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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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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事官拿着真君令走出空境的时候,守卫们皆惊惶又敬惧地看着她,并犹豫地向她行真君礼,有的人私下议论是否是她胁迫了浮黎真君,要不要一拥而上逼她说出实情,另一个守卫直接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低声道那可是浮黎真君!武力值在如今的神庙可是仅次于云中君和茱萸真君的,谁能把他害了还拿着他的真君令在云上耀武扬威地横着走!什么猪脑子!以后看见乐执事上点心,小心你的小命儿!

    执事官面无表情地下了阁楼,将真君令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挂在腰上,径直向云中君的宫邸走去。

    三天前浮黎真君是秘密将真君令交给了她,未免引起纷争,此事除心腹外没几个人知道,如今要不过了多久,整个云上都要知道了,得到消息的年深和花娘子已经急的团团转,她到底什么用意?

    路上不停有人对她犹豫着行真君礼,项清河在云目中亦忍俊不禁,道,“你如今可真是狐假虎威了。”

    “画皮难画骨。”

    “你一番话冠冕堂皇,我想不通你这样做的原因,你不是个事事为这神庙着想的人。用我的血筑云墙,对你有什么好处?”

    “官路亨通?”

    “你都已经是执事官了。所以我才更费解,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给你真君令?”

    “那或许我是真心实意感念你们母子骨肉之思,然后想出了这个混账法子?”

    “那何必要掉我一身精血?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我可没有那些酒给你喝。”她又道,“或许我应该拿官话来堵你,除了我,现在云上谁会为了你的事到处奔走?没有吧,只有我。所以我以你之血筑云墙,保云上千年之安去和云中君谈条件,让她放你跟我一起去,没毛病吧?我也觉着没毛病。我会跟她说,届时若因纵你而生乱,我会用你之血阵,将你生擒。且吾之云目,可容你身,亦可毁你。你若私心盖天地,但你一身精血都没了,有点小心思都能被我随随便便给掐死,还盖什么天地,再不济我选择和你同归于尽。然后我再对她述以情怀,你除了念母之心,就算是生出些旁的心思,咱俩这么多年的情谊,你总会顾忌我一些。合理吧?很合理。然后我再让你发个誓,你愿竭尽身血固云墙,以身锁于吾云目,以心听我令,不做违道之事,若有违背,可甘天诛。这样她就放心多了吧?是个人都放心了。”

    说着说着就已走到了云中君的宫邸门口,她向守卫递了话后就在原地等候传唤。

    云中君乃云上之主,亦为神庙之主,她的宫邸自然恢弘壮观,处处虎啸龙吟,连空气中都游走着无数清透如絮般飘柔的银丝,那银丝上散发着极致的阴冷之气,如同寒铁利箭般,可以穿透人的心智,将温情和勇气肃杀个精光,而后归服在它的律制之下。

    有守卫前来回禀,引领执事官前往内庭。一路上宫灯交错,华美万千。还有文人爱的高楼水榭,迷雾意境。最后守卫领着她在一片素而厚重的帷幕前停下。守卫退下。从外望去,她只能隔着那微微扬起的帷幕见到一个身姿绰约的淡影。

    还未等底下的人行礼,那帷幕里的人竟先有些讶异地恍惚开口,“我们是第一次见?”她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柔和。

    执事官径自行了个礼后起身答,“是。”。

    “我看你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遥遥走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记忆中的梨花。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前了,那个时候你还没长大。”

    “能被君上记上很多年,那一定是一树很美的梨花,不过我出门少,家里的长辈倒是种了一大片果树,唯独没有梨树,因此见的也少,听闻怀窈真君真身就是寒潭边的一树梨花?”

    “是,她与你,其实也算得上有些渊源。”云中君道。

    执事官挑眉问,“我映像中只见过怀窈真君一面?不知您说的渊源是?”

    “你在度卿身边,可曾听他提过阿窈?”

    “倒未曾提起怀窈真君的私事。”

    “他倒是个闷性子。初时,阿窈还是人间一树普通梨花,被度卿在人间逗留时亲手在寒潭边种下,后得了些机缘,才修成了道身。而你原本长在东川,也是他一时兴起拔上来的?”

    “是。”执事官垂眼,“有幸得浮黎真君青眼,移栽到这福泽深厚之地,才能较其他的草胞们成材些。”

    “这便是你们之间的渊源了,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凡事要三思,再三思。”帷幕里的人语重心长道。

    这话说的奇怪,帷幕外的执事官却没有多问,她站得笔直,回答时也半点不敢马虎,姣好的面容上尽是臣服,“是,多谢君上挂怀。”

    “听说你来的路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浮黎的真君令在你手上?”

    “是。”执事坦然回道。

    “为何?”

    “恭请浮黎真君回天。”这话说得很响。

    云中君问,“这又是为何?”

    执事官娓娓道,“真君职务实在任重道远,说来惭愧,小臣已有些力不从心,万望浮黎真君能回来主持大局。”

    “何来惭愧?”帷幕里的君上轻笑一声,“真君之事本就繁重,你不是真的真君,有些力不从心本就应该。”这话说的巧妙,执事官立时将头深埋地上,双臂前驱,正要高声伏罪。

    君上又道,“但你不必惭愧,如此胁迫真君你可是千古以来第一人。”

    这话就很直接了,“我有罪!小臣有罪!”趴着的执事官沉痛高呼。

    “行了,别装了,不管你有何目的,自会有浮黎约束管教,不必多费我口舌。”君上淡淡道,“说吧,来找本君何事?”

    执事官琢磨着,沉声答,“来跟君上求个情。还想向您讨要个东西。”

    “才道过你‘勇猛’,就敢跟本君开口求情?你这又是求情又是讨要的,又是为谁?”

    执事官伏低道,“为小臣自己。”

    天君肃声道,“如果是这事儿,该负荆请罪去真君府,找本君何用。”

    “不知君上是否还记得项氏清河?”

    “项氏清河?”天君有些惊讶,“那个为了阿窈,屡次冒犯天规的男子?”又问,“他刑期还剩多久?”

    “余千年春秋。”

    “接着说。”

    “今早圣庙传书,道云间有山险至,本应小臣独自前行处理即可,但此山乃项氏清河生身之母埋骨之山,突逢变故,他实在忧心,人间素来有母子连心之论,又有母慈子孝之德,小臣不忍,遂愿以他一身精血筑入云墙,以云墙千年之稳固换他山间之行,求君上给了这个恩典。”

    “他这代价有些大啊”君上疑惑,“别光你愿意啊,他也愿意?”

    “说起来真是替他惭愧。”执事官闷闷道,“他也是愿意的。”

    “浮黎那边怎么说?”

    “看结果。”

    “这倒不像他。但他既然这么说了,你先起来吧,别跪着了。”

    “是。”执事官利索起身,又道,“小臣求情一为小臣擅作主张,二斗胆向您讨要鲲鹏的千年人身。”

    “这又是何意?”

    “鲲鹏没了一身精血,再撑不起他的庞大肉身,锁在云境中受罚已无意义,臣想求您还他人身,随我办差,将功补过。”

    “这算你求,还是他求?”

    “他一个戴罪之身,自然是小臣。”

    “既然是你求,本君用什么来说服神庙众人?”

    执事官低眉,“此等小事不敢劳烦君上。”又道,“若用一个不起眼的戴罪之人,用他微不足道的几年自由身,换得云墙重筑,换得云上千年之安,有谁会反对呢?况且鲲鹏的这一身精血于神庙之人修道一途皆有益处,相信神庙各同僚都会乐见其成,云上各道友也都会为此喜笑颜开,君上不必为此忧心。”

    云中君神情寡淡,水透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这么大张旗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与他私交甚笃?”

    “不算相熟,小臣这也是尽忠职守,这样一来还能和神庙中的各位栋梁打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君上和真君们都是仙人临世,自是清风明月相皎洁,小臣这般的俗人落在尘世中不知凡几,最会独善其心,君上不必多虑。”

    “我倒是小瞧你了。”云中君平静说完,皓腕轻抬,就有守卫上前将人带了下去。

    此门一出,乐执事为了自己升官出卖朋友的名声立刻在云上传的沸沸扬扬,两三个时辰后,执事骑着甪端去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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