到长阳宫领太子去御书房了。
谢公公,“邵宸妃,皇上要见一见太子,现在即可过去。”
“太子,请。”谢公公说着然后把朱祐杬领走了。
谢公公把人带走,邵宸妃又开始焦虑了,最好是说完句话就让皇儿回来…
御书房。
朱祐杬给明宪宗行了礼。
明宪宗,“皇儿近日,书读得怎样了?”
朱祐杬,“母妃夸我说有些进步了!”
明宪宗,“嗯,这还不错!来,看父皇给你准备了什么?”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米白色的小绿豆饼。
明宪宗问他,“皇儿想吃不?”
朱祐杬没吃过,咽了口水,“想!”于是直接拿着吃了起来。
朱祐杬边吃着,他忍不住搂着明宪宗的脖子,脸蹭了蹭,孩子这般亲切,明宪宗甚是喜欢。
朱祐杬吃完绿豆饼,他趴在明宪宗的怀里,很粘人,看见镶着白色玉石的金色腰带,忍不住摸了摸,这手有点不安分。
朱祐杬玩着玩着,明宪宗顿怒…
朱祐杬被谢公公送回来了,还带来了一道圣旨。
邵宸妃跪着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朱祐杬年且尚幼,举止礼仪需加以管教修正,今日起,暂时免去四皇子朱祐杬太子之位,留长阳宫,由邵宸妃负责继续教养,待虚席位。”
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担心的竟然成真的了!
邵宸妃一脸无望又自责,气得差点起不了身。
谢公公还留了口谕,说四皇子今日举止不端的行为不可传言出去,免得影响圣上的颜面。
青县清晨,华鼎衡在入住的小宅里搓澡,他开着窗户,还一边吟诗,小宅对面是少师简心租的屋子,少师简心听到有人在吟诗,她打开窗户,顺便透透气,直接看见了对面的华鼎衡裸着上身,她一下子羞怒了,生气的拿本书直接砸了过去。
“啊~”,对边传来了假装的惨叫声…
青县公堂上,跪着一男一女,各有一下人在旁,龚广圣县丞做审。
少师简心身边的丫鬟彗玲,“县丞大人,这次,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龚县丞,“发生了何事?”
丫鬟彗玲,“大人,那华公子天天在我家小姐屋子对面裸着洗澡,严重影响到了我家小姐的生活起居!”
华鼎衡身边的月久不服了,“谁家哪个爷们洗澡,不脱衣服的?”
“呵呵呵…”堂外有好多个看客偷笑了。
彗玲,“那你也不能这么开着窗洗,故意让我家小姐看见!哼!”
华鼎衡,“本公子乐意,你管得着?”这流氓耍得正经,少师简心一脸气愤。
彗玲,“这分明就是挑逗和猥亵行为,大人,你一定要惩治他!”
月久,“我家公子就喜欢这样洗澡,那是一种自我身心压力缓解释放的方式。”
彗玲,“那也不能开着窗!”“这会对我家小姐在视觉上造成骚扰,在精神是造成侵扰,在情绪上造成干扰!”不愧是才女的丫鬟,嘴巴还挺厉害。
月久辩不慌不忙驳道,“我家公子是在自家澡间盥浴,又没越过你家地界,何来算是侵扰!”
华鼎衡一脸不在乎,反正怎么说也不构成犯罪。
彗玲,“那你家公子,怎么不跑到街道上去光了再搓澡,让所有人都看见?”
月久白眼道,“呀,这行为可是构成扰乱公序良俗的,我家公子可没那么闲!”
华鼎衡显得一脸占理,他若无其事把手里的折扇一点一点地折收起来。
彗玲,“天天在我小姐住的屋子对面洗澡,搞得好像别人不知道你家公子身板健硕腹壁有六块结实的筋肉一样…”
“吁…”堂外又有人起哄。
月久乐了,“哦哟,我家公子腹壁上有六块筋肉都被你知道,你家小姐看的怎么这么认真?”“看上瘾了吧…”
“啊~”“呵呵呵…”看客们都笑了,看客这般反应起哄,仿佛都成了流氓。
华鼎衡显得一脸得意,这哪里是批评讽刺,简直就是光明正大□□裸的赞美,少师简心尬的想找个缝钻进去。
彗玲,“闭上你那香肠嘴唇…”“大人,他家公子就是个流氓心态之人,得治!”
龚县丞,“华公子您是哪里人,为何到我青县来啊?”
月久,“我家公子家住定州…”
华鼎衡止住了月久,回到,“华某我来自定州,来青县此地,打算准备参加这里的七夕灯会。”
龚县丞,“呵,定州的青花椒,麻到我青县来了!”“少师姑娘,你是何地人,来这青县这里做什么?”
少师简心,“小女是晋州人,特地来此处将参加七夕灯会的。”
龚县丞,“你两,可曾认识?”
少师简心理直气壮,“不认识!”
华公子回答大声积极,“认识!”
两人回答同时答话却说出了不同的字。
龚县丞,“少师姑娘,您到底认不认识华公子?”
彗玲,“大人,之前我们在沧州城参加书会,见过,但我家小姐跟他不熟的!”
月久,“谁说不熟?”
华鼎衡,“我们之前在庙里就认识了的!”
彗玲,“庙里?”多久的事,彗玲没印象了。
少师姑娘假装那次庙里碰面没发生过。
月久,“我家公子还知道你家小姐不喜欢吃臭豆腐!”“你说熟不熟?”
彗玲白眼道,“切,你家公子多次恳求邀约,好不容易我家小姐答应了,最后请人家吃的却是臭豆腐,这谁愿意跟你熟!”
“大人,那华公子之前在沧州,也在我小姐住的客栈对面开窗搓澡过一次,这次又来,我家小姐真是忍无可忍了!”
龚县丞看出了猫腻,叫人把华鼎衡拉到后边别人听不到的密房里私审。
龚县丞,“华公子,你这流氓方式的追佛,会把佛追跑的…”
华鼎衡假装听不懂,“大人您这是何话?”
龚县丞,“就你这心思,我龚某可是老江湖了。”
“你喜欢的是人家少师姑娘吧?”
“别的地你不去洗,偏偏每次都在少师姑娘屋子窗对面洗。”
“你处处惹少师姑娘生气,不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吗?”
华鼎衡顿时感觉自己小心思被识破了。
龚县丞,“既然你对少师姑娘有意,本官这次就助你一把,如何?”
龚县丞和华鼎衡回到了堂上。
龚县丞拍了桌板,“华公子,你虽真心爱慕少师姑娘已久,但追求行为不得当,故意在她人面前裸身洗浴,给她人造成骚扰。”
“您已是秀才,将参加会试,此不得当之举,将折损你在仕途中的名声,本官这次叛你初犯,命你公开书信给少师简心道歉,并登门亲自赔礼!”
少师简心听到县丞说华公子早已是秀才,她回忆起华鼎衡曾经说的那句话,“哦?您怎么知道的?我十六就开始考的秀才,如今二十六了!”
原来人家十六就考上秀才了,少师简心还以为人家是个文弱书生,她顿时心生惭愧。
县丞还说华公子真心爱慕她,少师简心仿佛被突然唤醒,她表情瞬间有些显奇怪了,嘴角微扬,右脸现出了浅浅的酒窝!
女子这搬表情被华鼎衡注意到了。
华鼎衡喜欢臭豆腐,他想拿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心仪的女子分享,少师姑娘不喜欢那豆腐的味道,她认为华公子不是在追求她,约她吃这种东西是在侮辱她的品味。
是不是对华公子有太多误解了?
况且,华公子只追她一人,她之前还嘲讽对方‘三心二意’…
龚县丞,“你若不愿执行,本官将给予改判,将你拘禁三个月,并且规定三年内不得踏入青县,你可接受?”龚县丞继续道。
华鼎衡,“华某我愿意接受登门赔礼道歉。”
龚县丞身子前倾,轻轻地问道,“少师姑娘,你可愿意?”
少师简心忽然有些措手不及,“小女子,愿意…”
“额~…”堂外又有人起哄了。
此时华鼎衡脸上乐开了花。
过了子时,张鹤姿偷偷去到了西北的春禧殿,她看见那座宫殿已被上锁,锁已产生厚厚凸起的锈,门口也没有侍卫看守,像个废弃的殿。
夜深人静,除了偶尔听到宫里远远传来的的打更声音,周围特别沉寂,张鹤姿看看周围高处,看是否能眺望到内皇城角楼,若是被角楼上的侍卫看见可不好,春禧殿位置稍远,她只看见南边左角楼的最顶层屋檐。
张鹤姿轻功三步跃上红墙,跳进了春禧殿内墙里边,她轻步走过庭院,小心翼翼开门进了殿内,然后轻轻把门轻轻合上。
张鹤姿点燃一根台上残留的火烛,找到了纪淑妃的房间,她四处翻翻柜子和床,没发现什么遗留的东西。
张鹤姿认真看了看周围,忽然看见了墙上的一幅美人画像,她走近仔细观摩,画里的人,那神态,眼睛,跟纪无佲极度相似!
画上题了首四言绝句,“銮殿空伫立,晓看云后起。虹墙皆无影,意阻阐明心。”没有题目,张鹤姿注视了许久,最后她决定把画取下,轻轻拭去上面厚厚的灰尘,卷起来插进裤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