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让老天欠你的全部都吐出来
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地停在康仁医院大门口。
司徒登下车并拉开后车门，右手扶住车门上方。
纪云廷身体稍稍前倾，长腿迈出车门，玉树临风地站在医院门口整理衣领，手腕上的江诗丹顿腕表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纪总，您先上去，我去停车。”
纪云廷走进医院大厅，乘坐直达电梯到达六楼。
刚出电梯门，就看见一位身穿简约白色t恤，搭配着蓝色牛仔裤，背着双肩包的女孩，焦急地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子。
中分长直发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胸前，两鬓碎发随意地别在耳后，立体的五官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展现出她大气自信的美貌。
纪云廷愣了愣神：“这是小雨的妹妹？”
也难怪纪云廷会迟疑，谭小雨和谭小沫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她们除了身材差不多以外，长相几乎看不出来一点血缘关系。
谭小雨小家碧玉式的美丽中散发出温婉的气质，让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保护欲。
而谭小沫的五官明媚大气又略带丝丝攻击性之美，给人一种想冒险探索的征服欲。
“你好！请问你是纪云廷先生吗？”
温婉的声线中夹杂着哭泣过的鼻音，谭小沫朝纪云廷小跑过来。
纪云廷发呆的脑速，已经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的攻击。
谭小沫的声音几乎与谭小雨一模一样，连带地方口音的语气都一样，脸上的神态也有七八分相似。
有那么几秒，纪云廷恍惚中以为谭小雨向自己跑来，他甚至都要张开双臂，等待一个满怀的拥抱。
“是的，谭小妹，这是我们纪……”
司徒登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纪云廷身后，及时击碎了纪云廷的梦境。
顿时清醒的纪云廷摆手阻止了司徒登最后一个字，司徒登收不住声音，声调变成前扬后抑的长拖音。
“对的，我就是纪云廷。”
低沉的声音中有一丝沙哑。
谭小沫停住脚步，抬头看向身形挺拔，眼神深邃的纪云廷。
虽然额头红肿的包呈现出明显的紫色瘀痕，嘴角血丝若隐若现，但无法掩盖立体五官给人的视觉冲击。
谭小沫又转头看向司徒登，司徒登憨厚老实的模样，给人一种想随时释放压力的轻松感。
“我不叫谭小妹，我叫谭小沫，是谭小雨的妹妹。”
司徒登挠挠头，熟练地打着哈哈，赔笑道：“是，是，是，反正都是小小小，我以后就叫你小沫吧？我叫司徒登。”
谭小沫撇了撇嘴并没有搭理司徒登，心里咯噔着：“我跟他很熟吗？”
“我想进去看看我姐姐，医生说需要你同意才可以，对吗？”
谭小沫内心有点不舒服，自己要去看自己的亲姐姐，医院却必须获得纪云廷的同意才可以，他是姐姐什么人？简直莫名其妙！
纪云廷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愤怒，低头直面迎接谭小沫质询的目光。
“司徒，带谭小姐去办手续。”
纪云廷并没有直接回答谭小沫的问题，而是示意司徒登带谭小沫去办理探望手续。
办理好手续后，医生给谭小沫交代了注意事项和探望时间。
谭小沫紧张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将双肩包从后背取下，丢给司徒登。
对未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包围着谭小沫，她紧张地搓动双手，双腿不自觉地发抖。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谭小沫站在隔离区迅速穿上无菌服，并对全身消毒才进入病房。
病房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只有各种仪器的声音在耳边“嘀嘀嘀”作响。
谭小雨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头上绑上了厚厚的绷带，脸上的氧气罩几乎把她巴掌大的脸全部罩住，紧闭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原来一个鲜活的生命，真的会被现实摧残得面目全非，甚至直接消失，这就是人类的渺小。
你可以做你自己精神世界的掌控者，却无法超越自己，成为自己世界的操控者。
人，永远只能尽量扮演自己认知世界内的角色……
谭小沫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握住姐姐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34;姐姐，我来了。&34;
谭小沫的声音有些颤抖，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流奔腾而下。
“你前天告诉我，这个周末有好消息告诉我，今天已经是周日了，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分享这个好消息啊？”
“姐姐，你快醒醒啊，我马上就毕业了，我在申请国外大学的博士，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啦！我答应你毕业后要养你一辈子的呢！你不要让我没有奋斗的动力呀……”
“你不知道你有多难养，你说鸡蛋太腥了，然后每次都把鸡蛋偷偷夹到我碗里。”
“你说你怕蛀牙，过年时，我总可以从你的口袋翻出别人给你的糖果。”
“你说你讨厌做饭的油烟味，然后留我在家做饭，你跟妈妈出门干农活。”
“你还说你不想继续读书了，读书太累，你想早点挣钱，先养我，然后等我工作后再养你一辈子！”
“我必须赚很多很多钱，才能跟上天赎出你下半辈子的苦，才能让老天欠你的全部都吐出来……”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走出农村，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我们马上就要实现了呀。我们还要给妈妈在我们定居的城市买一套房子，对，对，就依你的，我们买门对门的，一辈子住一起，好不好？”
“姐姐，你总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要所有所有的福气，我祈求上天都给你，统统都给你，让我折寿十年都可以，你看看我好不好？”
谭小沫已经泣不成声，胸口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压着，喘不上气。嗓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我该怎么跟妈妈说，她辛苦一辈子，含辛茹苦希望我们摆脱农村陋习的影响，活出自己，现在我该怎么跟她说……”
站在背后的纪云廷默默转身退出，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下。
医生提醒谭小沫探望时间到了。
&34;姐姐，你一定要坚强哦，不要怕打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34;
谭小沫全身瘫软，慢慢拖着双腿走出病房。
走廊上，纪云廷双手插兜，目光放空，默默看着走廊的尽头。
看到谭小沫踉踉跄跄地从病房走出来，司徒登小跑过去，一把扶住快要倒地的谭小沫。
谭小沫目光呆滞，神情焕然，跟提线木偶般，没有一点精气神，仿佛这个世界再无与她有关的事。
“小沫，小沫…”
司徒登想唤醒正处于游离状态的谭小沫。
“扶她去酒店休息吧，安排个人在酒店门外24小时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