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个水母
“还以为你要做什么。”
“一般会拿拳头去打墙壁吗？还那么用力！你难道以为自己能打坏那堵墙吗？！”
朱丽普坐在沙发上由苏格兰帮她检查伤势。听到这话更蔫了，她头上的呆毛都耷拉下来，嘴上却还逞强喃喃道：“我可以。”
波本冷着脸：“不，你不可以。”
“我可以。”超小声。
波本深吸一口气，转头问苏格兰：“严重吗？”
苏格兰庆幸道：“还好没有骨折，就是脱臼了，复位就好了。”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莱伊刚要伸出手。
“我来。”
波本冷不丁开口，紫灰色的眼眸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干脆戒烟三个月好了。”
对此，莱伊置若罔闻，神色漠然地收手。
蔫蔫的朱丽普还在嘟囔着，‘我真的可以。’‘我明明就可以的。’
丝毫没察觉到眼前几个人类做了什么决定。
系统提醒她：【你能力的事情我待会和你解释。一会就要复位了，做好准备。】
【复位？】
朱丽普小小的脑袋上跳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是什么？
没等她仔细询问系统，一道黑影逼近将她笼罩。
朱丽普仰起头与似笑非笑的波本对视，瞬息间，她头上的呆毛唰得竖起，作为生物的本能朱丽普感觉到了危机。
沙发只有这么点地方，往前不行，她想往后躲，金发青年轻松抓住了她的肩膀。
“别害怕，一下就好了。”
朱丽普脑中警铃大作，毛发森竖，立马扭头去找可以求救的人，但——谁都不在。
“别找了。”一眼看穿她心思的波本半蹲在沙发前：“苏格兰去厨房了，莱伊去外面吹风了。”边说边托起她受伤的手腕。
朱丽普咬住嘴唇，小脸憋得通红，莓红色的眼瞳不安地颤动。
紧张地呼吸都忘了吗？
波本在内心里无奈地叹气。
“朱丽普，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朱丽普措不及防，她愣了一下，今天正式和她说过名字的只有贝尔摩德。
三个人都没有特意介绍过自己。
只是到达这里的时候，苏格兰大概给她介绍了一下。
长头发的叫莱伊，他叫苏格兰，开车的是波本。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难道……波本是觉得她记不住吗！
朱丽普顿时像小河豚一样鼓起脸：“我当然记得。”
一声轻笑从波本嘴中发出，他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朱丽普受伤的手腕。
他抬头看着气fufu的朱丽普，头偏向一边，金色的刘海滑落向一边，眼里满是笑意：“那你说说看，我叫什么？”
“波——本——！”
朱丽普刻意拉长声音，提高音量回答。
就在这同时，波本利索结束了手上的动作。朱丽普只来得及听到咔嚓一声，感觉到轻微疼痛，低头一看手已经好了。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长长睫毛下，草莓糖果颜色般晶亮的眼瞳内闪闪发光。
人类好厉害！
“记忆力不错。”
拍了拍她的脑袋，波本微笑做出评价。
“波本，帮我把这些端到桌子上去。”
厨房里传来苏格兰的呼唤，波本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剩下朱丽普一个人在原地，伸手学着波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有刚才波本摸的时候那种暖暖的感觉了。
真奇怪，是她摸得方式不对吗？
她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
-
晚饭是朱丽普点的蛋包饭。
热气腾腾的蛋包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金黄色的蛋皮包裹堆成小山的米饭，上面用番茄酱写着‘朱丽普’三个字。
朱丽普拿着勺子神色茫然。
这个是这么用的吗？话说……该怎么吃？
这是她第一次吃人类的饭，也是第一次用人类的身体坐在餐桌上。
当猫的时候，她只觉得人类吃的‘蛋包饭’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所以，在苏格兰询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对人类料理认知贫瘠的大脑里第一个跳出的就是蛋包饭。
毫无计划的小水母完全没想过观察人类怎么使用餐具。
不过没关系，她有面对未知问题的解决办法！
朱丽普解决办法其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问系统。
【我可以直接张嘴吃吗？】
【不可以。】系统冷漠地回答。
朱丽普又蔫了。
看她神色恹恹的样子苏格兰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不会用这个。”她原本说话声音就小，现在更小了：“也不知道怎么吃。”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接着再看向朱丽普时神色各异。
“没关系。”苏格兰垂下目光，声音柔和：“不会的话，学会就好了。”
“来，看着我。”
波本出声示意，放慢动作演示了一遍吃饭的动作。
“学会了吗？”
“嗯。”
朱丽普自信地点头，拿着勺子有模有样学波本刚才的动作。
见此一幕，苏格兰微微一笑。
薄荷朱丽普，就是用波本威士忌作为基酒调制的鸡尾酒，他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不知道怎么搞得，朱丽普勺子里的饭又掉回到盘子里，勺子飞了出去，还正好飞到波本脸上。
苏格兰：“……”
莱伊：“……”
波本：“……”
波本沉默的用纸巾擦拭，勉强维持脸上的笑意：“看来你的力气确实很大。”
“对不起。”
道歉积极的朱丽普，立马想要重拾形象：“我这次一定可以，你看着，波本。”
苏格兰递过一个新勺子。
结果这次勺子飞到了波本的衣服上。
“……”
“我……”
“你不可以。”
苏格兰：“波本，冷静！”
波本扶额叹气。
“先说好，仅限今天。”
他把位置搬到朱丽普旁边，拿起她的勺子，盛满饭送到她嘴边。
朱丽普啊呜一口咬住勺子，食物进入嘴里的那一刻，她呆住了。
她以前当过很多非人的存在，自然吃过很多东西。
而不论什么食物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地球生物生存所需的能量。
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期望，但是、但是为什么蛋包饭……会这么美味？
“今天是我喂你吃，之后要自己练习……你怎么哭了？”波本一脸错愕道。
他的话也引起另外两个人的注意。
一时间三人的视线都落在朱丽普身上。
女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泪扑簌簌掉落，莓红色的眼瞳中却只有茫然。
哭？
朱丽普后知后觉，感觉到了脸颊上的凉意，她伸手去摸，指尖湿湿的，像是摸到了水一样。
她知道，这叫做泪水。
【人类会因为吃东西哭吗？】
朱丽普大为震撼。
【……】
系统：【或许会的……吧】
【人类好不可思议！】
上一秒还呆呆流泪的女孩，下一秒就眼中一亮，整个人都在发光。
“好吃！”
“……”
苏格兰拿捏不准地问：“难道……是因为好吃才哭得吗？”
“嗯！”
气氛缓和下来，朱丽普奇怪地反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正常再好吃也不会到哭的程度。
三个各怀心思的大人不约而同想。
朱丽普没能把蛋包饭全部吃完。她很想吃完，甚至都想把盘子舔干净，可她的肚子很撑，仿佛在多吃一口都会爆炸的程度。
【很正常，你这个身体已经半年没有进食了。】系统解释：【如果不是我做过调整，你连吃饭都是个问题，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
尽管如此朱丽普还是不舍那盘没吃完的蛋包饭，扯着苏格兰的袖子拜托他不要处理掉。
“不会处理掉的，我就放在冰箱里冷藏，朱丽普明早还可以吃到。”
苏格兰在盘子上敷上保鲜膜，把朱丽普心心念念的蛋包饭放进了冰箱里。
朱丽普这才在波本的催促下去洗漱。
吃饱饭，又洗了个热水澡的朱丽普，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舒适二字。贝尔摩德准备的东西很齐全，上到洗发水下到吹风机。
连型号都是小型轻巧的。
以前当动物的时候也有人帮她用吹风机吹毛，第一次自己用，朱丽普有些拿不准。
【插/上电，按下按钮就可以了。】
“插/上。”朱丽普在客厅里找到了插/排，“按下按钮……”她把吹风口对着自己，按下按钮，下一秒强劲有力的热风冲出来打在朱丽普的脸上。
湿漉漉的粉色长发一瞬被吹飞，水珠四溅，溅了正擦枪的波本和莱伊一脸。
“……”
被热风吹得说话都费劲的朱丽普：“唔唔唔……波……唔唔唔……本。”
莱伊：“在叫你。”
波本：“我听不见。”
朱丽普：“波本……唔唔唔！”
波本：“……”
吹风机的轰鸣声占领了公寓，波本侧着身坐在沙发上，帮背对着他老实抱着膝盖的朱丽普吹头发。
樱花粉的长发顺着他指缝滑落。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小孩子的朱丽普打了个哈气。
她的床临时定在沙发，白天趁买菜的功夫苏格兰给朱丽普买了一条毛毯。
订购的床垫和被子要明天才能送到。
三人商量后，决定把唯一的房间收拾出来，让朱丽普住进去。
但这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波本关掉吹风机，接过苏格兰递过来的毛毯，给困得眼皮打架的朱丽普盖上。
小小一个的朱丽普很快淹没在柔软的毛毯中，只留下一缕樱粉色长发在外面。
身体过于虚弱，即使白天睡了很久，朱丽普入睡也很快。
莱伊拿着烟盒和手机走了出去。
波本和苏格兰在关掉客厅的灯之后，拿着笔记本进了旁边堆放文件的小房间里。
房间内，波本的手指飞快敲击着键盘，屏幕的光映照到他眼底深处。苏格兰几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波本余光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头也不抬地问苏格兰。
“关于那孩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尽管如此苏格兰下意识还是压低了声音。
敲击键盘的手一顿，波本惯性把手探向领口，想松松领带喘口气，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已经把西服换下来了，可他依然觉得透不过气。
距离他们进入组织前，组织里能力优秀的科学家宫野夫妇就在研究一种药，当时还有一名叫小鸟游七濑的科学家也在这项研究中。
但三人很快便有了冲突，似乎是想法不和，宫野夫妇强烈抵制小鸟游七濑的想法，最终三人不欢而散。
不久之后宫野夫妻出事。
就在宫野夫妻去世没多久，小鸟游七濑便主动提出‘代替’宫野夫妇继续研究那种药。
可这也没能如他所愿，组织原本就打算把这项研究交给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宫野志保。
小鸟游七濑便提出了当初被宫野夫妇强烈抵制的‘想法’除了‘那位先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提出之后，‘那位先生’批准了他的研究，并为他提供了所需的设备以及大量资金。
小鸟游七濑忘我的投入到研究中，他不许任何人来插手他的研究，就连助手都没有，独自一人日复一日泡在实验室里。
为了保证工作进度，他每天都会固定向‘那位先生’报告。
小鸟游七濑最后一次发出的报告是：‘我成功了。’那之后，他便没了音讯，贝尔摩德奉‘那位先生’的命令前往实验机构，推开实验室的门，小鸟游七濑早就不见踪影了。
直到这时，他的实验内容才在组织内部传开。
耗费了组织大量资源，所留下的就是——他关在培养槽里的亲生女儿，以及满地散落连使用说明书都算不上的文件。
“那么朱丽普就是……”苏格兰的瞳孔骤然缩小。
波本疲倦地点头，他深吸口气，抬手撩起额前令他此时心情烦躁的刘海，“具体这项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只有‘那位先生’知道，我们能知道的只有贝尔摩德拿来的资料和那本可笑的‘育儿手册’。”
“对组织来说，现在的朱丽普就是一个由小鸟游七濑借用大量资源做出的‘武/器’。不知道‘武/器’正确的用法和威力前，就需要大量实践，摸索用法和威力，以此来确定这个‘武器’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原本这项任务是轮不到刚进入组织一年的他们的。
第一人选不是贝尔摩德，就是琴酒。然而不巧的是琴酒人在国外，贝尔摩德也有正要前往国外的任务。
朱丽普的存在过于特殊，容不得半点差错，跑到国外的话未知的风险太多，只能留在国内。
巧合的是国内正好有因为任务凑到一起，能力出众的三人。
月光借着落地窗流到地板上，路灯照得明亮的街道上传来父母与孩子的说笑声，小孩子撒着娇缠着父母明天去游乐园玩。
苏格兰不禁去想黑暗客厅里，蜷缩在沙发上因为身体虚弱熟睡的朱丽普。
这感觉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都要救她出去，他想到。
“不是什么值得头疼的事情。”
波本语气突然一变，他眼神示意苏格兰，屋外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莱伊回来了。
“没错。”接着波本的话，苏格兰笑道：“反正又没有连带责任，就当做养一只宠物了。”
他话音一落，莱伊推门而入，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气，衣服上还沾着淡淡的烟味。
“看来你们已经商讨出结果了。”他冷漠地垂下墨绿色地眼睛。
“明天回来再说。”波本冷冷地说。
之后，屋内除了烦躁的波本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
-
【别听了。】
朱丽普内心世界里的屏幕上出现这几个字，画面一闪，又换成别的字。
【与你无关。】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