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砚峰
有几个杂役弟子来到场中，准备去将铁山的尸体抬走。
“滚开！！！”不料呆呆躺在地上，像个木偶一般的蒋龙突然大吼出声。
那几个杂役弟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几步，不敢再靠近。几人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铁山，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蒋龙，此时蒋龙已经坐了起来，他们几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没办法，毕竟杂役弟子们在宗门之中处于最底层，其地位之卑微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心情不好或者看不顺眼，都能够随意地对这些可怜的杂役弟子们踩上一脚。长时间遭受这样的待遇，使得他们已经习惯了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的生活方式。甚至，他们连产生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或许在他们心中，早已接受了自己被欺凌和压迫的命运吧……
凌逸看出了杂役弟子的为难，朝他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几个杂役弟子看到凌逸的手势，如获大赦，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凌逸来到蒋龙的面前，蹲下身，看着铁山。
蒋龙说道：“滚开！”
凌逸抬起头来看着蒋龙，温和说道：“你背着你的师父，我背着你的师弟，我们回去，怎么样？”
蒋龙咽下到了嘴边的脏话，看着凌逸的脸，最后点点头。
蒋龙背起铁山，微转过头，笑道：“师父，我们回家。”
几个杂役弟子看见凌逸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问题，眼中不由地羡慕起来，几个人此刻拥有了共同的想法——我要是也是宗主的弟子该多好啊！
凌逸发现几个杂役弟子正在眼神热切地看着自己，他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也没心思去琢磨，因为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送蒋龙他们两人……三人回去。
姬月雅只是看着他微笑着，并不上前来帮忙。这件事需要凌逸一个人来做，其他任何人都帮不上忙，上去只会添乱。
凌逸跟着蒋龙的步伐，慢慢地走着，他也不御剑，只是紧跟着蒋龙。
一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砚峰。
铁山师徒三人看上去倒是一个比一个五大三粗，这山头的名字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蒋龙看到近在咫尺的自家山头，眼前有了些画面，还历历在目。
两个小孩，蹲着马步，抬着双臂，支撑着一块被放在肩膀上的巨大的石头。
两个小男孩死死咬着牙愣是一声都不吭。
旁边有一个小女孩嘴里喊着：“加油！加油！加油！”
两个小男孩从小就在暗中较劲，其实在这个年龄段，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们只是觉得不能被对方超了去，要比对方坚持得更久些才行。
一个老爷子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戒尺。他走上前来，一戒尺直接打在一个小男孩的大腿上，严肃道：“，蒋龙，腿再分开一点，再蹲低一点，蹲直了！”
然后他又走到王恺背后，一戒尺打在王恺背上：“王恺，把背挺直了，弯腰驼背的，像什么样子？！”
蒋龙记得那时师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偷偷抱怨了一句：“肩膀上放着这么大一块石头，腰怎么挺得直？”
现在想来，那时师父的腰挺得笔直，就像今天在场中那会儿挺得一样笔直……
两个孩子蹲得更低，背挺得更直，牙也咬得更紧了。
没过一会，两个小男孩的腿开始颤抖，背上的石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旁边的小女孩看向拿着戒尺的老头，一脸担忧地说道:“师父，大石头快掉了！蒋师兄和王师兄的都是，您快、快帮他们把石头拿下来呀！”
老爷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满脸宠溺。他指了指那边的柏树，大树上有三条刻痕，他声音温和:“楚儿，你到那边去好不好，这边太晒了。”
被叫作楚儿小女孩嘟起嘴来。
老爷子笑道:“楚儿乖，你的师兄们会没事的。”
楚儿低头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乖乖跑到大柏树下面。
老爷子转过身来绷着脸看着两个小男孩，说道：“坚持住，谁先坚持不住今天就不许吃饭。”
蒋龙龇牙咧嘴地撑着，倒是王恺眼珠子在打转。
只见王恺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眼眶渐渐湿润了，他带着哭腔说道：“师父，弟子、弟子的坚持不住了，呜呜呜……”
蒋龙瞥了一眼王恺，却发现王恺正在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蒋龙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张大嘴看着他。
老爷子身体前倾说道：“真的？”
王恺的鼻音加重：“真的，师父。”
老爷子听完王恺的话，好像心软了一般，他笑道：“去休息吧。”
“哎哎哎，慢点慢点，别砸到自己。”老头喊道。原来是他刚批准两人去休息，王恺就迫不及待地扔掉了肩膀上的石头，跑开了。
老爷子转过头来看着蒋龙：“愣着干什么，你还想继续举着？”
蒋龙放下石头，看着师父的备一个，不是很理解，师弟王恺的骗术这么简单，为什么师父还会被骗呢？
如今细细想来，当时师傅那般作为应该就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罢了，目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向师弟看齐，也学得世故一些、圆滑一些。只可惜造化总是喜欢捉弄人啊！蒋龙不仅未能洞悉师傅的这番苦心孤诣和一片赤诚之心，反而一门心思地去琢磨为何师弟编织出来的那些谎话连篇能够骗过在其心目当中仿若神明一般、无所不能的师傅
凌逸不知道蒋龙在想些什么，只是见他走路时心不在焉，想必是想师父了吧，凌逸也不深究。
就这样来到了山腰他们的住处。
砚峰不同月池峰那般峰顶扁平，砚峰的山顶就像笔尖那般尖锐，安置不下房屋。
凌逸和蒋龙来到院子前，却见一个女子自院内走出。
女子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席少见的黑裙平白显出一股子英气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仿佛天生就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凌逸看呆了眼，看丢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