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契约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世人知望月思故乡，却不知月亦有乡。
皎皎孤月轮，桂影般婆娑。
一天，有耀眼星辰自月上而来，不知要到何处去。
星辰划破夜空，拖曳出长长的尾焰，滑落人间。
婆娑桂影，似乎稀疏了些。
再一天，一片桂花飘然落下，竟是朝人间而去。
彼时一树桂花，说没便没。
自此，月上桂树婆娑不再。
云雾缭绕，浮光漫天。远近皆是山水。天上的那轮古月如圆盘，撒下皎洁的月光。照射在云层上，幽静绝美。
天地中央，一座巍峨的金銮大殿。其上隐隐有宝光流转，周围尽是云朵。云层间，一道红光闪过，切开云层，破碎虚空。
红光一闪而逝。不久后，一道紫光浮现，略做停顿。迅速朝着红光离去的方向追去。看不清其模样，也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唯有一身白衣如雪，美不胜收，整个人都包裹在紫光中，极其神秘。
红光中似有一个男子，一头长发随风飘逸，着一身红黑相间的衣服，透出丝丝缕缕煞气来，他不时回头瞥一眼紫光身影。
这一瞥，身上带有煞气的男子一阵恍惚。他恍惚间，两人距离再度拉近。
他强压下心中思绪，红黑衣服猎猎作响。他再次燃烧为数不多的精血，若非燃烧了半数精血，他早就被抓住了。
男子眺望远方，看到中央的金銮大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咬咬牙，他向中央金銮大殿直射而去。
金銮大殿内。
一位身材修长的白发男子踏着虚空，看不清其面容。他有着一头白色长发，如一尊盖世仙王，屹立于九天之上，万古不朽。
白发男子身前，悬浮着两个婴孩。
男子眉心亮起白光，白光闪烁，一枚椭圆形的纯白色石头出现在他的额前，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辉和柔和的气息。
白发男子驱动白色石头飞到两个婴孩中心。
“今本帝以三生石为媒，以帝道法则为介，铭刻汝二人之三生契约，赐下三生姻缘。三世之内，任何人不得干涉，任何人不得毁约。只要此契约还存在，便无人能扰汝二人之姻缘。三生三世，三世不灭！三生石上，三生契约，敕令三生！”白发男子手中掐诀，白色石头逐渐崩解。
男子一番敕令下来，看着白色石头崩解。突然，他抬头看向远方，皱起眉头眼中金光闪烁，一道金光自他眼中射出。
红光刚到金銮大殿外，就看到一束金光直直射向他。他毫不畏惧，反而笑了起来，他都不看那金光一眼，只是朝着身后喊道：“在袖子里噢。”
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后，带着煞气的男子便伸出一只手臂挡在身前。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和他现在是一条命，可别总想着怎么救他，毕竟，玉石俱焚对谁都不好。”
“混蛋”轻叱声响起，一束紫光破碎虚空，落到金色光束上，打得金光消弭。
白衣人一句“混蛋”，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那个一身白衣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带煞气的男子身前，背对着他，声音冰冷：“慕雨，为什么？”
名唤“慕雨”的带煞气男子衣袖鼓鼓的，不搭理救下他的白衣人，置若罔闻，只是一双眼睛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神迷离，再也无法移开。
白发男子直视身着白衣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很快平静下来，淡然道：“不知魔尊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被称为“魔尊”那人斜瞥白发男子一眼，收回目光，不搭理。
白发男子身边的一位妩媚女子笑道：“哎呀，仙帝大人，忘了告诉你了。小魔女是我邀请来的。我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个女儿，如今还这般小，就要谈婚论嫁喽！”说罢，满眼幽怨地看向身旁的木讷男子。
木讷男子扭过头，不敢看她。
妩媚女子撇撇嘴，继续说道：“这才邀请了闺中好友前来排忧解难啊！怎么，仙帝大人不欢迎吗？”木讷男子扭过头，不敢看她。
一头白发的“仙帝”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妩媚女子笑出声，道：“那么仙帝大人究竟是不欢迎小魔女，还是不欢迎我呢？”
白发男子张嘴刚要说话，就被妩媚女子打断：“莫不是本皇，唉呀……”
妩媚女子旁边的木讷发男子硬着头皮，打断妩媚女子说话：“差不多行了吧！”
仙帝也乘机笑道：“自是欢迎，妖皇说笑了。”
连仙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女子“妖皇”，只是撇撇嘴，不说话。她朝她口中的“小魔女”眨了眨眼睛。
魔尊回以微笑。
站在紫发女子身后的慕雨笑道：“你还是那么在乎我。”
魔尊声音依旧冰冷：“何必呢”
慕雨笑答道：“不挺好。”
魔尊淡然道：“放了他，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魔尊之位，我也可以给你。”
慕雨神情激动，大笑出声：“你还不明白吗什么魔尊之位，我从来就没在意过，我在意的，从来都是你啊！”
魔尊皱皱眉。
仙帝挑挑眉。
慕雨接着笑道：“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他不会受到一分一毫的损伤。”
大名鼎鼎的魔尊也有些为难。
仙帝听到慕雨的话，脸色微变，他挥了挥手，身后少了一人。
慕雨温柔地看着魔尊：“不急，你慢慢想，我可以等。反正已经等了几千年了，这一时半会又算的了什么呢？”
魔尊刚想说话，突然转过头，不带感情地看着远处在金銮殿中央的仙帝。
妖皇转头盯着白发男子，怒道：“仙帝，你想干嘛？”强横的气息自她身上流淌向四周。
妖皇身边的人，除仙帝和那木讷男子外，尽数后退，妖皇态度强硬：“仙帝，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这次木讷男子没有反对妻子的行为，同样转头疑惑地看向仙帝。
仙帝脸色平静，他看了木讷男子一眼，又看了妖皇一眼：“妖王、妖皇，魔尊是你们邀请来的，对吧？”
妖皇冷哼一声，默认了。
那个竟是妖王的木讷男子迟疑片刻，点点头。
仙帝视线移向慕雨：“那他呢？妖皇最好别告诉我他也是你的闺中密友？！还是说他是妖王你的朋友？”
妖王看向妖皇，打算询问自己妻子的意见。妖皇和魔尊是好友，妖王却和仙帝是好友但偏偏仙界和魔界自古就不和。
仙帝和妖王也算是知根知底，而这个被魔尊叫做“慕雨”的人，他们不认识，也从未听过。
妖皇愣了愣，她自然也没听过这个“慕雨”的人，她看向魔尊，紫发女子向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妖皇只得冷冷道：“仙帝这是何意？那人本皇自是不识得的。”
仙帝看向慕雨，嘴角翘起：“好，既然如此，那便斩了！”
一时间，无数穿金袍银甲的仙域战士围住紫发女子和红发男子。
仙帝看了妖王和妖皇一眼，最后又深深地看了魔尊一眼：“注意可别冒犯到魔尊。”
一位统领仙域战士的黑袍男子出列，屈膝抱拳：“仙帝大人，那魔族孽障肯定是那魔女带来的，魔族对我仙域的觊觎不减当年，还请仙帝大人出手诛杀。”
仙帝眯眼看着黑袍男子：“仙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黑袍男子噤若寒蝉，后背冷汗浸湿衣衫。
仙帝连正眼都没有给那黑袍男子一个，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那处包围圈。
金袍银甲的侍卫慢慢靠近魔尊和慕雨，手中戈矛、盾牌、长剑等兵器上寒光闪烁。
仙帝见魔尊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劝说道：“魔尊还是先出来的好，可莫要为了一个小角色伤了魔尊和仙魔两域的和气。”
紫发女子嗤笑一声：“伤本尊，就凭这群废物？”她竟是半点不顾仙帝的警告，反而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仙帝皱眉。
妖皇见状担忧不已，来到团团包围的人群外边，那些人不敢放肆，让出一条道路来，妖皇来到魔尊旁边，劝道：“小魔女，不管这个人跟你什么关系，你都切不可再护着他，别因小失大。”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与魔尊对视。
魔尊却是对着好友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妖妖，对不起，他于我而言，比魔域重要，更比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仙帝脸上的淡然的表情一滞，他冷声道：“那就别怪本帝不客气了!”空中泛起一阵涟漪，白云聚集过来，风跟着一起来了，整个天地都醒了过来。
天地共鸣，一域主宰！
周围的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仙帝，仙帝要出手了？！
仙帝和魔尊可都是一域最强者，这要是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下一刻，仙帝出现在魔尊身前，五指如勾，向着魔尊当胸抓去。
魔尊冷哼一声，把旁边的好友推开，显然是大敌当前，她不想牵连了好友。
魔尊甩动袖子朝白发男子的手拂去。
妖皇喊道：“小魔女！”
妖王飞过来将妖皇带走，魔尊和仙帝之间的战斗绝非儿戏。
白发男子五指突然张开，以手掌接住紫发女子袖子，然后顺势抓住紫发女子的藕臂，向后一拽，身形如鹰击长空，飞速退开。
魔尊怎么也没料到仙帝会以受伤为代价来拉她出来。她意识到什么，转过头看向慕雨。金袍银甲的侍卫蜂拥向慕雨，甚至还有几个是先前仙帝身后的高手，尽数去围杀慕雨了。
魔尊用力甩开仙帝的手，身形后掠。
金色涟漪荡开，魔尊去而复返，看着仙帝的眼神，冰冷而又充满杀意。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一个阵法困住，而阵眼便是仙帝。
慕雨在魔尊被带走后，失去了庇护，遭到了无数的仙界战士的攻击。他实力强横，不然也抗不下魔域第一人的追杀。但他也抵不住这么多修为不弱的人，再说，与他同品级的人也大有人在。
妖皇想上去帮忙，被身边的丈夫拉住手腕，妖皇转头看着自己丈夫，眼中透着不解：“你干嘛？”
只见妖王摇摇头:“瑶儿，你如今怀有身孕，可要消停些。”
妖皇指着妖王，说道:“那你去。”
妖王歉意道:“我也不能去。”
妖皇歪头问道:“你也怀孕了？！”
“噗！！！”
魔尊招招致命，不知疲倦地攻击仙帝。仙帝却是脚步轻盈，一闪再闪，顾盼生辉，屡屡化险为夷。
魔尊看了慕雨那边一眼，很是着急，再这样下去，慕雨必死无疑，而她的孩子也……
魔尊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仙帝，只要你放我出去，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会尽量满足，这样你还不会得罪妖域，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仙帝嘴角勾起，微笑道：“魔尊这是何意？本帝不是很懂。”
魔尊知道这臭流氓耍起横来了，干脆也心一横，双手掐诀，嘴角开始涌出鲜血。
白发男子下意识上前，想到了什么之后，立马止住下意识向前的身形。
只见魔尊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在她的眼前形成一道符文，骤然远去，这次仙帝的阵法再也困不住她了。
仙帝追之不及，暗暗叹了口气，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也不知是在感叹谁。
魔尊去势如奔雷，给湛蓝的天空勾勒了一笔雪白。她来到重重包围圈外，却是那么地绝望。
等魔尊赶到时，慕雨已经急急下坠，如荧光粉末般的力量缓缓逸散在这片天地。做不到马革裹尸还，身骸终究留在了异乡。
慕雨很快，消散于天地间，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太符合一个魔道之人的气度。他最后的目光留在了那道白衣身影上，张嘴说着什么。
但是魔尊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从口型她知道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魔尊愣在原地，嘴里不断喃喃道：“孩子，孩子，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怎么那么残忍？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的名字我都还没来得及定下来。”
“对不起，孩子。是娘亲不好，是娘亲无能，没能保护好你。”
再看魔尊，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强势作风，哪还有半点魔尊威严，已是泪流满面。也不过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尊狂笑：“好一个仙帝，好一个仙域！”
话都还在传播中，魔尊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跑了？
统领仙域战士的黑袍男子身后，忽紫光大盛，黑袍男子已被魔尊勒住脖子，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本是悦耳之声，却是鲜血喷薄，血洒九天。
黑袍男子甚至都没来得及呼叫一声。
魔尊将黑袍男子的头颅随手甩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尽显魔尊本性。
紫光澎湃，转瞬间占据了半边天。
妖王看着魔尊，皱起眉来。
妖皇眼中闪过担忧之色。
仙帝怔住了。
紫雾弥漫，其中不断有惨叫声传出。
妖王见仙帝都不救自己的手下，便不自便多管闲事。既然人家自己都不打算管，我还瞎掺和什么，别反倒被老婆怨恨。
一炷香不到，紫雾散去，围杀慕雨之人，除少数手段高超和修为高强之人，皆死尽。
魔尊脸上悲伤不复，唯有冰冷。
魔尊随意撕开空间，进入其中。
走了？终于走了吗？
参加了围剿慕雨，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仙域中人，无不庆幸。
但还不等他们松口气，空间再度被撕裂，在仙帝和两位妖域首领惊讶的目光下，慢慢变大的空间通道内走出一道紫发身影。她的后跟着一位灰袍老者，最后是身着几种不同制式服饰的人。
他们的不管是衣服还是境界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他们的气息都与魔尊有些相似。
有人脸色沉重：“魔域的人。”
仙帝看着魔尊，眼中复杂之色难以掩饰：“魔尊这是何意？”
魔尊面无表情，像是失了生机的傀儡：“何意？哈哈哈……自然是向仙域宣战！”
仙帝面色一沉：“魔尊当真要为了一个人与我仙域开战？”
魔尊道：“废话少说，拿命……”
“娘亲——”
魔尊突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个从人群中摇摇晃晃飞出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面容精致，如同瓷娃娃一般。
魔尊慌忙地朝小女孩吼道：“你来干什么？！给我回去！”
小女孩置若罔闻，飞扑进魔尊怀中，弱弱地喊道：“娘亲，抱抱！”
魔尊，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了，她的神色转为柔和，蹲下来抱起小女孩，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好好，抱抱。”
仙帝如遭雷击，看着魔尊和小女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魔尊脸上悲切，不再管仙帝，抱着小女孩转身就走。
小女孩躺在娘亲怀里问道：“那弟弟呢？弟弟去哪了？”
魔尊沉默了。
仙帝追来，喊道：“你们给我站住！”
魔尊眼中狠厉之色闪过，将小女孩交给灰袍老者，与仙帝对峙:“凌渊，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
仙帝气势弱了下来：“柳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魔尊喝道：“我与你有血海深仇，没什么好说的。”
仙帝终于急了，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力的波动：“不回答，你们今天便走不了。”
妖皇眉头皱得很深。
还不等魔尊回答，小女孩便已经冲出，伸开双臂挡在魔尊身前，冲仙帝吼道：“你害了弟弟还不够，现在又要来欺负娘亲。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许你欺负娘亲！！！”
仙帝竟说不出话来了。
魔尊愣了一下，赶紧抱住小女孩，将其揽入怀中，转身离去。
仙帝怔在原地，没有出手阻拦。
进入空间通道后，紫发女子再也克制不住，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砸到小女孩头上。
小女孩抬起头，伸出粉嘟嘟的小手给紫发女子擦眼泪：“娘亲不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