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边缘人

    不管在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都存在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基础上，他们始终都处于社会的边缘。

    他们可能是流浪汉，可能是同性恋，也可能是那些患有严重心理疾病或失足的女人。然而，我们往往容易忽视他们的存在，将目光投向那些更加光鲜亮丽的人和事。

    但正是这些边缘人，构成了社会的多元化和复杂性。他们的故事和经历同样值得我们去关注和倾听。或许，只有当我们真正走近他们，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才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和无奈。

    对于边缘人群的了解，我最早是从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作品中获悉的，在他的影视作品中，家庭关系的反思和资本主义剥削下苟延残喘的男男女女是经常出现的。

    有了边缘群体这一概念以后，我也在平时的生活中留心观察，我发现在我生活的这个社会，边缘群体还不在少数。

    在我居住的附近，住着很多的穷苦人，他们白天会去餐馆当服务员或兼职，晚上自己会出来摆地摊，赚取一些外快补贴家用。

    李木子年纪约摸三十岁，她长得很漂亮，全然看不出是一个农村女孩。她在我每天去上学时都路过的一个面馆当服务员，每月的工资只有二千六百多元。

    周末的时候，我也会去这家面馆兼职，老板人很好，看我是学生，只要我干满周末两天她就给我180元，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城市，这个工价已经很高了。面馆很小，平时只有李木子和老板娘两个人在忙活，周末人多的时候，我就帮她们端盘子，洗碗。

    一天周末，饭点过后，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李木子从口袋里抓出一捧瓜子，和我坐在餐馆外面银杏树下的椅子上，开始唠嗑。

    “读书应该很幸福吧，至少以后有选择的权利。不像我，只读到初中，现在基本上只能做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苦力活。”李木子嗑着瓜子，怔怔地看着地上金黄的银杏树叶。

    “其实也还好啦。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不出去打工呢？去江浙和上海一带，那边的工资很高的。”我愣愣的瞅着她俊涵的面庞。

    “我也想过要出去打工的，但我害怕会迷失自我。在我住的村子里面，很多像我一样的女生很早就走出贵州了。刚开始的时候她们会去工厂上班，可久而久之，她们就会厌倦工厂枯燥的生活。在工厂不仅辛苦，而且受气，那些工厂主只是把打工人当成没有感情的干活机器而已。于是她们就开始另寻出路，用自己的身体挣钱。过年的时候，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女生都会回家，她们打扮时髦，开着轿车，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好不气派。但是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她们，我习惯了住在小地方，也许只有这种地方才适合我。大都市对我来说就像一片汪洋大海，一旦我涉足，就永远没有回头路。”李木子莫名的苦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大城市并不适合你。”我试图安慰她。

    李木子轻轻叹了口气，“可能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虽然挣得不多，但也够生活了。”

    沉默片刻后，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我，微笑着说，“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思考了一下，“我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以后只要能养活自己，不给家人添麻烦，我就很满足了。”

    “你为什么不尝试去找一个男朋友呢？况且你长得如此漂亮。”我继续追问。

    “一个人生活就挺好啊。我很满意我目前的生活状态，虽然简单，但是让我感觉很舒心。我父母去世很早，家里面就我爷爷一个人，我每个月都会给他打生活费。我害怕别人突然闯入我的世界。如果谈了恋爱，那时候的我就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要去接纳另一半的思想，去迎合，去妥协；要和他一起去奋斗。当我们有了一间房子的时候，我们会想要一个厨房，有了厨房以后，我们会要一个洗衣机，一个冰箱……就这样循环往复，那时候的我可能早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欲望填满。再说了，我也没有信心去抚养一个孩子，童年悲惨的经历已经让我丧失了对孩子的渴望。在我住的村子里面，很多孩子没有爹娘管，整天在村里面动荡西逛，有时候甚至去捡垃圾，他们的头上全是虱子，衣服破烂不堪。每次回到村里，我的内心就如针扎一样，心想这些成年人为什么会如此狠心。如果这些孩子在娘胎的时候就能遇见这样的苦日子，那他们应该就不会出生了。”李木子的眼眶有些泛红。

    “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着，想起自己的生活，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累，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李木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嗐，振作一点。虽然现实很残酷，但我并不是一个悲观厌世的人。换个思维方式，能活着其实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投资自己比投资任何金融产品都要靠谱。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取悦自己，我不为别人而活。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迷茫过，但后来慢慢的，我就想通了。从我爷爷的口中得知，我父亲是出车祸死的，他跟大多数的农村男人一样，吃喝嫖赌抽，一样都没有落下。他经常背着我的母亲和其他村的寡妇乱搞，但是他从来没有悔改。那时候他和我母亲帮人家开货车，后来在一个下雨的夜晚，他们掉下山崖，尸骨无存，那辆货车至今还在山崖下面的水沟里面。在初中的时候，生物老师好像说过关于遗传的知识，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小孩，所以，我释然了。我暗自发誓，从我这一代开始，我父亲流淌在我身体里面的肮脏的血液就此结束。我不结婚，也不生孩子，我要让我家族里面所携带的所有罪恶在我这一代消失。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任何的负担。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如果我从小能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哪怕再累再穷，我也毫无怨言，可谁让我这么不走运，出生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家庭呢？”李木子风轻云淡地说道，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不甘。

    “那你不怕老来的时候孤苦无依吗？”我对她的说辞有些震惊，怯怯地问。

    “谁不是一生下来就孤苦无依的呢？就算再相爱的人，最后不也是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吗？死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可怕之处，我们之所以害怕孤独，害怕死亡就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自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高级生物，所以才对这个世界恋恋不舍。在我看来，万物皆有灵性，人的生命不一定见得就比其他生物高一等。而且死亡也并不意味着是生命的终结，我们来自大自然，终究也会回归大自然，任何生物都要参与到大自然的循环当中去。当我死后，我可能会变成清晨的一滴露水，也可能会漂浮在空气当中，也可能会变成一朵花，一棵树，一根野草。只有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庸人，才会害怕死亡，害怕孤独，放下心中的那份执着和孤傲，也就放下了对尘世的依恋。多数人之所以害怕死亡，不是因为他们对生命怀有多么崇高的敬意，而是因为他们放不下自己在这个世界多年来打拼得到的车子房子和存款，以及那让人丧失理智的花花世界。”李木子不屑置辩，点燃一根贵烟，独自遐思。

    李木子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继续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活着，本身就很幸运了。”

    我木愣愣的沉思片刻，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