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战友重逢
第二天清晨，墨染和桃花还一如既往的在睡梦中——昨晚打牌到了一点过，中途墨翎和墨璇被陈霞拉回房间睡觉了，墨染和阮梦蝶便开始教桃花怎么玩斗地主。桃花学得很快，没一会儿便上手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一不留神就到了半夜，陈霜打电话质问阮梦蝶打算什么时候才睡觉，三人这才注意到时间。
所以，第二天墨染和桃花起不来床也不奇怪。
“染子！”阮梦蝶倒是醒得挺早，梳洗打扮完毕后直接来敲墨染房间的门，“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啊，已经快七点半了！”
墨染被这敲门的动静从梦中惊醒过来，颇为无奈地朝门口喊道：“昨天不是说的九点才走吗！”
“你起床不得洗漱和收拾行李啊？”阮梦蝶倒也有理由，反问墨染道。
“……好好好好。”墨染实在没辙，只能揉揉眼从床上翻坐起来，朝门口无精打采地喊了一声，“起了起了，别催啦。”
“快点哦，洗漱完了就下楼来，我们在楼下等你。吃完早饭还要回来的，到时候你再收行李吧。”阮梦蝶说完就走了。
墨染听着脚步声渐远，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但转头一想万一到时候自己又睡着了，阮梦蝶又来敲门可就不合适了，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再躺回床上，轻轻拍了拍桃花的肩头，细声唤道：“桃花，差不多该起床咯……”
正说着，墨染的目光正好落在桃花身上——后者睡衣上方的两颗纽扣不知道为什么松开了，睡衣里的情形被墨染看得一清二楚：里面是真空的，映入墨染眼帘的是一片雪白，以及一抹若隐若现的粉红。
墨染一惊，睡意全无，赶紧把脸转向一边。刚醒来的桃花浑然不知，揉着眼坐起身来看向墨染：“前辈早～”
“早……”墨染实在不敢回头，不然毕竟扭头就会看见一些“易竖品”，只得出言提醒，“那个，桃花，你睡衣的扣子，又开了……”上次在东京家里是也是这样，自己难道是什么很招福利的体质吗？
“嗯？”桃花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太弄明白墨染在说什么。墨染只好一手挡在眼睛侧面，跳下床去洗漱了，免得到时候又产生些误会。
墨染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洗漱完毕，桃花这边也很快梳洗打扮好了。墨染显然不会主动提起刚才的事地和桃花一起下楼去和其他人会合。
“我还以为你又睡回笼觉了呢。”阮梦蝶见两人从酒店大门走出来，开口损了一句。
“还睡回笼觉呢……”墨染无奈地用中文说道，“这下睡不着了。”
阮梦蝶看他脸上有些微微泛红，便小声用中文问道：“怎么了，桃花让你上缴公粮了？”
“想也不可能吧！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啊！”墨染震惊地反问了一句，面对阮梦蝶怀疑的目光，他捂着脸支支吾吾地回答，“就是看到点……不太该看的东西。”
看墨染的表情，阮梦蝶也能猜出个大概，笑着说：“哎呀，没事，反正你和桃花都是男女友，早晚都会看见的。”
“你……”墨染无语：话不能这么说吧。
三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酒店里出来了。除了墨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大家看上去精气神都还不错。
吃过早饭，回酒店拿了行李退了房，大家上车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墨建功打算今天去见老战友一面。虽然对方就住在康定，但奈何昨天到达时已经太晚，所以大家并没有去。今天墨建功打算上午顺路去见一面，一起吃顿饭，下午继续前往塔公草原。
虽说已经时隔几十年没有见过，但墨建功任然还清晰地记得对方年轻时的面容——曾经并肩为祖国建功立业，怎么可能忘记。
按照对方给的地址，大家驱车来到康定城外十几公里处的一处小镇上。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一处由仅几座房子构成的小集镇更加准确。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墨染还问墨建功：“爷爷，你战友怎么想着找了个这么交通不便的地方养老啊？”
“可能想着这边安静吧。”墨建功笑呵呵地回答，就像是想起年轻时和手足兄弟一起犯傻的日子一样，“不过，我觉得主要原因是他不想走了。”
“不……什么？”墨染有些没明白墨建功这番话。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刚参军时参加过川藏公路的建设吗？”墨建功问墨染。
“有点儿印象。”
“那家伙就是那时候粗心了一下啊，被山上滚下来的一块落石砸到了腿。”墨建功一边说，一边在自己有大腿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这里，截肢了。”
“……”墨染沉默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曾在图书馆里看到过修建川藏公路时的牺牲者名册，知道那是一条前辈们用血肉之躯建成的道路。
墨染一边听着墨建功回忆过去和战友们一起的时光，一边默默地握着方向盘，稳稳地向着目的地前进着。大约半小时后，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
“看，他在那儿站着呢。”墨染刚停好车，墨建功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站着的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老人。老人看上去同样充满精气神，不过右臂杵着的那根拐杖和空荡荡的右裤腿又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经历过的那段艰辛的筑路岁月。
墨建功跳下车，径直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对方也微笑着看着墨建功朝自己走来。到了面前，墨建功停下脚步，用力挺了挺腰板，朝对方敬了个军礼：“老班长好！”
“行啦，你小子别跟我贫。”付铭康也只是笑笑，抬起拐杖轻轻在墨建功肩膀上碰了碰，“身子还硬朗着吧？”
“那是，咱当年一路走来的身体素质可不是说着玩的，哈哈。”墨建功也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付铭康看看墨建功身后走来的墨染等人：“过得挺好吧，看看这满堂儿孙，啧啧。”
“谁叫你不结婚的，现在知道来羡慕我了？”墨建功耸耸肩。
“看看我这腿，娶个老婆不是纯给人家添麻烦嘛。”付铭康摆摆手，“自己一个人又不是不能过，我还是别去劳烦别人啦。”
就站在不远处的墨染听见这话，心中充满了对老一辈人的敬佩。
“大家来屋子里吧，外面站着怪冷的。”付铭康招呼众人，拄着拐杖朝背后的小平房走去。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高原地区几乎家家户户必备的火炉等家具，唯一看上去现代一些的就是一个陈列着各种荣誉勋章和证书的柜子了。因为几乎全程都是墨建功和付铭康在叙旧，其他人除了打了声招呼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有火炉的原因，在房间里坐久了感觉有些闷，墨染便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同三个高中生和阮梦蝶一起到门外透气去了。
“前辈有什么心事吗？”桃花出门后问墨染——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见到这位老人之后墨染就几乎一直皱着眉头。桃花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墨染和这位老人不对付之类的，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没事，只是……挺佩服那些前辈们的事迹的。”墨染长长地叹了口气，“两千多公里，牺牲了三千多名筑路者……越去了解那段历史，越能感受到前人的不易与伟大。”
“是啊。”阮梦蝶也插话道，“桃花，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让染子带着你走遍全中国吧。”说着，她拍了拍墨染的肩膀，“在这片土地上走得越远越久，你就越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充满了神奇与伟大的历史。”
“是啊。”墨染很认同阮梦蝶这番话，点了点头。
“话说你以后有打算带桃花去江东门之类的地方吗？”阮梦蝶忽然问道。
“肯定会的。”墨染毫不犹豫地回答，“正视历史是交流最基本的前提啊。”
“看见你三观没什么扭曲的地方我就放心了。”阮梦蝶像是放下心来地点点头。
大家在房子外站了会儿，墨翎、墨璇和桃花蹲在从门口流过的一条小溪边，把手放进溪水里，紧紧地看着冰凉的雪山融水从指尖流过。不一会儿，大家从房子里走出来，步行去了附近集镇的一家餐厅吃饭。
饭后，墨建功和付铭康好好道了别：“保重身体啊，过两年我又来看你。”
“上次你小子也是这么说的。”付铭康笑着揭穿墨建功道，“哎呀——罢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指不定下次你来的时候，我都去和老战友们重聚了呢。”
“少来，你身体可健康得很。”墨建功淡淡地笑笑。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经历了这么多离别，早就把死亡看淡了。只是此去一别，就不知会不会成为永别了。
“我走了，多保重啊。”墨建功站在车旁朝付铭康挥挥手。后者也朝他抬了抬手示意。
看着车辆渐渐远去，消失在向川西群山深处蜿蜒而去的路上，付铭康的心里多少还是泛起了一丝空虚和不舍。不过他很快便释然地笑了笑，拄着拐杖回了房子。悠扬而铿锵的歌声从那座不起眼的小屋里飘了出来，像是迎接着远道而来从这个小镇上经过的旅人们，又匆匆将其送别：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儿～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