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体”民工(四)
夜已经深了,风雨也已逐渐地停息。城市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这风雨过后的夜晚依然不停地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既让黑暗中的人有了前进的方向,也让逆境中的人对于未来有了一丝不知能否实现的遐想。而在远离市区的工棚里,雨水浸湿了所有地铺,五六个壮汉不得不聚集在一起,既要忍受着异地他乡黑夜的寒冷,又要忍受着千里之外思乡念家的痛苦。
漆黑寂静的夜晚,不时地传来几声犬鸣,他们围坐在一起,一位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中年汉子,看着大家疲惫不堪的身躯,发出了一声长叹,“唉,现在挣钱怎么会这么难呢?咱们不怕出力流汗,也不怕烈日骄阳和狂风暴雨,就怕干了活却要不到钱!在这里干了活要不到钱,在家乡干活时,到了月底和年底也得讨薪要账,真不知道去哪里干活,才能能顺顺利利地结工资。”
“你在咱家乡给人打工,也去讨过薪要过帐。”二宝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了一句。
听见二宝这样问,这位中年汉子用心有余悸的声音,向大家诉说起他曾经的遭遇。“有一年,我和同村的二个朋友,在咱家乡的瀍河区给一家工地打工。去的时候,我们和工地负责人说好了,每月可以预支壹仟元,剩余的工钱到了年底一起结算给我们。干了半年多,可到了年底,他们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眼看就到了大年二十六,他们还拖着不给结算工资,你们知道吗?当时把我们三个人都要逼疯了。”
听见他这么说,富贵用关心的语气问到,“你们后来,是怎么拿到工资的?”
“后来,我们二个人商量了一下,天天去祈求他们,还不如和他们大闹一场。他们不让我们过年,不让我们全家过年,我们也不让他们过年。我在韩哥的带领下,在他们项目部准备开午饭的时候,我们二个人提前进了厨房餐厅并且把门反锁了,任凭外面的人再怎么说,我们就是不给他们开门。韩哥冲着外面的人说,我们今天必须见到项目经理,他不给我们结算工资,大家伙今天都不要吃饭了。”这位中年汉子说到这里,语气里颇感自豪。
工棚里的人,听到这里大家竟然都没有了睡意。他们用急不可耐的语气催促着。“你快说,后来怎么样了,项目经理来了没有?”
“我们僵持了有十几分钟,外面一个穿着斯文的男子站在窗口说,我是项目经理,你把门打开;有啥问题你和我说。听他这么说,韩哥才示意我把厨房门打开。我刚把厨房门打开,项目部的人都开始蜂拥而入,他们手里拿着碗筷直接去餐厅窗口开始打饭。见此情景,韩哥立即大怒,他冲上前去抓住了自称是项目经理的那个人,你不要吃饭,你把我们的工资结算完了你再吃饭。谁知刚才自称是项目经理的那个人,此事却变卦了,他打声地吼叫着,我不是项目经理,项目经理不在工地上,我现在也找不到他。听他这么说,韩哥更是生气了,他抓住那个人的衣领,你不是项目经理,你刚才为啥要说你是项目经理,今天的饭你不要吃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厨房的餐厅撕拽起来。突然,韩哥大叫一声,竟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用呻吟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快打电话报警,他们不给我们结工资还打人。听见韩哥这么说,我立即冲出餐厅,并打电话报了警,接警员告诉我到路口等待,并说警察5分钟就会到。”说到这里,这位中年汉子像是一位讨薪英雄似的,用自豪神气的眼神看了看大家。
“你不要卖关子,快说,快说。”
“警察来了没有?”
“警察来了,他们就能拿到工资吗?”
看着大家都没有了困意,中年汉子继续说:“不到5分钟,我就把两名警察带到了项目部。在项目部的会议室里,一名警察做笔录,一名警察开始询问。哪位穿着斯文的项目部男子告诉警察,中午他们来厨房餐厅吃饭,没有想到我们两个把餐厅的门反锁了,不让他们用餐。而我这位韩哥,此事却痛苦地直不起腰,他用呻吟的语气告诉警察,我们两个在这里干了半年多,到了年终却结不了工资,全家人过不了年了,才到这里锁门讨薪。没有想到他们人多,在推搡、拉扯过程中自己的腰受伤了,现在疼得厉害。你们知道吗?看见韩哥这么说,我也用气愤填膺的语气告诉警察和项目部的人,民警同志,俺妈今年七十多了,我在这里打工挣钱!却因为结不到工资无法养活俺妈,明天我就把俺妈背来放到餐厅门口,他们谁要是敢摸俺妈一手指,我就拿刀给他们拼了。与其我们全家饿死,还不如多砍死他们几个,让他们给俺全家陪葬。”
“你当时真是这么说的?”二宝用吃惊和不相信的语气问了一句。
“这还会有假。听见我这么说,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冲着项目部所有人说,他们讨薪要账方式方法对不对,咱们暂且不说。现在他腰部受伤了,你们就要先把人送到医院去治疗,因为你们欠他半年多的工资没有给他们,他们也没有钱去医院看病,你们现在就电话通知你们项目经理,他的医疗费用有你们项目先拿出贰万元,用于他治疗看病。等他治好了伤看好了病,你们都到派出所再说其他事情。警察的一番话,当时就把项目部的说得哑口无言,他们面面相嘘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里,这位中年汉子颇有些洋洋得意,他用胜利者的姿态笑眯眯地看了看大家。
“项目部的人,最后给你们拿钱看病了没有?”
“你韩哥的腰,真的是拉扯中受伤的吗?”
“你韩哥的腰,去医院检查后,伤得重不重?他现在怎么样了?”看着他笑而不语,大家伙既着急又关心地催促着中年汉子赶紧说。
看着大家伙急于想知道答案,中年汉子才故作玄虚地说:“就在项目部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跑进来一个小伙子说,李主任,王经理打来电话,让你告诉警察和他们两个,明天上午十点钟,项目部保证给他们结算工资。如果明天12点以前不给他们结算工资,所有的责任和后果有项目部来承担。听见他这么一说,韩哥的腰也不疼了,他直起了腰并站了起来。看着他能站起来,警察赶紧又说,你现在还用不用去医院看看。韩哥笑了笑说,只要他们能给我结算工资,就不用去医院了。看着韩哥没有了事情,刚才在做笔录的警察,也合上了记录本并冲着项目部的人说,如果明天中午你们不给他们两个结算工资,告诉你们项目经理,今年春节我就让他去我们派出的拘留所里过年。”
“你们就是这样要到工资的。”听见中年汉子说完,二宝也是既高兴又兴奋的问着。
“当然是了。第二天,我们到了项目部,他们把钱都给我们准备好了,并且是一分也不差。”中年汉子说完,又冲着富贵说:“富贵哥,你这几天没有在当地看看,这里有没有打临工或者是装装卸卸的活,最好是干一天结一天,也不用担心干了活要不到钱!”
“去建材市场干搬运,那里的保卫说每月要交管理费,而且是先交钱,后干活。到劳务市场干装卸,咱是外地人,要是和当地人争活干,咱们能争过人家吗?转了几天,是啥活也没找到”。富贵把这几天的经历、感受一口气地说了出来。
“咱们没有钱买车票,难道要困死在这千里之外,做孤魂野鬼吗”?二宝神情沮丧,想到目前的处境,不禁又是唉声叹气。
工棚里再一次恢复到无人言语的沉静,大家都在黑暗中互相观望着、思索着,谁也不想再说话,谁也不想打破这寂静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