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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旧愁添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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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松根举目苍天,仰头长叹。

    他向失去的老父亲与妻子,发出自己的灵魂拷问,决然是得不到答案的!

    只有公社干部,不,现在的大队兼职支书老周,对他的最后警告,才真正成为他灵魂拷问的终结答案。

    老周的话,不时回荡在余松根耳边:

    “我的话说完了。下面就看你余松根,要以一个共产党员身份来做保证,在公社限定期内,如何发挥自己的先锋模范作用,带头将这个人民公社大办经济的措施任务,圆满完成!”

    特别是“在公社限定的时间内”这几个字,那就是催更的钟声、催命的符咒哇!

    容不了我再多想!

    哪怕再别扭,再尴尬,也得硬着头皮上!

    “右倾分子”、“五花大绑跪台子”的自己下场,几次闪现在他眼前!

    他趁一个夜晚,把齐大爹和理瞎爹叫到他后屋里,向他们两老,吐露自己遇到棘手事情的复杂心情。

    以往每当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向老人征询时,得不到有效答案,或可能得到某些启示。

    余松根把自己支书职务被撤,现在要“流放”去当“猪倌”,更要亲手组织劳力去拆除周氏、何氏祠堂的近日愁苦,和盘托出。

    两位老人都说,全体荆山上冲人都知道这些事了。

    而且,他们还说:

    “家居荆山冲最上端的几个木匠师傅和泥水师傅,都被从水库工地抽调出来。新来的大队支书老周还交代各生产队抽调三名劳力,准备方便一起组成‘万头猪场突击队’,他们马上就要去拆祠堂了。”

    余松根真是觉得人间冷暖各自有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我支书去职不到三日,世事就今非昔比!

    看来还真不能继续再这样身陷泥坑,不能自拔了!

    “叫你去搞猪场,你就去吧。总比让你每天又去跑水库工地好,可以少见到些引发你伤心之处。”

    齐大爹还真看人看事看得透,能看透事物的牵绊。

    余松根心里一亮,想到随着我远离水库那伤心之地,似乎对减轻妻子的思念,或许还真管用。

    理瞎爹理了理胡子,干咳一声,一改他大嗓门、高调唱道情习惯,放低声音低下头,特别凑近余松根面前,细声细语,说道了下面一大段:

    当年我跟着你爹,跑岳州城陵矶唱戏,遇到江西九江来的说书人,听他讲过一段明朝永乐皇帝朱棣“靖难之役”的故事。

    明洪武三十一年(注:1398年),朱元璋驾崩后,因太子朱标去世,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是为建文帝。

    建文帝见太祖朱元璋第四子燕王朱棣很强势,便想将燕王朱棣在燕京的护卫精兵,全部调出燕京,到塞外戍守,进而准备削除燕王。

    燕王朱棣发兵来南京,说成是“靖难”。建文帝见大势已去,就闭宫自焚了。

    朱棣,见世称“天下第一读书人”的方孝孺,号召力很大,便让方孝儒帮他写继位诏书。

    方拒绝!引发朱棣大怒:

    “若不写,就灭九族!”

    可方孝孺偏说,“再大不了,灭我十族,我就是不写!”

    方孝儒的冥顽不化,招来朱棣真的灭了他九族,外加门生一族,合计十族,共三百八十多人。

    方孝孺认为的自己理想,是追随建文帝的仁政,故而被当时文人高高抬起,才被认作方孝儒为“天下第一读书人”。

    因为读书人觉得,方孝孺忠心的,不是皇权,而是读书人心中的道统。

    但是九江说书人最后说,难道方孝儒为了自己个人的所谓理想,就可以漠视族人与门生的生死吗?

    自己的理想到底有多么高尚,可以凌驾在这么多族人亲人,和门生的生命之上?

    一个顽儒的内心,除了理想,没有一丝一毫的考虑与之关联的众人,只能被称之为自私偏狭之徒呀!

    当然方孝儒幸存的个别后人,不久后就被朱棣长子明仁宗朱高炽赦免平反。

    后世人对方孝儒仍然褒贬分明。

    理瞎爹讲完这段故事,转神用关切心情问余松根:“公社决定要修猪场,拆掉祠堂,谁又能阻挡得了?你看着,周家氏族人与何家氏族人,都虽然不情愿,能有用吗?”

    “这是潮流转变到了不可阻拦的年代!

    又不是只有荆山冲拆祠堂!

    你到黄石、长路老山村里去看看,哪里还有没拆坏的祠堂?”

    理瞎爹把他从本地和外来人听到的消息,全部真实地告诉余松根,恳求余松根看清大势,从长计议!

    “再说,如今这吃食堂,干集体,哪还有人,哪还有功夫,去祠堂祭祀?

    去祠堂办酒席?

    去祠堂举办冬至族宴和唱戏看戏?”

    齐大爹能说出来这些话,他不仅能看清事情的关联,还真是能看清社会大势。

    余松根突然感觉,今晚的一席谈,好像胜过他去年农业社培训的多少天!

    余松根开始考虑如何把这寄居在“新屋里”的家,转去原农业社办公旧址处,该开始考虑自己该怎样进入角色了。

    周家祠堂也立马要拆除,还真的要去首先把猪场的管理现场搞出来,才能有安身之处!

    余松根来到周家祠堂,原农业社的招牌早已拆掉。

    他站在“周家祠堂”后山高处,四面展望,自己心里开始在布局“万头猪场”的平面规划。

    他站立的地方山势平坦,得全部砍树除草,夷平拓宽。加上全面拆除的“周氏祠堂”占地,合整作为猪圈场地。

    至于够不够圈养万头生猪,他也难以估计。

    如今在世事前头,谁又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

    管它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谁知能走多远?

    他似乎觉得自己现在聪明多了,再不能,也没必要一根筋拉到底!

    养猪积肥,又是当今头等希望所在。谁还管它臭不臭!

    污染环境这个词,只有到了现在的新时代,才有的。

    养猪得有水!万头猪场所需水源,仅凭荆山冲田垄中间地带的那个排洪坝的储水,够不够这么多人畜集中所需?

    他也不知道!

    大概是不够的!

    而且远远是不够的!

    因为他用目测,他站立的高地,与荆山冲中间排洪坝低水位之差,至少十米。

    距离之远也至少百米开外。

    这样的高差和运距,何种神仙能够快速运来足够那么多人畜所需用水?

    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又成了他心中的新焦虑!

    真印证了齐大爹那句话,离开水库到了养猪场,哪还有心思去思念亡妻?

    这不,旧愁没去,又添了新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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