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傍晚时分,秦子卿老远就看见沈让一人站在书院后门处,在夜影的勾勒下显得尤为寥落。
“呦,来的还挺早。”林墨书跟在一旁笑着说。
午间之后,秦子卿在递帖子的时候就被林墨书闹着加了他的名字。“沈让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吧,明月楼是什么地方,男人堆也是女人堆,没有我这个知情者给你打掩护,你怎么能行。”他是这么说的。
秦子卿想起第一次去明月楼还是他撺掇的心里就是一窝火,“你那时候明知道我是个女子还把我往青楼带。”
林墨书轻笑一声,只道:“那时候你在书院又不合群,干什么从来都是避着大家,长得又那秀气,你若不做些男子该做的,早被人议论到天上去了,十七莫要冤枉我。”
秦子卿自是没有话反驳他,也许是该谢谢他。只是这次他确实是个麻烦,但是她相信沈让到时候自有办法摆脱掉林墨书这个大麻烦。
果然,沈让看见林墨书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反而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各怀心思地去往明月楼。
秦子卿自从上次素荷邀她登楼后就再也没来过,之前她被沈让刺激得说了狠话,没想到这次竟真的带他来了明月楼。想到这里,秦子卿不禁偷偷地看了沈让一眼,没想到正巧被他抓了个正着。
“这明月楼确实是比旁的地方要好些。”沈让俊俏的眉眼沁着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子卿。
旁的地方?那不就是对面的欢阁坊嘛。秦子卿在心里默默嘀咕。
林墨书听不懂沈让的弦外之音,狭长的双眼流连在明月楼娇软绮丽的各式美人身上,嘴角扬起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别处哪有明月楼好玩啊。”
秦子卿与沈让对视一眼,这厮完全不需要想法子摆脱,到时候丢给他一个美人,,他估计就完全迷失在温柔乡里找不着北了。
三人穿过大厅香艳旖旎的各色画面一路拾级而上,秦子卿全程目不斜视,怎么说也是三进青楼的人,对这些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频频有姑娘往她身上丢香帕子,扰得她臊红了脸。
沈让见状打趣道:“跟紧了,莫要被姑娘扯走了去。”
秦子卿:……
……
“素荷姑娘已经在里面恭候三位公子了。”老鸨推开一间厢房领着他们走进去。
素荷姑娘就安静地坐在厢房的正中间,身上抱着一把柳琴。他们三人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均穿着大氅裘衣,而这屋子里炉火烧的旺旺的,甚至还引入了地暖,让人一踏进去就仿若春天,浑身燥热,衬得素荷一袭桃红色的罗裙清凉又亮眼。她双眼含笑看着秦子卿,起身行礼,落落大方,“三位公子好。”声线清冷又温柔。
素荷一双美目上下打量,旋即放在最后落座的沈让身上,唇上笑恰到好处,“这位想必就是秦公子说的沈让沈公子吧。”
沈让将身上的氅衣脱下,抬眸望去,忽然回想起秦子卿上次与他说起素荷时的话,“灿如春华,姣如秋月。”他细细打量,余光里是秦子卿因为热气蒸腾而泛起酡红的小脸,他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心里对这个评价不置一词,只是朝着素荷微微颔首。
林墨书闲适地坐在矮凳上,拎起一串葡萄放进嘴里,“素荷你这就不给我面子了,怎的,看见了沈公子就不记得我林公子了?”
素荷拎着酒壶率先从林墨书开始为大家倒酒,红唇灿然,“自是没有忘记的。”
有了旁人在,秦子卿反而没有什么话与素荷说,上次就她们二人,那气氛宛如闺中密友促膝长谈,这次有了林墨书,就是纯纯的声色犬马了,他来着就宛如到了家,如鱼得水。
素荷最后来到秦子卿的身边,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动作,她只是浅浅地给秦子卿倒了一杯酒。素荷收起酒壶,淡色的瞳孔里揉满细碎的温柔,她小声开口,“公子近来可好?”
秦子卿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微微地点头。
沈让端着酒杯,将对面二人的相视一笑尽收眼底,一个娇艳魅惑,一个齿白唇红,雌雄难辨,两人靠在一起,整个画面似乎都香艳了起来。握杯的指尖隐隐用力,一杯酒转眼就见了底。
秦子卿感受到沈让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心里盘算,莫不是沈让在点她,她一直以为沈让让她递帖子来明月楼,不过是要谈事的幌子,毕竟书院里林墨书这厮无处不在,甚是难缠。
她回望过去,又将目光移到林墨书身上,自以为将想说的话已经尽数传达,随即便起了身。
林墨书虽然一门心思在酒和美人身上,但秦子卿一动他还是停了下来,“做什么去?”
有沈让在,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放水”这等粗鄙的话的,上茅厕好像也不是很儒雅,出恭如厕又好像太夸张了,就没有一种雅俗皆宜的说法吗?
林墨书看她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便知道她要说什么,“走吧,一起,正好我也要去。”
沈让放下酒杯,抬眸望向他们,“去哪?”
林墨书:“上茅房去。”
沈让抬眸只是虚虚地看了一眼他们,便继续安之若素地抿了口酒。
秦子卿睁大了眼睛还没再多说一句话,便被林墨书拉了出去,“快走,再不走憋不住了。”
秦子卿:……
出来后,林墨书皱着眉站在茅厕边,“你快去,我给你看着。”
秦子卿眼角抽动,这叫什么事,该出来的没出来,不该出来的跟出来了……
厢房内,琴声撩动,沈让和素荷各坐一侧,皆是一脸淡然。
沈让却突然开口,“素荷姑娘不像是我大渊朝的人。”
素荷举止泰然,一个琴弦拨动后,余音袅袅,又戛然而止。她将五指轻轻按在弦上,深邃地眼眸看向沈让,笑意清浅,“奴家自小便被贱卖,早已经不知道是哪的人了。”
沈让并不为这悲惨的回答所动,只是微微点头,壮似不经意地开口,“姑娘这弹琴的手法似乎有些像大月氏的手法。”
素荷素手轻抬,指尖起势,轻轻拨弄琴弦,“沈公子果然见识渊博,之前是大月氏民间的弹法,刚刚是大渊朝瑶地一代的弹法,两者只有细微的不同。”
沈让目光波澜不惊,“不愧是明月楼的花魁,手法果然多变。”说完似感慨又似询问,“素荷姑娘似乎颇为钟意阿卿。”
素荷听闻沈让的称呼,脸上笑意并不曾落下,声音却是凄凄切切,“花街柳巷的女子哪敢言什么钟情于谁,只是幸得秦公子赏脸,不嫌弃奴这蒲柳之姿罢了。”
沈让轻笑一声,“素荷姑娘太过自谦了。”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推开,林墨书舒朗的声音传来,“趁我和十七不在,你们俩聊什么呢?”
沈让看向进来的二人,目光从秦子卿身上一扫,又转向素荷,“劳烦素荷姑娘再去温一壶酒来。”
素荷识趣,向三人微微欠身,便退出了厢房。
秦子卿脸色顿时复杂起来,疑惑不解地看向沈让,又看回林墨书。
林墨书冷笑一声,推着秦子卿落座,“我说什么来着,十七莫要自作多情,人家沈让就是冲着我来的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