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人头一两银
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在少室山的山洞前，百里蹇当时就已经是他现在的实力了，可惜他自断一臂，不然他是这辈子都追不上他的速度。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百里蹇出手了，鸟都瞟了百里蹇一眼，心酸的猜测他现在一定更强了。
“咳咳！”
不远处某棵树上，穿着道袍的男人脸上出现一丝凝重，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声说道“这个鸟都不是好惹的，光是我们两个恐怕难敌他手，现在逃也不好逃了”
身边的人咽了咽口水，衣领上的钢针折射出一道银光来，有些懊悔的感叹“要不我们直接杀了那个谒卿？”
“杀他？我们能碰到他的衣角就不错了！有这个棘手的家伙在，我们根本近不了百里蹇的身！”
他气愤的捶捶树干束手无策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练一具人尸是极其费时间费财力的事情，加上与人尸磨合和控制的成本，每坏一具都是极大的损失。
人尸是没有死一说的，可是如今碎成了好几块就毫无办法了。
死的不能再死。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干瞪眼！连我们两个都拿他没办法，也只有那些人才行了”
这人苦笑一声，眼看着鸟都跟砍大白菜一样砍人尸。
身边的同伴心口巨痛，无法忍受的松开了手。
下一刻，那些人尸四散而逃，每个人逃跑的方向都不同。
“哼哼，这样他总不能砍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身边的人停止呼吸了，“赤奋若！赤奋若！你怎么了！”
困敦不可置信的颤抖了双手，不停摇晃着赤奋若的身体。
赤奋若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可是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困敦松开手，痴傻的推开赤奋若任由他掉下树去，自己转身就要逃走。
可他刚迈开腿，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下栽倒。
困敦震惊的想要伸手抓住树干，已经迟了，只能无力的坠落在地，视线落在赤奋若的尸身上。
他的身体已经麻木的无法张嘴，眼皮也在不受控制的垂下。
他的视线里出现两个人的脚，一人是浑身雪白，一人的裤脚有的破碎。
最终，他看见两只青色的小蛇扭动着身体快速爬向鸟都，他还是闭上了眼。
“两日没出手就退步这么多，连裤脚都破了”百里蹇踹了一脚赤奋若，弯腰捡起他的钱袋。
“第十二个”鸟都计算着死在他手上的人数。
“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十二支能人都死在你手上，下一次会是谁呢”
百里蹇饶有兴趣的颠颠钱袋，揣在了鸟都兜里。
百里蹇府中，天壬轻车熟路接过鸟都扔给自己的银子。
两位主子实力超群，总是要那种不长眼的家伙上门打扰，这时候基本用不上下面的人出手，鸟都一个人就能拿下那些刺客，而战利品都被丢在他手上，交给他清点并放入百里蹇私库中去。
天壬收好钱袋子，转身回到百里蹇书房中去。
“嘀嗒——”
一滴莹润的墨水跳跃在水面上又迅速掉落，停顿在水面上一刻随后骤然破开与砚台里的墨水揉为一体。
低调的墨色沾染在毛笔上，一只手挥动自然，起笔就是毕露锋芒，细长的手指如同暗色的竹节笔直刚硬，走笔间行云流水。
这是一首小诗，百里蹇停笔。
这细小的纸条被风吹卷似的自行卷动起来，在纸的尾端碰到百里蹇的手指。
于是卷起的纸条被绳子绑住了一样，就着这个样子被少年扔到匣子中去。
黑色的木匣子，毫不低调的爬满了金色的阳纹，是一块不小的兽纹，金眼的鸟半闭半睁的睥睨众人，黑色的蛇纹填满了匣子的缝隙，乍一看宛如真实的蛇盘亘在上面。
微风缓缓从他身后扇来，百里蹇的长发轻轻飘拂。
“去吧”
少年这样说道。
身边的天壬适时又迅速的将匣子端起送到屋中站着的两个男人手上。
两人蒙着面，呼吸清浅到他人难以发觉，乍一看像两根柱子似的没有人气，存在感极地。
百里蹇看着地面，一只青翠的小蛇撩开他的袖子钻出来，金闪闪的眼珠子转动一下，蛇尾盘在他的指尖。
百里蹇晃动手指，小蛇饶有兴趣的在指间爬行。
从远看就像手上戴着几枚莹绿的戒指。
小蛇爬在鸟都耳后，尾巴挂在一只耳朵上，晃晃悠悠攀到另一只耳朵，蛇头放下来感受着垂坠在空中带来的趣味。
男人站的笔直一动也不敢动，后脑勺处感觉的到一阵阵微风，冷汗淋淋从后背冒出，很快打湿了衣裳。
鸟都打赤膊穿行在行列之中，每个士兵的腿脚上都至少摞了一块生铁硌的人生疼，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脚腕上无不长着厚厚的茧子。
而他们的肩背上，腰上，是一斤斤的铁块。
鸟都步履生风的行走着，碧色的小蛇威望很重，相比鸟都的威严，它带来的生命威胁更加可怕。
“明夷”
行列中的一个男人忽然绷直的身体站出来“上卿！”
鸟都转身看向他“你来说说，铁块的用处”
明夷顿了一下大喊道“为了战场上更加灵活闪躲，为了出拳踢脚力道更加利落刚猛！”
鸟都挥挥手又叫了一个名字“大壮”
大壮速度很快的站了出来“上卿”
“告诉我生铁的用处”
青蛇从鸟都耳朵边钻出来，晃晃荡荡盯着大壮。
“练耐力，增力量，提速度”大壮笔直的站着，眼神落在地面不敢抬头。
鸟都把眼神放到行列中去，朗声问“有谁，有不同的见解！”
有几个人站出来，但答案都脱不开战斗技巧。
鸟都抬抬手，示意他们归队。
“战场上，刀剑无眼！四面楚歌血肉横飞那是常事！战斗固然重要，战斗的目的是什么？保家卫国？出人头地？效忠君主？战斗的目的是为苦尽甘来功成名就！是为壮志凌云官运亨通！”
鸟都忽然伸出手，粗壮的手指指向每一个人的鼻梁“你是人，你是人，你也是人！是人就怕死，是人就有力争上游的野心！生铁是为什么绑在身上？是为了人头！真正到了战场上，敌军的人头就是金子！一个人头一两银，十个人头一两金，五两金是一个官，十两金就是大官！”
鸟都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武场上，不止这六十四个人，还有余下几百号的武人都听得见，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平静的。
拼死拼活为那些虚名不值当，可跟着百里蹇拼命能拿到真金白银，这就值当！
鸟都满意的抽身上台，虎背熊腰的身影几步就走到了最高处的演武台。
“诸君，生铁是什么？”
只听他一声高喊，台下的人都激昂起来了“是人头！是人头！是人头！”
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用力点头“没错！在场的每一个，都是百里将军的中流砥柱，在场的每一个都是他的亲兵，只有拼命杀人拼命活着，封侯拜相远名扬！”
说罢，他又指向最中央的那群人“这六十四人！是百里将军亲自挑选的，是你们几百人中的最强者，是你们的顶头小将！他们是一辈子都当小将吗？不是！有朝一日，他们是摄政王，是振国将，是定南侯，是北国相！他们不会永远做小将，你们也不会永远是伍长，什长，百长！只要更强，你们就是下一个小将！而他们也未必会一直比你们强！”
“锵！”
一个穿道袍的人忽的出现，剑气划破长空，鸟都下意识举起长刀对敌，刀剑相接闪起一道金黄的火光来。
武场上寂静一片，肃杀的氛围立刻传开，台下的士兵们都没有躁动，整整齐齐的站着围观。
这人蒙着面，但剑术极强，出手便是杀招。
长剑一挥，剑光于空中翻转，恰似飓风中的蝴蝶引人分神，在场的士兵们无一不屏住呼吸，剑锋直指鸟都的金眸，似乎如何应对都是死路一条。
然而鸟都迎难直上，大刀力扛千斤挥动间呼呼作响，刀上的银环铃铃作响似是死神的铃响。
刀芒瞬间从刀尖劈出，带着不可抵抗的力量猛冲上前。
谁知下一刻，断裂的刀身极速飞转开来最终插向地面，拔都拔不出来。
长剑已然落下，台下的士兵们有些急躁，不过六十四位小将并没有动作，一时间就是有心上台帮忙的人也被拉住了。
“砰——”
震荡的声响传开来，鸟都的手臂被长剑击中，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微芒笼罩他的臂膀，刚硬的手臂硬挺挺扛下了这一击。
不止台下的人失声震惊，剑客也愣住了。
这个鸟都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手臂竟然比刀剑还硬。
可惜鸟都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掌如刀，蓄势待发。
这人也不是寻常人，长剑执手气势如虹，剑身微微颤抖，力量尽数凝聚在剑上，只是一劈，刺耳的剑音随之而来，此时长剑已经到了鸟都眼前。
鸟都的刀掌却是行如有蛇，掌随人动，并非应下攻击，而是主动攻击，大掌毫不畏惧利刃，两指顺着剑脊一划，长剑的力量瞬间被他改变方向，刀掌紧追不舍的跟上去，呼啸的掌风凌厉逼人。
剑客连连被打乱节奏，鸟都正是看出了他的实力不俗，已经到了剑人合一的境界，长剑此时已经不再是武器而是他的一部分。
要论剑，鸟都不在行，要论体术鸟都难逢敌手。
而鸟都最在行的，就是随机应变化劣为优。
汗水打湿了剑客的头发，他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把剑，如今竟然被人赤手空拳戏耍了 心中越是气愤就越是冷静。
最令他震惊的是，鸟都从始至终都没挪过脚，他的脚下已经踩出了深深的一个印子。
昭阳深吸了一口气，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十二位顶尖的毒手有来无回了，在这样的实力面前，歪门邪道早就落了下风。
台下早已经看呆了，鸟都的实力他们当然知晓，不然也不会成为他们的教头但没人说过鸟都实际上有这么强啊。
忽然，地面猛的振动起来，一声闷响从内卫堂响起。
鸟都自在随意的状态瞬间收敛了，眼神变得阴冷可怖起来。
“阁下便是昭阳吧”鸟都收回手，瞥了一眼台下有些躁动的士兵们。
昭阳的眼神深邃起来，心中杀意更甚“正是在下”
“那那边的就是玄黓了吧”鸟都扬扬下巴，示意内卫堂的方向。
昭阳有些得意的笑道“是玄黓和重光”
鸟都的脸色更冷了，烈日炎炎鸟都身上的气息越发寒气逼人“看来谒卿在你们之中还是很有地位的，竟然派出了两位来刺杀他”
台下的士兵们已经乱了队形纷纷向内卫堂看去。
“列队！”
鸟都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列队布阵。
“九大阵法，立刻操练起来！”
最先动起来的是六十四小将，他们知道鸟都不会弃百里蹇的性命于不顾，既然教头令下，他们就必须执行。
整个武场都行动起来，丝毫看不出一点先前的担忧和躁动。
昭阳看着下面训练有序全然无视他的样子，脸色黑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冲向鸟都。
而内卫堂那边，百里蹇身边的人都被重光纠缠，竟然使他单独对上了玄黓。
少年病弱的身慢慢站起，被玄黓砍碎的帷帽上的轻纱随之掉落，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看来你们是下了血本啊”
一次派了三个顶尖高手，真是不担心三个人都折在他手上。
玄黓摸着枪头，用匕首给枪头打磨，一个眼神也不分给百里蹇，不悦的冷笑“黄毛小儿，连胡子都没有的小孩罢了，也值得让我们出手”
话音一落，玄黓手中的长枪瞬间甩出。
下一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的屋内居士的画像上。
“这就是你的主子？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百里蹇身侧的拳头握紧了。
暗室之中，众人忽然感受到一股凉意。
只见百里蹇慢悠悠的将帷帽取下，“母亲常说君子正冠，杀人是不可以带着帽冠的”
染血的纱被风吹起，轻飘飘向外飘去。
青蛇盘在鸟都耳边说了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