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池眠抬起头说这句话时，干尸已经扑到叶哲面前。
叶哲听到池眠说话，心里一喜，以为池眠要出手，一边艰难抵抗干尸，一边欣喜地看向池眠。
田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池眠身边，小声和他说了事情经过。
池眠看着手上的书，脸色古怪了起来：“那没事了，你们不用管我。”
说罢，他换了地方继续看书。
叶哲突然怨恨。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同时资深者，这个叫池眠的从来不愿帮他。
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能帮他的人，都是仇人！
叶哲将牙齿咬出了血，松开秦依依，从身上取出了一把青铜砍刀。
刀上散发着莹莹蓝光，将这本原本锈迹斑斑的砍刀衬托得有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神秘。
手握青铜砍刀，叶哲正面朝干尸劈去。
这种有实体的怪物会好对付很多，只要用武器就能伤到，而他这把蓝色等级的青铜砍刀，是他在一个盗墓相关的副本里得到的，对干尸、行尸、僵尸等一切尸体有轻微的克制作用，比在副本里拿到的东西好用一些。
当然，这个城堡副本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以用的武器。
只有餐厅，没有厨房，唯一能带上的武器只有餐刀。
叶哲看不上餐刀，第一时间拿出了他的青铜砍刀。
“铮！”青铜砍刀落在干尸肩上，那里肉眼可见地多了一道豁开的伤口。
不过伤口没有流血，只有一道痕迹，皮肉卷起，露出里面同样酱紫色的肉，像是某种经过风干的腊制品，让人看了有种奇怪的食欲。
受了这一击，干尸低吼一声，动作变得粗暴起来。
伤害对它似乎没有影响，它的动作还是同样灵活，这一击仅仅激怒了它，没有半点用处。
叶哲拼命地挥舞砍刀，因为体力还在，巨大的砍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又砍中干尸几刀。
干尸的动作越来越粗暴，突然一爪子挖下他手臂上的一块肉。
叶哲痛不欲生，目光扫过周围，除了躲在他身后的秦依依，身边还有两名属于江川青队伍里的新人。
见他看过来，新人吓得齐齐后退躲走。
干尸只攻击叶哲和秦依依，新人躲走也没有反应。叶哲找不到人替他去死，又不能将女友推出去送死，只能再次冲上去硬抗。
这时候最让他崩溃的事来了。
他连续砍在同一个地方，好不容易砍开，露出里面森白的白骨。却见干尸低吼一声，翻卷的伤口竟然缓缓闭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叶哲当场傻眼。
干尸趁此时扑上来，一口咬在他肩上。叶哲毫无防备，痛得神志不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三见了脸色微变。
江川青伸手拦在他面前，阻止他出去帮忙。
“再等等。”
张三一顿，流露出忌惮怀疑的眼神。
这眼神一闪而过，很快收敛，不过江川青还是看见了。面对张三对自己的怀疑，他神色不动，淡淡解释道：“秦依依还没出手，他们肯定另有底牌。”
这对情侣算是他们在副本里的半个对手。
对手有底牌，还没用，你就急吼吼地冲上去，万一你出了事倒下，对方可不会为你出头。
张三听了一愣，明白过来，也觉得有道理。
再看江川青，就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江川青道：“我不在意，别放在心上。”他们本就是这个副本才认识的同伴，相处不过一天半，张三有自己的主见才正常。
张三愈发羞愧。
不等他道歉，场上的情景突然发生了变化。
叶哲第一次受伤，秦依依就想要冲出去，被叶哲拦下。
第二次受伤，伤口更加严重，眼看叶哲跪在地下，她再也忍不住，捡起地上的青铜砍刀，朝着左手手心切下。
看似驽钝实则锋利的青铜砍刀，只碰了她手心一下，便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像不要钱一样，淅淅沥沥洒了满地。
诡异的是，这血落到地上，并没有沿着地板缝隙渗入地下，反而在地上滚动，像是彼此有吸引力一样，渐渐融合。
最终，血液融合成一个排球大小的球状液体，漂浮在空气中，形状开始变化——
伸出四肢，长出头颅，有了眼睛鼻子嘴巴……
依稀有了一个小人的模样，只是小人的体型并不算大，只到常人膝盖处左右。
秦依依面色失望，看了一眼还趴在叶哲身上撕咬的干尸，一咬牙，拿起青铜砍刀，在右手掌心也切了一下。
因为痛疼和失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飞快地虚弱下去，似乎流出来的不仅仅是她的血液，还有她的精力和其他的东西。
不过这一下操作很有效，血液的体积变大了一倍，有了篮球大小。
正在变化形状的血液团，再次发生变化。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个半人高的血液小人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秦依依面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小人，眼神怨毒地看向在场包括干尸以内的所有人，咬牙切齿道：“去，杀了他们！”
小人听从她的命令，应声而动，几乎是她话音落地的刹那，就从空中飞掠而去。因为速度太快，肉眼看不起，变成了一道诡异危险的红色幻影。
它最先扑向了干尸。
即便变成半人高的小人，它依旧是小人，不如干尸的体型大。不过它的攻击并不依靠体型，而是依靠血液。
只见它飞在空中，突然张开手臂，身上荡漾出一层层血雾。
这些血雾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层层叠叠朝着干尸的身上蔓延。当血雾蔓延到干尸身上，干尸的身体突然凭空坍塌了一块。
没错，凭空坍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悄无声息的，干尸的背部厚度减少了一大片，留下一片坑坑洼洼的背部。因为少了皮肉的保护，暴露出森冷雪白的脊骨。
即便如此，干尸还是没死。
只是像是遭遇到什么极其可怕的攻击，发出一声长啸，整个尸如同一只虾子般，猛地从叶哲身上弹开。
血液小人操纵着血雾追上去，再次张开手臂。
下一秒，更多更浓厚的血雾密密麻麻荡漾出来，像铺天盖地的蚊子，疾飞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干尸。
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干尸的身体寸寸风化消失。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一定是史诗级的特效水准，让人不舍得眨一下眼的顶级画面。
可惜不是，这是真实发生的，更可怕的是，在秦依依的指挥下，这血液小人刚刚消灭了干尸，就朝着玩家们扑了过来。
“小心，这个血人的血有腐蚀性。”张三喊道，一个翻滚远离。
不用他说，知道血人不好惹的新人们早已经惊慌离开。
图书室很大，一排排的书架，几乎等于一个小型的图书馆，玩家们在书架里穿梭奔跑，躲避血液小人的追杀。
距离最近，因为身体不好而跑得最慢的文弱青年，几乎是瞬间化为虚无。
文弱青年死后，距离他最近的中年妇女成了最明显的目标。
两人都在队伍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碰上事情说不上话，又巧合的是同姓，所以走得还算近，平时也站在一起相互照应。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害了自己。
中年妇女拼命地后退，拼命地后退，可是在遭遇突然危险事件时，人其实是会僵住的。她觉得自己在努力挣扎，那一刻漫长得不像话。事实上，她一直停留在原地没动。
“跑！”白茹抓住她的手臂。
多亏白茹的这一声喊，中年妇女总算回过神来，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哆哆嗦嗦地跟着跑起来。
失去了中年妇女这个距离最近的目标，血液小人也不在意，转而扑向距离第二靠近的人。
“啊！”杨柳生一个劲埋头逃跑，突然眼前出现一片红色，惊恐大叫，转身要跑却来不及，满眼的血雾飘过来，关键时刻全靠路过的张三拉了他一把，两人同时趴下，以极其细微的差距躲开了血雾。
但是这样是没用的，血雾就在头顶，心念一动就能夺去他们的性命。
杨树生十分绝望，更让他难受的是，张三大哥被他牵连。要是不救他，张三大哥可以逃走的。
图书室这么多人，张三大哥是资深者，只要他不管别人，他可以一直活在最后，找到解决血人的办法，可惜，因为救他，一切都没了……
“哗……”像是下雨的声音，血雾淅淅沥沥落下来，落到他的身上，落到张三的身上。
杨树生紧紧闭上眼，除了后悔之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不过闭眼三秒钟，他还能感受到空气的存在，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这个状态，不像是死了啊……杨树生睁开眼，被吓了一跳。
张三的一张脸上沾满了鲜血，距离他不到二十厘米。
猛地看见，没有心理准备还真不好镇定，因为实在太惊悚了。
听到他的动静，张三试探地睁开了眼，然后也被杨树生的样子吓了一下。
最后，他们相互对视，从彼此的眼睛里看清各自的模样，无语凝噎。
两个人都是鲜血糊了满脸的怪异模样，谁也别怕谁。
“没事？我们活下来了？”张三摸了一把脸，坐起来环顾四周。
杨树生学着他，也坐起来看了一圈，喃喃道：“应该是吧，血人好像不见了。”
张三脑海里闪过两个名字，池眠、江川青。
一定是他们毁了血人，救下自己的！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对视一眼，爬起来，穿过重重叠叠的书架，走回图书室的大厅。
“你们来了？”
叶哲瘫倒在地，秦依依不知道怎么昏迷了过去，倒在叶哲身边。池眠双手负在身后，绕着二人转圈，发现张三等人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点小东西，瞧你们吓成什么样，真是胆小鬼。”
救人的都是大爷，张三没有在意这句嘲讽，感激地道谢。
池眠摆手：“别谢我，不是我做的。”
边上的江川青抬眸看了过来：“还好吗？”
张三愣了愣，连忙点头：“我没事，大家都没事，就……有个不爱说话的新人死了。”
他本想说出那个新人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发现他想不起来那个新人叫什么，于是只能用了别的代称。
他的神情有些黯然。
其他渐渐汇聚过来的人心里也不好受，中年富商死了，还能说是自作自受，想要害人反而害了自己，死得好。
可是文弱青年，虽然没有什么存在感，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因为身体不好，不太爱说话而已。他死了，和他相处过的新人们想起这一天半来的记忆，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压抑。
池眠看着他们陷入沮丧的情绪里，一点安慰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踢了踢瘫倒在地上的叶哲，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这一声，反而让所有玩家都回过神来，看向叶哲和秦依依。
叶哲□□尸所咬伤，身上的伤口十分惨烈，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一看就是中了毒，奄奄一息。
倒在他边上的秦依依，因为失血过多，又被江川青一手刀砍晕，看起来情况更加凄惨。
“刚才那个血液小人怎么消失了？”张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无奈道，“还浇了我和树生一脸的血。”
江川青：“秦依依的血制造出了血液小人，血液小人受她控制，她一昏迷，血液小人也就恢复了血液的形态。”
张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不知道秦依依是从哪个副本得到的能力，这个能力真厉害，就是弱点也很明显，每次使用都需要大量的鲜血，所以一个副本大概率只能使用一次，回去要养很久的身体。除此之外，还需要保证自己意识清醒，能够控制小人。如果被人近身杀死，或者打昏失去意识，血液小人再厉害也没用。
张三想起之前的情形，看样子这对情侣的做法，是将大部分积分都砸在叶哲身上，提升叶哲的战斗力，用于在秦依依使用技能时可以保护她。
他们应该配合默契，不然按照他们的说法，只通过四次副本，很难会有这样深厚的资深者陋习。
因为在副本里总是能占据主导权，他们才会在短短四个副本里，就养成了扬武扬威、目空一切的性格。
池眠挑眉，看了一圈众人：“所以怎么处理他们？”
话题又回到之前。
中年妇女咬牙道：“杀了他们！斩草除根！而且要不是他们，小李也不会死！”
中年妇女平时不怎么说话，这只是因为她不太接触网络，对吸血鬼和城堡这样的环境不熟悉，说不出有效建议，所以才安安静静的。
但是，她才是心性最为果断决绝的新人之一。
昨晚的面具游戏里，眼看自己要被淘汰，她提前一步淘汰自己，让叶哲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去，气得跳脚，由此可见她对游戏的适应性有多好。
相比其他玩家，她和文弱青年小李的关系更亲近，也更加接受不了小李的死。
有了她说出第一句，其他新人也跟着说：“对，杀了吧，他们刚才还想害死我们呢。”
“都不是好东西，杀了吧。”
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里，新人们经历几次同伴死亡事件，快速成长，变得冷漠起来。
叶哲深呼吸，抬起头，眼神通红地一个个看过去，像是要将大家的样子记在心里，死后再来报仇。
经历这一场内斗，玩家队伍里，只剩下四个新人，分别是杨柳生、宅男田辰、红裙女人白茹、中年妇女李翠。
有人避开了他可怕的视线，有人面无所惧，有人恶狠狠地瞪回去。
叶哲大觉荒谬，哈哈大笑。
他和女友的性命，就掌握在这群不入流的新人手里？
不可能！
叶哲咬牙，抓住手边的青铜砍刀，支撑着地面，再次站了起来。
池眠眯起眼。
事情变成这样，虽然说不是他一手设计，却也少不了他的推波阻拦。
是他加入江川青的队伍，在游戏里分裂了两支队伍，让他们反目成仇，彻底失去了合作的可能；是他帮助江川青获得了第一场游戏的奖励，还用狐狸面具提升道具的属性，点燃了叶哲的愤怒和妒忌；是他对叶哲遭遇干尸时视而不见，却又在血液小人攻击玩家时，暗示江川青可以擒贼先擒王，打晕秦依依……
做这些，当然不是因为他想要历练叶哲和秦依依。
池眠就是单纯地想要他们死！
现在终于到了收获果实的时间——
池眠眯着眼，心情近乎愉悦。
“扣扣！”
这时，敲门声响起，玩家们同时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管家罗宾。
众人：“……”
罗宾停在图书室门口，先向玩家们挽胸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才走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门口的立牌，接着看向那些明显不对，有褶皱的书籍，脸色有了一些变化：“这些书是谁弄的？“
众人：“……”
罗宾走进图书室，像是情景重现一样，在书架上抽出了一本损毁最严重，书封褶皱，中间有缺页的书。
接着，他愤怒地说出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你们不看规定吗？图书室里的书不可损毁！”
罗宾的目光扫过众人，眼里是不怀好意的杀意：“是谁毁坏的这些书？站出来！”
同样没有人回答，大家都面色怪异地看着他，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认。
罗宾被人无视，气得胸口起伏了几下，然后低头嗅闻了一下出问题的书籍——
看到这一幕，池眠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旁边的江川青。江川青眯了眯眼，也看向他，几乎是交换眼神的那一霎那，同时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