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涌
柳拂生一怔，旋即明白了洛云泽的意思。
青丘狐族的缚灵阵他早有耳闻，最早是青丘狐捕猎的法术，低阶缚灵，高位轮转，在困不住猎物的情况下会直接把猎物传送到预定的陷阱里，算是一种并不复杂的法阵。
可这法阵由于起阵的需要，必须得青丘狐王族之人发动才会有传送的作用。如他先前所言，起阵者实力并不高，怕是把大半修为都注入阵法才会有这么大的作用，这么费心机去困住猎物，结果传送的地点还不是什么陷阱，只是一个地下湖泊，这未免令人费解。
难不成，
柳拂生接了把从袖口滴落的水珠，细细嗅了嗅，
是这湖里的水有毒？
在柳拂生还没理清这其中的缘由时，洛云泽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幽幽地道：
“对于青丘狐来说，这个阵法虽然耗法力，却能最快施展，而且不会困住自己……”
柳拂生恍然一悟，起阵的人根本不是在狩猎，他自己就是猎物！
他是在被逼无奈地情况下起阵，希望就此困住敌人脱身，所以才会往阵里注入了大半法力。
柳拂生不由得看了洛云泽一眼，青丘狐族虽然种群繁多，但真正算的上皇氏的那一支却血脉怍薄，这个阵法的起阵人，想来便是洛云泽的兄弟姐妹一类。
可注入了大半修为来起阵，这只狐狸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洛云泽看着这么沉默，其实是在担心家人？
这个时候他或许应该安慰人家几句，可柳拂生不大和洛云泽这样的前辈打交道，贸然开口的话不免冒犯。
可什么都不说……好像更尴尬了……
洛云泽没注意到柳拂生的别扭，他低头也不是因为失落，只是心中弥漫的困惑逼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一下。
今日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要戏弄一下柳拂生，没想到会在勾栏里遇见谢景行。虽然没见到正面，但洛云泽无比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再者，就是追踪谢景行一路到了这里，竟然发现青丘狐族的阵法。洛云泽现在已经可以猜出下这个阵法的人是谁了，只是想不通谢景行为什么会在此留下那么浓的气息，难不成与青丘狐交手的人就是谢景行？
洛云泽这个念头一冒出便被自己推翻。
这不可能。
谢景行就算与她交手也不会至她于死地，退一万步讲，如果谢景行真的要取她性命，以谢景行的法力和对青丘狐族的了解，很大可能会在她起阵之前就破坏掉阵法，更不要提会陷入阵法。
更何况……
洛云泽紧攥的手有些发抖，竟然追到了这湖里，这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柳拂生踌躇了许久，这才察觉到洛云泽有些不对劲，似乎从到岸上起，他的手就一直在发颤。
柳拂生不由得凑近他，在掌心焰那点微弱的光芒下，这才看见：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只小金锁……
柳拂生：“这是……”
洛云泽声音低低地道：“是我妹妹，洛云熙的……”
柳拂生瞳孔微微一缩。
这只金锁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在施展缚灵阵后，她很可能根本没摆脱那些人，不得已只能跟着缚灵阵一起被传送，慌乱之中连随身之物都没有注意……
柳拂生轻吐了一口气，道：“既然缚灵阵还能发挥效果，那就表示这个阵是最近几天设下的，我们现在去找小殿下，应该还来的及……”
洛云泽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微微扬起头，直视着柳拂生那双澄澈的眼睛，声音断断续续地道：“我刚才感知过了，这方圆百里，她的气息只在这个湖里有一点……”
柳拂生：“……”
柳拂生只觉得一股凉意攀上了自己的脊背，他不敢贸然质疑青丘狐的感知术，只好道：“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宝隔绝了你的感知？”
洛云泽：“兴许是……”
柳拂生：“感知不到不代表人就不在，既然是慌乱下被传送到这里的，那对方肯定也没什么准备。”
安慰这种东西，谁都能无师自通。柳拂生虽然没有什么宽慰人的经验，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意识地去照顾洛云泽的情绪。
更何况，这种不知亲人生死的感觉，确实是令人煎熬……
洛云泽眼下思绪混乱地不得了，起身的一瞬头都有些发晕，一下子身形不稳，柳拂生连忙扶住他的手臂。看后者的俊秀魅惑的脸在暗淡的光芒下显得过分苍白，修长的睫毛微垂着，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肩头，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怜惜……这个念头刚跳出来，柳拂生自己都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头，把这些荒唐的念头甩出去，却仍是语气轻柔地道：“你还好吗？不如先留在这，由我去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小殿下遗留的线索。”
洛云泽却对他的话投以白眼，道：“哪有妹妹出了事哥哥干坐着让外人去操心的，你是我妹夫啊？”
柳拂生：“……”刚才同情他果然是错觉。
二人沿着湖岸走了一圈，这个湖似乎是个地下的暗湖，往四周看还能看见奇形怪状的乳石，阴暗潮湿的地上长满了青苔，二人都不得不附些灵力在脚底才不至于打滑。
洞穴里除了流水的淙淙声，还不时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岩隙角落里响起，显然不止他们两个活物。
柳拂生倒是有些诧异于这个地下湖泊的规模，在转了一个大圈后他们才找到两个连接着湖泊的暗河洞穴。
洛云泽朝那幽深曲折的洞穴里丢了个掌焰，一大群蝙蝠便扑棱棱地飞出了来。
柳拂生顿了顿，道：“不如你去暗河的上游，我往下游走？”
洛云泽摇头否决，道：“我们两人一起行动，今日的变故实在太多，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你要是折在了这里，你要本座怎么去应付你师父那个缺心眼的？”
更何况，还是我诓你来的。
柳拂生的脸色在掌心焰火那点微弱光芒的照耀下，似乎更黑了，他握了握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洛云泽等了片刻还没见他到底要说什么，索性不等了，直接抬步踏入暗河下游的洞穴。
谁成想，在他前行的第三步，柳拂生低低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和流水的淙淙声混在一起，微弱的像是洛云泽的幻听。
——“他不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