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一章 王者之志
“怎么回事？这裡也发生战争了吗？”
此时，不论村庄内外，都铺满了尸体。
其中很多是巨大的虾和蟹，甚至还有五条蛟龙和大量半人半鱼的生物。
但更多的却是人类，而且其中大多都是女人、老人……甚至小孩。
数百具的尸体在村口外鋪成一排，跟一道尸牆似的，但几乎很少有人是背上受伤的——他们似乎全是面对强敌，力战至死。
“这与其说是战争，更像是一场屠杀……”格林自语道。
向村庄裡面一看，他发现似乎比之前还要多出了许多的村民，此时他们正围着篝火放声高歌。
“看起来像某种祭典？”芙蕾雅皱眉猜测道。
除了歌声，整座村庄几乎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两人刚走进村庄，就有一位脸上溅着鲜血的农妇走上前来说道：“两位天人，这是女娃大人让我交给你们的……”
她将一个木匣子放到格林手上。
“这是什么？女娃去哪了？”格林摇了摇木匣子，疑惑地问道。
“那是女娃大人之前托我们给两位的，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农妇露出狰狞，却有些哀伤的神态，指向人们聚集的地方说道：“至于女娃大人……她在那裡……”
“我去找她。”
格林察觉到情况有异，连忙收起木匣子，和芙蕾雅一起向部落中央的广场小跑而去。
此时整个部落与他们第一次到来时刚好相反，目之所及大多只有妇女、孩童和老人，但人数却达到一千多人，比这个部落原本的人口还要多出很多，估计附近其他部落的老弱妇孺们也全都聚集过来了。
他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狂热魁隗人，凑上前一看。
只见女娃小小的身躯，此时正抱着膝盖，蜷缩在一张兽皮上。她原本褐色的紧緻肌肤，此时却略显苍白，且微微有些浮肿皱褶。但面色却非常安详，如同陷入熟睡的小女孩一般。
“怎么会……”格林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他虽然一直想教训教训女娃，但却从未期望过这孩子死去，她还是如此年轻，连世界都还没好好看一看，竟然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芙蕾雅也拉紧了格林的手臂，面露惊讶与哀伤地看着女娃，不过很快似乎又舒缓了情绪。
格林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沉声向一旁的老萨满问道：“女娃是怎么死的？”
“两位天人，”萨满行了一个古老的礼仪后，小声说道：“现在正在举行送别仪式，我们来这边说，不要惊扰到了女娃大人的灵魄。”
两人跟随萨满进入木屋内，席地而坐。
萨满正了正脸色，缓缓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女娃大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自从听訞帝后带走各部落的勇士，前往坂泉支援炎帝陛下作战后。东海的龙族就开始不断骚扰南方的各个魁隗部落。”
——听訞是炎帝唯一的妻子，也是女娃的母亲。
“东海的龙族？”
格林想起了他们之前在东海游玩时，那些频繁出入海平面的蛟龙和特大号海鲜。
“是的……他们与姬轩辕勾结，趁有熊氏缠住魁隗的勇士，不断偷袭我们这些守备空虚的部落。”萨满深深皱起了眉头：“那群长脚蛇，发现在陆地上怎么也打不赢掌管大地的女娃大人，所以前几天宣布要与魁隗氏进行和谈，并恢復两族的贸易。”
龙族在这场战争中站在黄帝这一边，是传说中就明确记载的，因此并不奇怪，但是与炎帝和谈……
“你详细说一说。”格林皱眉追问道。
“他们当时尽显诚意，献上了不少珍宝和美食，让女娃大人以公主的身分，进入东海龙宫协商事宜。女娃大人虽然怀疑过真假，但南方魁隗部落的族人们，却都已经受够了日日夜夜防备龙族劫掠的生活了。大家对和谈这件事，都抱有非常高的期待。”
他脸上浮现了自责和惭愧之色。
“女娃大人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她虽然不相信龙族，但最后……还是孤身前往东海应约了。”
“结果果然如女娃大人所料，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萨满低声说道，随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格林：“我们为了抢回女娃大人的尸首，几乎让所有年轻力壮的勇士都倒在了长滩，仅剩的族人中，已经没有几位勇士了。”
老萨满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吼道。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终于从和平安逸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既然勇士们已经倒下，那就由我们来继承他们的長矛！今天就算战火烧尽最后一个魁隗族人，也绝不会有人后退半步！那些长脚蛇想帮黄帝在南方站稳脚跟，就必须将旗帜插在我们的尸体上！”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声嘶力竭，令人很难相信他是一位走路都需要拄拐杖的老人：“魁隗族人再也不会听信任何敌人的言语、再也不会有任何胆怯与退缩。只要还能流出一滴血，就不会掉下一滴泪！这是女娃大人留下的遗志，也是所有魁隗族人今后所必须践行的意志！”
女娃的死，虽然令魁隗族人感到哀伤，但同时也激起了他们的信念，使他们这些一直躲在大后方的老弱妇孺，也像部落勇士一样拾起了武器。
格林抿起了嘴角，想起自己一路走过来，空气中尽管满溢着几乎快实质化的悲伤，但却不曾看到任何魁隗族人在流泪。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从戒指中掏出刚刚得到的木匣子，并将它打开。
他认为裡面可能有女娃要传达给他们的话。
木匣子只有两个手掌大，裡面装着一小迭木片，以及一颗土黄色的宝石。
木片上，用“纹画”写道——
“这珠子就是哥哥姊姊在寻找的息壤。所谓的息壤，其实是我——女娃大人……或者其他掌管大地的神明，用自己的本源土灵力製作出来的一种灵珠。虽然我也就做出过一颗而已，但你们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们吧。
不过息壤其实就是一颗会不断聚土的石头而已，没有灌注生机的话，那些土壤其实连小草都种不出来。你们想要种什么世界树的话，可能只有女娲大人才有办法了。
另外，如果我没回来的话，记得帮我向那些臭蛇报仇！”
“报仇吗？”看完木片后，格林有些愣神。
女娃分明知道自己东海一行很可能回不来，但她为了给自己的人民争取一丝和平的希望，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姜女娃，她真是一位最称职、最强大的首领。”格林喃喃自语道。
要知道，她可是才十三岁而已！
格林记得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好像还光着腚子在给顾凝梦追着跑呢！
……哦，不对，那是三岁，但也顶多就是有没有穿裤子的区别而已。
自己跟女娃比起来，力量确实要强大许多……但他能够与其比较的，恐怕也就只有力量了。
他非常清楚，一个人真正强大与否，很多时候并非只有力量而已。
至少单靠力量，他绝对无法像女娃一样，将族人的意志拧成一股绳，并让每个人都战胜心中的恐惧和软弱，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敌人。
这个新生的魁隗部落，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倖存下来，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极为坚忍团结的强大国度吧！
“你把那珠子跟种子放一起试试？说不定就是这个了。”沉默已久的莉亚，突然出声建议道。
看来她的确是因为那两位博士的存在，所以才刻意安静下来的。
格林用精神力解析了一下息壤后，低声说道：“我估计没用……”
但他还是依言掏出世界树种子，放在了息壤旁边，并用神能激活了息壤。
息壤开始不断聚集出土壤，但种子果然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跟世界树给他看的画面中，土壤与种子相互辅助牵引的样子截然不同。
传说中，息壤只能拿来堵水不是没有原因的——它虽然的确能不断增生，但增生出来的土壤，却只不过是由土元素构成的純土罢了。其内别说生命力了，连营养和矿物质都不存在，当然无法种出任何东西。
格林将息壤扔到没有土元素的安德华拉诺特中，它便渐渐黯淡了下来，不再凝聚出土壤了。
“息壤没用是可以确定的了，”他再次拿出息壤，观察了半晌：“这玩意儿给我研究一段时间，自己都能做出几个来，只不过效果可能没这么好而已。”
“我们可以像她建议的一样，去寻找女娲，”芙蕾雅想了想说道：“那位女神在传说中可是能够捏土造人的创世级神明，而且还有补天的传说，说不定跟空间节点也有关系。”
格林古怪地看了芙蕾雅一眼，挑了挑眉说道：“你对华夏的传说还挺了解的嘛？”
之前在新亚尔夫嘉德开会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点，只不过当时人多嘴杂，他没机会去询问而已。
芙蕾雅眨了眨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当然，我都等你好几年了，无聊的时候不就只能看看小说、看看电视剧，你说我能不了解吗？”
这话应该是真的，她虽然对这些传说都很了解，但这些知识中却参杂不少穿凿附会的歪门邪说，是从一些小说或电视剧中得来的可能性非常高。
“可是你——”
格林正想说些什么，芙蕾雅又像连珠炮似地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一天到晚往家裡带些奇奇怪怪的女孩子，我不找些乱七八糟的娱乐分点心，还能忍住不过去找你算帐吗？非得到时候出现莉亚说的那什么时空悖论，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才开心是不是？”
“没，不是！当然不是！”
他讪笑了两声，暂时放弃继续追问——再多问两句，莉亚估计也要加入对他的征讨了，她们俩现在几乎是无条件地站在统一阵线上。
“如果不是的话，那——”芙蕾雅竖着眉毛欲继续说，却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恢復了软绵绵的神态：“……就好了。总之，我们快出发吧！”
“……”格林愣愣地看了一眼几乎有些人格分裂的芙蕾雅，没说什么。
“那我们先离开了。”
向老萨满道别后，两人便走出了木屋。
芙蕾雅抱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我们在找女娲之前，要先去一趟东海龙宮吗？”
她了解格林的性子，很清楚他不可能会放过那些残忍的长脚蛇。
“……不，进海裡我们就不一定打得赢龙族了。”格林看着芙蕾雅，挑了挑眉道：“更何況咱们手上有这等神器，为什么不充分利用一下呢？”
“你难道是想……”
他眯着眼睛看向东方，用沉重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
“填平东海。”
商风飒飒袭来，他那因火光映射而嫣红如血的衣襬，在飘零的秋叶中微微起舞。一句填平东海，如刀剑击鸣般，凌厉且尽显肃杀。不时传入耳中的送別歌声，悠揚婉轉、如泣如诉，更为眼前的场景平添了几分肃穆与庄严。
被此情此景所感染，芙蕾雅和莉亚静静凝望着格林，一时间不再言语。
几秒后，莉亚才轻声提醒道：“呃——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打断你，但东海事实上在你现在面对的相反方向……”
“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