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建斌回到柳石乡,在西林的帮助下,很快把去晋原施工的人员落实了下来。建斌在长途客运站订专车时,遇到了大麻烦,客运站提出先付款后发车,由于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回来时所带钱不多,很是着急。无奈,他从客运站出来后,去鞋店找了春玲,想先借些车费,顾顾急。
春玲和春明正在鞋店忙碌,春玲看建斌来了,很是惊喜,说:“建斌,你从哪冒出来的?”
建斌说:“回来几天了。”
春玲急切的说:“你有志文的消息吗?”
建斌说:“志文在晋原承包了工程,我从东北带去一些施工人员,由于需要人员多,志文让我回来,再找一些。”
春玲很生气:“建斌,你真能沉得住气,你知道家里挂念成啥样了吗?”她没有说她很想念志文。
建斌解释说:“那边工程催的紧,我想把人员落实了在过来,”
春玲仍不原谅:“我看他志文一头钻进了钱眼里,连老娘和孩子都不要了﹗”
建斌说:“春玲,志文这段可没少吃苦受罪,你嘴下留点德,就不要再埋怨他啦﹗”
春玲的怨气缓了下来:“建斌,你可要好好帮助志文,别让他再栽了跟头,他够倒霉的啦﹗你把人找好了吗?”
“人员都落实了,包车人家客运站要先交足钱才发车,我回来时由于带的钱不多,想跟你先转借一步。”
春明啥都听到了:“建斌哥,需要多少钱?”
建斌说:“估计两千就够了。”
春玲说:“春明,把咱现有的钱都拿出来,一分也不要留。你准备钱,我和建斌出去一趟。”
建斌不明白:“春玲,上哪?”
春玲也不解释,拉着建斌就往外走。
春玲回到家,拿了一个包,拉着建斌来到了一家寄卖店。
建斌被春玲搞的晕头转向:“春玲,咱来这里干啥?”
春玲这才说:“你们那里一定现在很缺钱,我的这些金首饰放着也没有啥用,换几个钱给志文顾顾急。”
建斌听后很着急:“春玲,你可不能这样,志文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回去后交不了差﹗”
春玲很平静的说:“建斌,我看你是跟着啥人学了啥人,他志文是一根筋,你也学的不会转弯了,你非说是卖首饰的钱吗?再说了,这些首饰都是我和永波那个混蛋结婚时买的,我看着就心烦,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建斌黝不过春玲,只能随她去了。
春玲又和建斌回到鞋店,春玲忙碌了一阵子,把一装钱的提包交给了建斌。
建斌说:“春玲,这是多少钱?”
春玲淡淡的说:“差不多一万,让志文先顾顾急。”
建斌接过钱,:“春玲,我替志文谢谢你,你的首饰,我想志文很快给就会你赎回来。”
春玲说:“建斌,没有这个必要,我不想再看到那些东西。你回去告诉志文,如果他真有心,给我买只戒指,就还了我的心愿了。”说完,脸红红的。
建斌听懂了春玲的话,可他没有说话,因为这不是他能表态的事。
建斌走后,春玲听建斌说志文在外面受了不少罪,很是心疼,一个人躲的屋里,哭的很伤心,哭的很无奈。回想她和志文走过的路,再想想自和志文分离后,自己和永波那一段不幸的婚姻,多少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使她伤心透顶,悲痛至极。
多年来,她是爱志文的,而且爱的很深,不能自拔。这中间虽然掺杂着她的一些私心和欲望,但从她的心灵深处,爱志文的初心,从来没有改变过。现在她很后悔没有能和志文走到一起,可她一直想不通,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对志文很气恼,总是认为是志文抛弃了她,一直把志文恨的牙痒痒,扒志文家的房,赌气和永波结婚,利令智昏,铸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现在回想起来,其主要原因并不在志文身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虚荣娇气,没有和志文同生死,共患难的决心和勇气,瞻前顾后,推推驽驽,错失了良机。永红不在了,她有心和志文重续秦晋之好,可她又认为,现在一切都晚了,是自己把志文的心伤的太狠了,他现在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不想对她多看一眼,她悔恨交集,哭的更痛心了。
春玲现在很用心的照顾志文和永红的两个孩子,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为了报答永红对她的好,二是想弥补她对志文的爱,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对两个孩子的可怜和疼爱。路勇在她的精心照护下,已经会走会跑了,很清晰的喊她妈妈了。人都是有感情的,现在她一天见不到路勇,想的就很厉害,就象丢了魂,她把一个女人的母爱之心,全部都倾注在了路勇身上,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路勇是志文和永红的孩子,迟早迟晚会离她而去,但她无法面对这一现实,她要据理力争,因为永红不在了,如果志文有了新欢,让路勇交到别的女人手里,她实在不放心。现在对她有利的条件是:路勇的户口已迁在了她的名下,有法律依据,路勇就是她的孩子,她下定了决心,自己决不松手,自己一定要把路勇抚养长大,任何人都别想把她的路勇夺走。
建斌在回晋原前,在柳家见到了厦母。
厦母说:“文娃的事,玲娃都和我说了,真难为文娃了,受了这么大的罪。”说着,哭了。
建斌听厦母对春玲改了称呼,已知道厦母对春玲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深厚到了哪一步,他还不清楚,他也不便多说。
厦母接着说:“你回去告诉文娃,安心干他的事,我和俩孩子不用他操心,玲娃把我当亲娘看,把俩孩子看成是她亲生的,他再瞎操这份心没有用。”
建斌小心翼翼的说:“志文让我告诉您,等一切就绪后,接您几个过去,让您有个思想准备。”
厦母很警觉:“都是让谁过去,他提到玲娃了吗?”
建斌含糊其辞的说:“这我没有听他说,志文只说让您知道这个事。”
厦母也没有再深究:“建斌,既然文娃这么说了,这事也就不会太长了,你现在陪我回岸村一趟,我想在走之前看看我的家,到红娃坟上跟我的红娃说说话。”
厦母又哭了。
建斌也眼发红。
建斌随厦母回到了岸村,回到了厦家。
厦母颤巍巍打开大门生了锈的铁锁,推门走进了院子。
满院子被永波摔打过的一片狼迹,依然还在,残叶又覆盖了一层,凄凄凉凉,已经没有一个家的样子了。
厦母很强势,没有悲伤,没有眼泪,只有满目的怒火。她走遍院子的角角落落,疼爱的抚摸着她亲手栽种的每一棵树,每一盆残败的花,已经没有了家禽的围栏,久久不愿离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看了一遍后,昂然的走出家门,没有再回头。
建斌忙去锁门。
厦母严厉的说:“建斌,放下﹗”
建斌惊愣的说:“我把门锁上。”
厦母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了人,要家干啥?这个家我不要了,任他狗日的祸害去﹗”
建斌不敢再吭声了。
厦母随后说“去找张锨,跟我到红娃的坟上去。”
建斌唯唯诺诺。
永红的坟上已长满了野草,厦母心疼的一棵棵的小心清理。
建斌也去帮助清理。
厦母说:“建斌,你站一边去,让我为红娃出出力,尽尽心。”
建斌不敢动了。
厦母爬着把永红坟头的野草清理完后,又力不从心的铲起土,抛撒在永红的坟头上,一锨一锨,很是费力。
建斌很心疼,说:“娘,让我铲吧﹗”
厦母沉着脸不说话,继续气喘吁吁的一锨一锨铲着,撒着,很是认真,很是情切。
建斌忍耐不住,哭了。
厦母艰难的在永红坟头上,添了一层新土后,又艰难的跪着爬着抚平了一遍,已累的大汗淋漓。她满意的看了看,坐在永红坟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厦母哭着说:“我的红娃,你咋就恁狠心不给我托个梦呢?娘想你呀﹗想跟你说说话呀﹗想听到你跟我吵架呀﹗你死的冤,死的屈呀﹗这都怪娘呀﹗咱不该为了文娃的一官半职破上命呀﹗现在你的志文没官了,没职了,他不也干上大事了吗?你要是能看到你的志文有今天,你会欢喜的疯,高兴的傻呀﹗红娃你走好,你放下心,你的俩孩子,我就是破上这条老命,也要给你看护好,不让他俩受半点委屈,娘也已经想好了,娘老了,我把俩孩子,给你托付给你的好姐妹玲娃,她会尽全力给你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吧﹗娘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娘看准了,只有把俩孩子交给玲娃,娘才放心,你也不要牵挂,你就一路走好吧……”
建斌看厦母哭了说,说了哭,怕她伤心过度,有个长短,就强把她架了起来。
厦母又在建斌的陪同下,来到了德旺家。
厦母见到德旺后,跟建斌说:“建斌,你忙你的事去吧,我兄妹俩说说话。”
建斌说:“娘,我明天一早就要带着民工走了,就不打扰您了,您对志文还有啥嘱咐吗?”
厦母说:“我懂个啥,让他照顾好自己,好好干就行啦﹗”
建斌又看了看德旺。
德旺说:“你娘说的对,让他就按你娘说的办,你去吧﹗”
建斌走了。
德旺自永红死后,一直对厦母有怨言,耿耿于怀。他认为是厦母的一意孤行,才导致了永红的死亡,让志文丢官免职。他为了志文的一双儿女,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找春玲,要不是人家春玲收留,柳家也就真的家破人亡散了。所以,他对厦母今天的到来,情面上不好撵,可也不冷不热,自顾自的‘吧哒吧哒’抽他的烟袋。
厦母自永红死后,脾气也减了不少,她说:“他舅,志文……”
德旺没等她说完,没好气的说:“知道了,建斌都和我说了,你总算没有把他害死﹗”
厦母自知理亏,也就忍了:“志文说等一天,让俺到他那里去。”
“那你去享清福去呀﹗”
厦母脸有点挂不住了:“他舅,我是跟你说正事的,你咋东一捶西一拳的呢?”
“志文都是让谁去呀?你也没说个长短,你让我咋说呀?”
“这还用说吗,他不能丢下我不管,也不能丢下他的俩孩子不管,当然是俺娘仨啦﹗”
“志文想的对,他如今有能力了,不能再给柳家添麻烦了。”
“我想让玲娃和我们一起去。”
德旺停下了抽烟,看了厦母一会:“你又出啥幺蛾子?你说让春玲去,人家是你家啥人呀﹗是你家的保姆呀?还是你家的佣人?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咋就不为人家考虑考虑?”
厦母也来了气:“我咋就不为她考虑啦?玲姑娘她心里装着文娃,这我能看不出来吗?我这是为她好。”
“我能不知道,你自私的很,春玲在和永波没有结婚前,就心里装着志文,你那时咋没有这样想,你现在用着人家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就不信你那一套﹗”
“文娃可怪是你外甥,都是认个死理,当初是啥情况,是她玲姑娘不愿再来咱岸村吃苦受累,嘴上说等着等着,咱家文娃能等吗?再者说了,当时咱文娃在家种地,就是他俩结了婚,他俩一个不愿种地,一个不会种地,这日子咋过?如果当初文娃没有红娃帮衬,这个家早家散了,你还是俺家的主心骨,这点你考虑过吗?”
德旺惊讶的看了厦母大半天,感到这些年来,是他错看了他这个妹妹的心计和能力了。当初她的所作所为,看着是一个搅屎棍,现在想想,她说的做的都在理上,从她对永红的疼爱,再到她对春玲的态度转变,都充满了爱心,看着是私心,其实她是对她的家,对她家里每个人的大爱。她作为一母亲,一个家庭主妇,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能再过多的責备她了。
德旺态度缓和了:“以你咋办?”
厦母态度很坚决:“好办,你把文娃和玲娃的婚姻促成了,这都啥事也没有了。”
德旺又有些生气:“你咋啥事都往我身上推?”
厦母也很生气:“我不往你身上推,往谁身上推?你别忘了你是谁,你是我娘家最亲最近的哥,你是文娃最亲近的舅,我没有婆家,娘家又没有可亲的人,你说让我去找谁,你给我指出来﹗”
德旺没有了话说,他很关心的说:“这话你跟春玲说了吗?”
“这些年哪件事我不是都先跟你说,让你拿个主意。”
“要我说,只要他俩愿意,这样最好,起码俩孩子不受啥委屈了。”
“玲姑娘疼他俩娇宝似的,看成了她自己的孩子。”
“你说错了,不是看成了她自己的孩子,而且就是人家的孩子。”
“他舅,你糊塗啦?明明姓厦,是厦家的孩子,咋就成了她的孩子啦?”
“娜娜还姓陈呢,你说就不是春玲的孩子啦?”
“那不一样,还有文娃呢?”
“那都一样,永波也没有死。”
“他舅,你别吓我,你跟我说道说道,萍萍、勇勇,明明是厦家的孩子,托她照护几天,咋就成了她的孩子啦?”
“是你愿意的。”
“我愿意她收养,不还是姓厦吗?”
“姓啥跟是她孩子无关,你同意她收养,她也愿意收养,国家又给人家办的有收养手续,俩孩子都在人家名下,并且都转成了城市户口,吃上了商品粮,这连国家都承认是她的孩子了,你还糊塗个啥?”
厦母害了怕,说:“要不回来啦?”
“要不回来了,春玲早已把路勇看作了她的孩子,她的心也已和路勇连在了一起,她不会松手,也舍不得松手。”
“那就没有一点办法啦?”
“要想要回来也容易,唯一的办法,是春玲和志文结了婚,两家人成为了一家人。”
厦母笑了:“他舅,你净吓我,文娃和她玲娃结婚不是早晚的事吗?被你七拐八磨的说的吓人。”
“这事你别想太简单了,他俩能不能结上婚还另说。”
“我看玲娃有那个心。”
“你要知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志文愿意吗?今天说到这我也不再瞒你了,志文跟建斌说只让你和俩孩子去,可没有说让春玲去呀,这是啥意思,还不好理解吗?”
厦母傻了眼,恼怒的说:“他这是没有良心,这么长时间他跑哪去啦﹗不是人家玲娃,他哪还有家,哪还有孩子,我也早死了,上哪去找他娘?他现在才吃了几顿饱饭,就翻脸不认人了,只要不让玲姑娘去,他就是八抬大轿,我也不去﹗俩孩子是玲姑娘的,玲姑娘肯定舍不了,也不会让他俩去,他本事大,就让他一个人在那过去吧﹗”
德旺真为这一家人发愁,想想他这个妹子说的很对,眼下志文和春玲走到一起,结为夫妻最为合适:
一是志文和春玲都相互了解,也曾有过一段婚姻恋爱关系,并且还处的很恩爱,就是现在俩人虽然看着别别扭扭的,其实心里都没有忘了对方,特别是春玲对她和永波那场不该有的婚姻,已感到很后悔,现在永红不在了,她有心和志文从续旧好。从志文方面,他也没有对春玲有刻骨的仇恨,只是气恼春玲不该找永波,往他鼻孔里滴醋,伤了他的自尊心,眼下随着春玲和永波离了婚,这事缓缓志文也会想得开,俩人重新走到一起,很有可能。
二是志文和永红的两个孩子,交给春玲带最为合适,也可以说没有二选。春玲对两个孩子视为己出,真心疼爱,两个孩子对春玲也很亲近,对春玲都很依赖,再一个原因,这两个孩子,如果春玲不松手,志文根本要不走,一个是春玲收养这两个孩子有法律依据,这本身就是她的孩子,志文如果强行要,非但要不走,还违了法,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弄的里外不是人,还丢了俩孩子,落得光棍一条的下场。再者说了,两个孩子也不会愿意离开春玲,他也带不走,又加上他的母亲就认准了春玲,觉得两个孩子交给春玲,她最放心,现在她宁愿舍弃志文,她也不会丢下她的宝贝孙子和孙女。志文有他母亲在后面使着劲,志文带走他的两个孩子,想也就别想了。
再一个,德旺也想起了当时厦家面临家破的时候,他跟春玲说过的有话,说是以后让志文对春玲有个说法,现在人家春玲费尽千辛万苦,把志文的母亲伺候的好好的,他的两个孩子春玲也都抚养的健健康康的,一家人才没有失散,春玲对他厦家的大恩,他厦家今天象敬天敬地敬着春玲都不为过,而现如今志文不仅没说一句感谢的话,还连跟春玲不打声招呼,不吭不哈的把人说带走就带走,凭啥?你志文还有一点人味没有?德旺越想越生气,自己一辈子走的正,站的直,刚正不阿,说过的话要给话作主,不能失信于春玲,自己都这把岁数了,不能让春玲戳了脊梁骨﹗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志文给春玲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