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感谢
“瑶儿，吃什么呢？”正在用膳的芊瑶被身后的声响吓一跳，因为没有听到下人请安的声音，并不知道他会过来。
“父皇～咳咳咳～”她站起身朝那个男人奔去，奔到那个男人的怀里，让男人愣在原地，看着这张越来越像她母亲的脸有些恍神。
“父皇陪你再吃点？”慕槺看着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过，拉着宝贝女儿再次坐下，让她再吃些，她太瘦了。
“咳咳咳～～父皇应该早早跟瑶儿说过来陪我用晚膳，那瑶儿就会等父皇来了再一起用膳。”芊瑶乖巧的坐在旁边，给慕槺布菜。
“瑶儿今日好像与往日不同了。”慕槺看着她出神。
却不知道就这简单的一句话，让芊瑶的心都提了起来。“………有何不同？”
“这十年来你总是称病不出，朕想见你一面都难，偶尔见一面还总是面巾敷面，何况是共膳呢。”
“病来如山倒，父皇不是不知道女儿的身体……”她悄然低下头，让皇帝都以为她在伤心难过。
“好了好了，现在都好了，这次你要给朕把病全部养好，朕带你游江南去。呵呵呵～”
“嗯，拉勾～父皇可要说话算话哦～如果骗瑶儿，瑶儿就再也不理父皇了。”
“啊～哈哈哈哈～～来，拉勾！朕是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就换八匹马去追～”
“啊～哈哈哈哈～～好好好，不用瑶儿追，父皇说话算话～哈哈哈哈哈～”多久没看到女儿跟自己俏皮撒娇的模样了，这感觉真好！
一顿饭在一阵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在把他送出自己宫门的那一刻，少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仿佛今晚的笑声都是错觉。
“嬷嬷，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给我守夜。”她走进寝殿，关上了门，熄灭了所有烛火，让自己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只有在黑暗里，她才完完全全是自己。
“嗯？你来了？咳咳咳～～”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擦掉了她脸颊的泪珠。
“对不起，我没有捞到你……”她单膝跪在她的床前，语气是满满的懊恼。
为什么就没捞到？她都已经潜到河底了，却找不到她，她慌了，越来越多人下水，越来越不知道哪一个是她…她的公主殿下……她怕她的公主殿下会像那些水泡一样……消散……最后无影无踪…
“没事呀，只要我能顺利回来就行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带在身边了……呵呵，或许这样也好，自由自在的比关在宫里做个婢女强。”
“不，我会想办法回到你身边的。”
“虽然很想让你自由自在的，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习惯怎么办？所以我还是自私的决定把你带在身边，你有意见么？”
“没有！”
“好，那就让我想办法吧。”她一把拉起跪着的人，让她陪自己坐在床沿上，靠在她的肩膀。
多少个噩梦的夜晚，一睁开眼看到她像神像一样站在自己床边，就能安心的继续睡觉。
“烟儿没事吧？”
“这种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她能处理好。”
“那就好…那个人怎样了？”她小声的问香草。
“她被安置在了城外的庄户里，没什么事。”香草看着庄户外那张跟她长得有七分相似的脸，稍微化上妆足以以假乱真，只是殿下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殿下，要不要把她杀了！”以除后患！
“嗯？为什么要杀了她？她都替我在这牢笼里关了十年了，送她回家乡跟她家人团聚吧，以后也不要用她的家人要挟她了，给她些银两，置办些田地，安心过着自己的日子吧……”芊瑶靠在她的肩头，把玩着她的辫子，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瞌睡虫来了。
“呵～～”她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人，舍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上拿开，又怕她坐着着凉，不舍归不舍，她更不想她生病。
抽出头发，把人慢慢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隐身而去。
“咳咳咳……嬷嬷，父皇那里查到是谁救了我么？”用过早膳，少女坐在窗前的榻上看了好一会书，春风带着些许寒气吹来，激得她又咳嗽了起来。
荣嬷嬷看到她咳嗽，想给她紧了紧披风想要把她扶回内殿“周公公说是三殿下救了您，我们去里屋坐吧，这窗口风大，等会您又吹倒了！”
少女则没有动作，还是坐在窗口看着窗外“三殿下呀？大皇兄二皇兄我都知道，那三殿下是……？？”
“三殿下出身卑微，极少在人群走动，并没有大殿下和二殿下那么显赫的背景，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殿下的存在。周公公也是查了挺久，才确定是他。”
“哦～慕启恩呀～”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不需要故意去找借口接近他了。
“你帮我准备一份谢礼，我要去谢谢人家。”从榻上坐起，准备换身衣服。
“殿下，陛下已经赏过了。您大可不必自己亲自过去，您还病着呢……”荣嬷嬷满脸拒绝。
“父皇赏赐是父皇的，我的是我的，救命之恩哦，我不去当面道谢，是不是有失公主风范呢？快去准备，要厚礼哦！”她自顾的去找了一件紫色的披风披上，头发还是简单的用几根玉簪扎着，松松散散显得慵懒不堪。
“殿下，头发要梳起来……奴婢为您束发。”荣嬷嬷是不会让她这样出门的，这样才是有失公主风范。
荣嬷嬷精巧的给她束了个坠马髻，插上繁琐的金饰，都被芊瑶一股脑全部拿了下来，最后只能妥协的同意她只簪了朵紫色的绒花，搭配着那淡紫色的披风，倒也显得清新脱俗。
“好了，走吧。”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非常满意。
“走么？那里比较远，还是做步撵吧。”荣嬷嬷善意的提醒。
“我好久没出去走走了，走走又何妨呢？”她要告诉那些以为她快病死的人，她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該传午膳了，我们不用过午膳再去么？”
“去那里用膳也一样的，快走吧。”荣嬷嬷看着她欢快的脚步，赶紧追上，让她小心些。
出了凤阳宫，她立马就恢复了公主该有的端庄。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上行礼的人不断，许是太久没有看到她了，人人看到她都惊呼天人。
“咳咳咳……”皇宫太大了，她在荣嬷嬷的带领下越走越偏，越走越远，累得咳嗽连连，好想问还有多久才到。
“殿下，过了这座假山就到了。”荣嬷嬷看到她咳得满脸通红，赶紧过来给她顺气拍背。
“嗯，好。”这次体力不支，她全部赖在了落水头上，扶着荣嬷嬷继续前行。
过了假山，【礼佛居】这块大匾额映入眼帘。
是一座灰蒙蒙的宫殿，斑驳脱落的墙皮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痛苦。
“这里离佛堂好近呀。”芊瑶看着一墙之隔的皇家佛堂，都能闻到佛堂里浓郁的檀香。
“是的，盈夫人以前是打扫佛堂的……”荣嬷嬷说话点到为止，后面的事，不说也都知道了。
“她……她还只是个夫人？”父皇没有因为她生下皇子而给她封妃，那么多年只是个夫人呀……
“殿下，我们还要进去么？”荣嬷嬷看到她怔在门外，不确定的问她。
“去吧，去敲门，礼貌些。”她吩咐着小宫娥去扣响那扇斑驳的大门。
许久，里面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你是？”来开门的也是一个小宫娥，穿得灰扑扑的，就像个僧尼。
“放肆！公主殿下驾到，还不让你家主人出门迎接！”荣嬷嬷这时立马严肃起来，她以前在宫里就是教习姑姑，最见不得无礼之人。
“啊～～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叫夫人…”小宫娥脸色煞白着急忙慌的往殿内跑去。
“嬷嬷～～哪有你这样来感谢的，你这是要掀了人家的房顶吧？”芊瑶赶紧拉住她的手，让她收收脾气。
“恭迎公主殿下！”宫门大开，一行4人全部跪倒在地，恭敬的向她行礼。
“盈夫人快快请起！”她赶紧上前把为首的女人扶起，当她看清这个人的面目时怔了一下，终于理解为什么父皇会强要了她，可能是把她当成了母亲吧…
“公主殿下请进！”盈夫人被她揽着手臂，拘谨的带着她往宫内走去，经过左边站立的年轻人时，顿了一下：救自己的就是他吧，不是小自己几天么，怎么可以长的还高了她一个头？
“你们是在用午膳么？我可以一起用膳么？”芊瑶看着桌上的菜肴，全是素菜，殿内都是基本摆设，没有流光溢彩琉璃瓶，没有能照全身的铜镜，一切简简单单，却又干干净净。
“呃………”在场的人都被她问到了，不知道如何回复。
“不可以么？”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盈夫人，又转过头看了看荣嬷嬷，自然的忽略荣嬷嬷那难看的脸色。
“只要……公主殿下不嫌弃……”站在身后唯唯诺诺的少年开了口，16岁的年龄已经变完声了，声音低沉而好听。
“那我就谢谢嗯弟了，你们都到门外候着，本公主要用膳了。”说罢也不顾荣嬷嬷那拼命阻扰的眼神，拉着局促不安一直在搓自己衣角的盈夫人坐了下来。
“殿下……我们……”她想说，我们身份低微，并不陪跟公主共膳。
“我好饿哦，你俩这样一左一右站着我不好意思吃，可是我一饿肚子就疼…”她只能卖可怜了。
“…………”盈夫人只能忐忑的坐下。
三皇子慕启恩看着她拉着妇人坐下，也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那软弱的样子没有半分皇嗣该有的气质。
再落魄也是个皇嗣，为什么会如此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不过这样也好，软弱的人更好掌控。
“嗯？这个豆腐是夫人自己煮的么？好好吃哦～”她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是跟御厨不一样的味道，所以有新鲜感。
“是奴婢自己煮的，希望不会污了殿下的玉口！”盈夫人谦卑极了，堂堂一个夫人，自卑到自称奴婢。
“夫人，你是夫人，跟母妃一样都是父王的嫔妃，为什么要自称奴婢呢？那我我母妃是不是也是奴婢呢………”她放下筷子，低下头暗自伤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轻轻颤抖，感觉下一秒就会泪如雨下。
“不……不是的，我怎么能跟娴妃娘娘比，我……我……”看着少女黯然伤神，她多年修佛的清心寡欲在这一秒破碎了。
“都是同一个人的嫔妃，只是在的位置不一样罢了，无需这样妄自菲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道自己没有那一天呢。”她抬起头，握着女人紧张的手，微笑着。
那甜甜的笑容，就像一缕阳光，驱散了这座破败宫殿的雾霾，给这座陈旧的宫殿增添了生气，照在了少年那冰封的心里。
“盈娘娘，我们吃饭吧？我真的饿了呢。”
“好，吃饭。”妇人连忙给她夹菜。
“恩弟～吃饭吧～”她礼貌的回过头，招呼着看得发愣的青年。
虽然眼神不大好，但是还是知道母子二人都被她的话说住了，这就够了，不需要她们表示太多，不抗拒她就好，第一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