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夜黑风清夜
四海酒家成为淇镇今夜最亮眼的明珠,几百位商家掌柜轮流来敬酒祝贺,这帮草莽英豪更是有了心里最初的梦想,在酒场上先杀他个七进七出,畅快淋漓。酒会一直持续到次日辰时,杯盘狼藉,小二们已经轮流睡了一觉起来收拾杯盘,打扫地面,扶走不省人事的醉者。
曲何吐完了酒食,被喂了一碗白粥,倒是美梦了一夜,会云和衣躺在身边。
曲明和钟寿勇忙的晕头转向,醉着酒的十个首领话都说不清楚,半天才听清要退出军事操练,愿意带人去垦荒种地,这会正等着曲骏来接收。
“十个首领,一万三千多人。就这样心甘情愿去种地,我这个堂叔厉害。”
“还会更多人来墨山,等着吧!百万人都会有的。”
武风从铁厂运来十八辆大车,全部停放在镇卫大院里,曲明让高寅登记车辆编码及内装物品数量重量,送往何地,数量多少?高寅一一仔细登记完,曲明吩咐人送过去,然后带回收取人签名,交由高寅存档。
两大车竹纸送到书院,老先生看到这柔而洁白的竹纸,比金山还耀眼,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迅速召集了镇上十多名老学究和一百多名识字的院生誊抄经典和教义,还有曲何总结完善的农耕技术和小伙伴们打架总结出来的战斗策略与兵术,从小学知识习军事。
四大车竹纸运至四海酒家,钟仪接收签字,当天发出竹纸邀帖,一晚卖空三车半,得金三万两,银三十万两,自己留两成,八成交于曲何,曲何让钟会云拉到钟宅,先放入钟宅暗库,钟仪对曲何更加依赖了。其余十二车拉入钟宅,从有穷族中选手脑灵活的进钟宅训练造纸,遣人给有穷族送去种子粮食,再招募五百族人,学习造纸农耕建筑技术。
安东尼组建及操练神龙卫征西左路军目前剔除弃军从耕的十位首领,约一万人,进驻节山废弃山寨,进行基本操练和对战演练,大多按照曲何的对战思路和战斗策略兵术,其中不乏使用战术对战的佼佼者——安东尼的狼骑兵团和斯赫普长枪团。
从征西左路军、镇卫、耕农中选取精于工匠、建房、筑路、造船之人,约两千人,成立神龙卫百工卫,负责全镇和战争中建房筑路遇水搭桥事宜。
百工卫迅速投入淇镇农卫各处驻地和耕农居房的建造,镇卫后面扩建府库,办公地。钟宅旁边建造别院。书院扩建五倍,约容纳一千院生,开办蒙学堂。
淇镇进入大生产、大建设、大练兵时期。
曲明主建设,淇镇北地有黏土,烧制成砖石,青、灰、红三色砖,用于建房舍坚固耐用美观,且建筑速度快,比石块垒墙坚固稳定。曲明带领工物间几位匠人利用铁矿滑轨,造出了双轨滑轮车,曲何听说后甚是好奇,便慕名而来。原先运到各处的砖石时间缩短一半,西山铁厂的生铁铺成的滑轨从镇北砖厂破出伸向淇镇各处。曲何看着热火朝天的砖石场上,一车车码放齐整的砖石正等着滑轮车过来牵引拉走。正疑惑用什么能拉动这么重的砖石堆,镇中方向哒哒哒密集的蹄声传来,大哥站在车头,握住一支大铁杆,意气风发。
“老四!滑轨车又快又稳,省时省力,用驴马都可以拉动。”看到曲何,拌下铁杆,吱呀呀的声中,滑轮车车停了下来。
“大哥,这是你的奇思妙想?”
“我哪有这么聪明才智,是工物间的一名工师,名叫铁道成。”
曲何跳上滑轮车,顺手要拉会云,会云没理他,轻身一跳,上了车厢。
砖厂工间,几名灰布大衫正忙碌着切削砖石,曲何看到这些笨重的砖块,忽的灵光一闪。
“砖块中间挖开通透,易烧制变轻了能省很多物料,不过青砖烧不成了,烧制时间短。”
众人惊喜不已,第一块空心砖出世了,从此淇镇民居建造速度和成本大降。
大哥像看妖怪一样盯着曲何。
“四弟!这下一头驴子能多牵拉两车砖石了,厉害啊!”
“我是懒,我自己搭院墙,把中间留空,省了很多石块。”曲何讪笑。
铁道成在摆弄一个轮子和一截铁条,曲何看半天也没明白他在做什么。
“这是做什么?”
铁道成抬头答道:“不断试着怎么才能不让滑轮车脱离铁轨。”
“大哥!让他们去镇卫安心创造吧!这里太吵闹了。”
几人带着工师匠人来到镇卫,专门空出一间房供他们研究,安排好食宿和奖励贴钱,工师们干劲十足。
“大哥!这样的滑轮车比骑马舒服多了,看看能不能建到铁厂去。”
“已经建到西关外了,这个只要平整路面,铸好滑轨,一铺即成。”
“能不能这样,人到哪,平路铺轨到哪,简单的那种。”
“不久的将来应该可以,这样做有何用处?”
“运送步军和粮草,能省很多人力,速度飞快,能出奇兵,犹如天降。”
“哦!!!”曲明圆张着嘴。
曲何逛到府库门前,有穷族武士已经换装,短刀横陈,铁锁甲,有穷族神箭铁牌挂在左胸,看见曲何走开,厉声呵止,曲何取出黄金权杖,武士一怔,垂首让出道路,三层守卫五十多人,高寅在签押房誊写淇镇金银财货账。
“高寅!准备金银竹纸诛杀北朝恶奴,捉回墨山叛徒禁俭章。”
“何哥!十八辆大车已经搬空,武风正等着。”
武风自从用竹纸换取海量金银后,对造纸事业更加上心,先在钟宅卸下金银,然后将十车造纸器物运到南太山,曲骏派河滩人协助建好造纸厂,已经开工,八天后就可以出来第一批竹纸。
“金十万两,银五十万两,车不够就买,抽调一百武士由亚伯带队守卫车辆,运往铁厂。到达铁厂再去北朝营寻找营商人才,我写封信给厂主,他会全力配合你,等我过去给你们详细策略。库房交给龙吉,让钟宅管家来记账。”
曲何又带着钟会云去四海酒家,找到高殑,让他准备跟随高寅去北朝,其他几位首领已经随商队回到铁厂,在墨山寻到几处沃野定居下来,识字有手艺的人被铁厂留下组成墨山工卫,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垦荒筑屋,协助北朝耕农休养生息。
曲何将钟会云和蓝娜安排在车队里前往铁厂,自己赶往书院。书院后院扩建院舍,又招募教授,北朝高殑王爷推荐五人已经通过了院长钟老先生的面试,正带领一群人在学堂里抄录经典和教义。
“钟玉!听说曲何要结婚了,今天和会一小姐一起的女子就是他妻子哦!”一群女院生在一起边抄书边闲聊。
“他结不结婚和我有何干系?你再嚼舌根我撕了你嘴!哼!”
“呀!生气起来真好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群女子嘤嘤乱笑。
“会一!你不帮我,还和她们一起笑我!”
“玉姐姐!你别理她们!她们是嫉妒你漂亮。”
“你比我漂亮多了!她们都不嫉妒你。”
一群女院生又笑了。
“钟玉!你忘了有次余拙青说要娶会一,被曲何打的鼻青脸肿!被先生罚关进菜窖也拒不认错。人家都郎有情妾有意了,你只是妾有意哦!”
“碎嘴!我要撕你嘴。”
“胡说什么!”钟会一也嗔怒道。
曲何听的美滋滋,关菜窖里喝了先生的美酒。后面聊的全是家长里短,听着无趣,转身去找先生,路过男学堂,男院生们倒是安静,因曲何太激励人了,同样十七岁,为何匪徒来了,我连一句圣人言都不敢说,当了十几天的缩头乌龟,听说有曲何语录和战斗兵术,大家都在较劲似的写着学着,就连恨极了曲何的余拙青也不敢出声,否则会引来一群杀人的眼光。
老先生依旧在凉亭里看书,曲何轻轻走过去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竹纸书,书名《曲子兵略》。首页一行字:兵者,武也,卫国保民之器;将者,仁也,强国安民之首。曲何一看,这不是自己写的。
“那是北朝几位先生总结的,他们读了激动异常,说这样带兵作战无往不利,可以一敌万。”
“老师!他们太夸张了。兵之利,需为仁义之争,将之贤,需为仁义之治。将士嗜战则亡国伤民,故仁义之师先征不仁而亲民,爱民而施仁政。兵不贵多而贵精,迂回之战,可一敌万。”
“所谓争战为的是解民之苦,施仁政还民自由平等?”
“老师!大致如此,但羌狄蛮夷未开化之地,需教育开化,我在淇镇普及蒙学就是培养开化之师。”
“大国不好相与,地大物博,军力充沛,若上下一心,则难以征服。”
“老师!军事不可为的,可以文明侵之、经济侵之、奢乐侵之,内部攻之甚于军事,使民耽于享乐、使军枯株朽木、使权贵骄奢淫逸,则不攻自破。”
师婆端来米粥和油灯,秋夜微风摇曳着豆灯,老先生的皱纹都红润了,不知是激动还是灯光映衬的,两位各自喝着米粥,学堂结束一天的辛苦誊写,院生们打着灯笼走出学院,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
钟会一和师婆吃着米粥,师婆说:“会一!你和小何的事要不要老师给你说说。”
会一微闭着眼睛喝粥,听了师婆的话,脸腾地红了。
“婆婆!我还小呢!而且他已经有了妻子。”
“这小子娶个外族女子也不娶我们会一,以后咱不理他了。我去把他粥撤了,不让他吃了。”
“婆婆!婆婆!算了,蓝娜姐人很好,他娶了不亏。”
“吃了亏,还帮着说话。”
秋风吹拂鬓角一缕青丝,会一玉手轻捋到耳后,他睡醒看到他温柔的眼神,每次看到他总有想亲近的感觉,每次看到他为自己打架时自己莫名的感动,自己每次怒气相对,是担心他受伤啊!唉!会一叹口气,看一眼远处正在喝粥的曲何,年轻、活力、俊朗,恐怕这辈子也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了,眼里噙着泪花。
曲何心中一动,看向灶房,窈窕身姿,青丝披肩,会一在那里坐着喝粥,像一株木芙蓉在秋风里动人摇曳。
“老师!你看这些灯笼像不像巨龙?”曲何指向书院门口三五成群提着灯笼的院生们。
“巨龙?你说这些大娃娃是巨龙?”
“莫欺年少,淇镇山水毓秀,地灵人杰之处,有神龙二三不足奇,而且有恩师谆谆教导,非龙即凤。”
“把老朽抬的这么高,是何意?”
“嘿嘿!老师才冲牛斗,威仪八方……”
“停!好好说话。”
“老师!如何使民顺民勤民仁。”
“其实你小子心里已有答案,非要我说出来。”
“老师!我有想法但不周全,请老师指教!”
“我老了,看淡了一切,唯有仁慈万物才能让我心安神安,仁爱其民,则顺民心,民小富既安,使民互相监督,赞美贫而勤之民,民不能闲,设定规则使民安于现状。”
曲何深知老师陷入了千百年来君王统治泥潭,不过在征服地区可用来驭民施政,所谓非我族类心必异,挑战规则,违反法规,严惩治罪,使民听天由命,安于现状,无力做其他事物和想法。
“老师教诲令学生茅塞顿开,可使万民顺于神龙。”
“我知你以仁治天下而至大同坤與,我见不到了,心神往之。”
“感谢老师鼓励!秋夜凉,请老师早些休息,保重身体!还需老师教导更多仁人志士为我所用!”曲何起身深鞠一躬,送老师回屋休息。
油灯光及丈许,暗夜笼罩,一阵香风而来,会一翩然而至,相对无语片刻。
“如果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种田小子,会一你还会不会正眼瞧我一眼,说一句话。”
“会,我对凶猛的野兽都起不了憎恶之心,何况是乡邻!”
“那……那会不会亲我,嫁于我。”
“你……我只亲爱我的人,只嫁……”
一阵清风吹动桂树,沙!沙!沙!会一一颤,住了口。
“别怕!有我在。我送你回家。”
曲何走过去,捉起会一柔弱无骨的玉手,迎着秋夜清风走在淇镇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