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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第章 1 她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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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身在泥潭,你会做些什么呢?”

    “我会带着所有人,和我越陷越深。”

    “你为什么不试着爬出来?”

    “从一个泥潭爬到另一个吗?”

    ——

    “hum,让我抓到你了,调皮的‘女士’。”

    被拎着后颈提起来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体验,不过,哈,比起可以活着来说,这一点完全算不了什么。

    尽管上一秒我还有些郁闷地嘟着嘴,下一秒,我就扬起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一面向左上方抬起一个角度,一度不多,一度不少,确保他可以最大程度看清我面上的无辜,就像一只懵懂的羊羔。

    “先生,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我脸上的脏污刻意没有遮住两只睁得圆圆的眼睛,营养不良的面颊有些许凹陷,但却让那双碧色的眼睛显得大而澄澈,确保那上挑的圆润的弧度中展露出十分的无助。

    相貌有的时候会招致祸患,特别是在这样的地方,这往往代表着危险。

    污泥常常会盘踞在我天生精致还没有长开的一幅好面孔上,这可不是我自恋,拂去他们需要勇气。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

    布朗先生,有着英国佬绅士做派,年过半百,跟随儿子迁到这座罪恶的城市。

    毫无疑问,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里的混乱显然超乎了他的想象,但混乱往往伴随着机遇,而他的儿子正处于机会面前,只缺一把关键的钥匙,又或者重要的梯子。

    望着儿子渐趋狂热的面容,他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不过,他的儿子尚且不了解这里的潜规则,外来者可无法融入此处的阶级,我想,他并没有打破它们的能力。

    但是无足轻重,布朗先生仍住在这儿,每天都能瞧见‘不错’的风景。

    初来乍到的标签会吸引不少暗处的目光,而目标上不知道危险潜伏,我选择先一步下手。

    失足的孩子,他自然见过,搭配上无辜的表情,我有自信激起他的同情。

    得到一份不算多的钱,一个信号,这会告诉那些豺狼虎豹他的善良,他会陷入危险,但这不是我所在乎的,它可以包揽我一天的胃,天知道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

    为了这些信息我可混进了酒吧,不过,不必过多的伪装。

    给衣服随便剪两个口子,用劣质化妆品化成故作浓艳的妆容,在别人看来,我就成了这里最常见不过的雏妓。

    嗳,不过意外总是比计划多的,刚听了一耳朵,就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脚步虚浮的晃过来,他的演技实在有些差,走得像踩在雪地里,深一脚前一脚的,我一眼看出他瞳孔深处的清明——而他拉住了我。

    借着酒醉的掩饰想做点什么,哼,十足的外地人,这里可没人会这样干,尽管这座城市中的野兽身上还罩着一层类人的皮囊,没人会有所顾忌,没有人。

    等到我被一路拉出酒吧,没等他开始动手动脚,我就在月光下‘不经意’显露出身上‘性病’的痕迹——

    当然,是我伪装的,事实证明我的技术高超,这招可真是让我百试不爽,毕竟发泄一下的事情,谁想惹腥上身呢?

    果不其然,他眼中流露出了惊讶和——悲哀?而我向来只从那些男人眼里看到厌恶以及唾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放开手匆匆离开。

    我讷讷地把手缩在胸前,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后知后觉地想,他好像有些眼熟。

    ——

    “请问,是坎蒂丝小姐吗?”

    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一丝不苟的燕尾服,就连上调的小胡子都仿佛在诉说他的不屑,像是上流社会人士身边的老管家,用足以夹死一只苍蝇的眼角纹展示他的刻薄。

    他就那样带着几个保镖一样的人敲开了我家的门,我没错过他眼中的鄙薄。

    “不,我是梅丽尔,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当然也是个假名,不过当然比坎蒂丝这种一听就会被人视为荒谬下贱的名字要好得多,尽管这个名字在这片地带很常见,不过显然入不了这位老管家的眼。

    他面上的刻薄缓合了几分。

    “那么,梅丽尔小姐,请问您听说过怀特家族吗?”

    “我知道它,但是,先生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大有关系,小姐,我们调查到,您是怀特老爷流落在外的女儿,那是几年前一个不幸的过错。

    上帝让您呆在这么一个地方,而现在,是您回去的时候了。”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恭敬。

    我现在有些怀疑我耳朵的功能出了些许差错,或者说,其实我眼前这个老管家还没有起床,他身上的燕尾服只是用来掩盖他贴身的睡衣。

    我一下子瞪大眼睛,张了张口:“我——”

    “将小姐先带回庄园。”

    没等我的话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就摆了摆手,坐上了副驾驶,我则被塞进了后座。

    这一切都突如其来,没有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我甚至来不及喊一句“哦,我的上帝”——虽然我并不信教,但这里的教堂每天会有一份免费的餐饭。

    我愿意为此做一个祷告,不过虔诚的信仰也换不了面包,只是给神父做做样子罢了,只要随意做几个口型,谁管我念的是圣经还是“fking god”呢?

    但是!这可不能解释我现在的境遇。

    怀特家族?贵族流落在外的女儿?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阴谋,我身上没什么可以图谋的,但会不会被利用?这可不好说。

    而车仍旧往前行驶着。

    我远远的就看见泛着冷光的铁栏,缠绕其上的鲜红玫瑰,喷泉,私人园林,和矗立着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雕塑。

    而更远处的别墅像被迷雾重重包裹,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从前,我恐惧我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人生,在一潭死水里竭力挣扎,人类对死亡本能的逃避驱使我举着手向上不停地够着。

    但现在,我知道那没有什么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在泥潭中不断下陷,所以拼命尝试逃出。而其实我就埋在泥潭中,口腔和鼻子都填满污泥,堵住那些妄图溢出唇舌的呼救。

    不过相比起这些,我或许更怕现在变得浓雾一般飘渺的未来。

    我想我得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免悄悄破土的希冀被掐断,载着美梦的泡沫被戳破。

    大门被缓缓推开,大厅正中是一对穿着华贵的夫妇,男人和女人的年龄有些许不相称,他比女方显得年长不少。

    而女人的眼眶透着红色,看见我便滚出了泪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神似乎是向右侧飘了一下,随后她拿出一张帕子矜持地擦擦眼泪,露出来难以被瞧见的一抹笑容来,但并不全然喜悦,像是我看不懂的某种复杂的情感。

    当她向我走来时,我静静凝视着她,她头发虽然高高盘起,却透着些许凌乱,我看见她身上我叫不出名字的珠宝胡乱堆砌着,也许,她曾为了我的到来而紧张?

    我这个时候才看见,她的右后方,还站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而他发觉我看他,笑着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看出那是“私生女”。

    我也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回我认识不久的母亲,管家有说过——米兰达·怀特。

    “母亲,那是谁?”

    听到我的称呼后,她楞了一下,随后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笑中却有些莫名的悲伤,就像在感叹世事无常。

    “那是我的养子,也是你的哥哥,你今年,已经八岁了吧?”

    “是。”我点点头。

    我最后看了“哥哥”一眼,跟着佣人去了安排给我的房间洗澡更衣。

    全程,那个男人,也就是我所谓的父亲,都在用一种隐含着愧疚的眼神盯着我,始终未发一言。

    我有些发毛。

    他在愧疚什么?那个让我流落在外的“不幸的过错”吗?

    这里的一切都有些诡异,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隐隐透露出了什么。

    是真实?还是骗局?

    是巧合?还是必然?

    这些我都说不准,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会找出答案。

    ——

    我在怀特庄园中已经待了一周。

    在这一周中,有许多老师被请来教授我礼仪,以及各方面的课程,甚至包括剑术和射击。

    我看得出来,这是培养继承人的规格,但我想不出我这么受到重视的理由。

    除此之外,最开始让佣人带我熟悉庄园的时候,我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小尾巴。

    我知道,那是克格勒·格林。

    五年前,他被米兰达收养,但听说,他并不来自孤儿院,是夫人自作主张收养的。

    “或许那个时候夫人太寂寞了,又想着几年前被那该死的女表子悄悄抛弃了的孩子,就把那个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抱养了来。

    但克格勒少爷是个独立得让人不需要多关心的孩子,夫人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慰藉——好在现在您已经回来了,夫人也肉眼可见的面色好了不少,这是令人开心的事啊。

    前些年她不知道遭了什么打击,那美丽的身躯就这样消瘦了下去…夫人还那样年轻,这谁料得到!”

    “的确。”我应和了一声,她于是有些满足了,戚戚地点了一点头,就又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于是,在他又一次跟在我身后时,我径直走向他,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站在原地没有动。

    老实说,他的跟踪技术糟糕极了,要是贫民窟出现这样一个技巧拙劣的小扒手,他就会承包我今天的笑料——

    不过保质期很短,因为他估计活不过几天,他会饿死街头,就像无数个曾经饿死在这座城市街头的孩子一样。

    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死在哪个角落里也不会被任何人在意,生活还是那样过着,悄悄地腐烂发臭,是外表完好,内里却早已溃烂的bad apple。

    “梅丽尔·怀特?”他见我靠近,挑了挑眉,这让我出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嗯哼。”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差,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为什么跟在我后面?”

    他皱起眉,显然不怎么适应我说话的语气,但他应该明白,我现在刚刚回归家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颇受这个家族中掌权男主人的看重,所以只能不咸不淡地刺我一句。

    “我假设你还记得你最近学习的礼仪?”

    “自然。”我提了下裙子,没再搭理他,转头去上今天的课程。

    而我的剑术课老师等待我已久。

    “小姐,经过上一节课的练习,您在剑术上的确显露出了天赋,但您此前毫无基础,因此,您需要一个适合的陪练。”

    “既然你这么说,想必你已经有了人选。”

    我去换了一身服装,把玩着手中未开刃的剑。

    “是的,克格勒少爷主动提出当您的陪练,他已经经过了几年的学习,并且与您年纪相仿,的确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他侧开身子,熟悉的男孩缓缓走出来,从阴影中。

    “梅丽尔·怀特,我将成为你的对手,让我看看你的‘天赋’。”

    我:……?

    瞧瞧,陪练就陪练么,说什么对手呢?

    不过我也挺好奇,我现在和练过的人的差别,别的不说,他的确很适合现在的我提升自己。

    他举起剑,冲我露出迄今见面他最友好的一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让我觉得有些不妙。

    “铿!”

    两把剑交叉飞舞,互相撞击时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我可以明显感受出他的放水,否则他的速度只要再快一点,我就会来不及格挡。

    即便如此,他的攻击还是像海浪一般绵延不绝,我马上就失去了退路,破空而来的剑锋势不可挡。

    我开始尝试耍一些阴招,试图用一些假动作来迷惑他,但他的经验显然比我想象中丰富。

    “哼,无聊的把戏。”他这样说着,将剑尖向上一挑,看穿了我的佯攻,却也敏锐的避开了我的肌肤。

    我清楚我无法和他角力,技巧上也不如他,只好从他的下盘入手,毕竟我的平衡感天生不错。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机会,猛地移动步伐……

    半刻后,我躺在近旁松软的草地上,双眼放空。

    好吧,果然,那点手段对他来说还是不堪一击。

    “怎么,不继续了?”

    我没有动,刚刚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我是人,听不懂的,众所周知,人是不用理会地狱的声音的,会被抓走吃掉。

    地狱没再传来声音了,但没等我松一口气,身旁传来一些触感,他在我旁边也躺了下来。

    ?

    我转过头去,面无表情。

    “看什么?我也累了,要控制力道和你打很难的好吗?你的水平确实糟糕。”他懒洋洋地说。

    蔑视,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我的剑可是开过刃的,你得庆幸我对你手下留情了。”

    好吧,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起码,他拿着一把锋利的剑,我的身上却没有出现任何伤口,算了算了,也是真的累了。

    “算我求求你,下次下手再轻一点。”

    “看来你还是上过礼仪课的——不过这个得看我心情。”

    ——

    在“培训”了三周后,某一天吃晚餐时,怀特先生提出要举办一个宴会,向上流社会正式宣告我的存在。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你粗野的行为给家族丢脸,这个宴会早就应该举行了。”

    克格勒抱臂冷哼,桌上的气氛稍稍变得有些凝滞。

    我听出这并不是在针对我,更像是站在我的角度向怀特先生的抱怨。

    “我想,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我很抱歉让你曾经流落在外,梅丽,我很害怕你过去几年的生活会让你本应该高贵的血脉蒙上无可挽回的阴影……”

    米兰达抿了一口茶,唇角微扬,接着继续说,“好在,并没有。学习礼仪只不过是一个融入的过程,我们都很高兴你能适应这一切,现在正是适合你出现的时候,你会是令我骄傲的‘女儿’。”

    “的确,梅丽,而我会让他们知道,你是怀特家的女儿,也拥有着怀特家族的荣耀。”

    说罢,他顿了顿,仔细端详着我的面容。

    之前,我为了安全而染的黑发我已经重新染回了张扬的红色,他的目光便在我的红发碧眸间来回流转。

    还有,我右眼角的那颗痣——他的眼神尤其多停留了一会儿,这让我感到有些不适。

    “你和她很像。”他发出一声喟叹,眼中是怀念,但却并没有看向米兰达。

    他在怀念谁?

    我又看向了米兰达,她像是也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丈夫,凯瑞·怀特。

    一抹情绪飞快地闪过,让人怀疑那只是错觉。

    晚饭吃过,米兰达领着我去挑选几天后宴会上穿的衣服,克格勒则径直离开餐厅,去了花园,他晚上会去那里多练一会儿剑。

    平时我会跟上他,不过这次恐怕不行。

    挑选礼服花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多上不少,我本来只想随便选一套就行,米兰达却坚持要精挑细选,但在我被各式各样的礼服迷得眼花缭乱时,她又像早有选择似的塞给我一件素色,有些许钻石在裙摆上点缀的长裙。

    “就确定是这件了吗?”

    “嗯……”她沉思了一下,又急忙夺走了裙子,转头拿了一条宝蓝色的。

    “不,梅丽,你穿这条就行了。”

    待我上身,她说这条的款式很适合我,便叫佣人测量我的尺码,送去定制了。

    经过五天的准备,宴会正式开始了,不断有人进入宴会厅,当华贵的衣裙在厅中交错,旋转,玩闹,怀特先生拉着我从阶梯上缓缓走下,我努力维持着端庄的模样,心里却在不断冒汗。

    “今天,我向大家正式介绍我的女儿——梅丽尔·怀特。

    此前,她曾遭到歹徒的绑架,好在上帝并没有让我失去她,但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将她置身于另一处庄园中,那里的位置更加偏远。

    而现在,我不再将她隐藏,她将会是怀特家族未来的女继承人!”

    说罢,米兰达立即用讶异又紧张的目光看向怀特先生,宴会厅中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起来,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染上了热切和贪婪。

    毕竟谁可以娶到我,谁就可以获得怀特家族,虽然按年龄来说,能完成这个目标的,大概是他们的子代。

    不过毫无疑问,我的婚姻一定要经过怀特先生的意思,只要一场联姻,自己的家族就能攫取巨大的利益,提早定亲完全毫无妨碍——先下手为强。

    怀特先生直直的目视前方,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在宣告过后,向附近的一位男士举杯致意,估计那是他的生意合作伙伴。

    米兰达走到了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朝他笑了一下,克格勒则跟在她身侧,有意地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我忍不住偷眼去看他的表情,克格勒似乎对怀特先生方才的话并不如何在意,只是敛着眼,一幅与平时完全不同的乖顺的模样。

    实话说,一直看他嘲讽我的样子,他一下子变成这样,我还有些不习惯。

    我在宴会上实在有些待不住。

    好在,尽管很多人因为未来继承人的这个身份,而将虎视眈眈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也清楚怀特不会轻易的将家产拱手送人。

    至于要经受什么考验,各凭本事——而这也只不过是未来的事情了,他们顶多叫自己的儿子努力一下。

    所以,这并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同样突如其来,这让我身为宴会的主角,却没有被过多在意。

    我看着米兰达和怀特旋进了舞池,就从侧边的小门偷偷溜出了大厅。

    我早就盯着那里了,当我走出门来到一条长廊上,我走过一个弯,见到一个看样子同样是出来透透气的男人,可能也忍受不了宴会的氛围。

    我本想离开这里,走去花园,那个男人却突然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月光淡淡的笼罩在他英挺的眉眼上,他有些失礼的盯着我的脸,神情似乎有些疑惑。

    “你……”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凝滞住了,整个人就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一股莫名的恐慌疯狂地涌入脑海——我感到难以动弹。

    他似乎,就是那天在酒馆中把我拉出人群的那个醉酒的男人!

    可那是贫民窟附近的一个酒吧,和这里简直是天差地别?

    那天晚上,也有着相当清朗的月光,让我们都可以看清彼此的容颜。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

    他认出我了吗?

    我确信我现在的发型,发色,气质还有妆容都有了不小的改变,要认出我应该没那么容易才对……

    但这怎么解释他的反应?

    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什么。

    我在初次相遇的那一天,为什么也觉得他很熟悉?明明我们应该从没见过。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我又看了一眼他的脸。

    我想起来,这张脸曾经在哪里见过了。

    布朗老先生的儿子,竟然是……他?

    我本以为他绝不会成功,可是以他收到怀特家的邀请函这一件事看来,他抓住了机会,又或者……他寻找到了别的切入口。

    我隐隐发热的大脑逐渐冷静了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即便他认出我就是当时酒馆里的雏妓,但那又怎么样呢?戳破这一切对他没好处,他无法证明,而公开打怀特家的脸?他想必现在还是做不到的。

    “请问您是?”

    他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是菲斯特·布朗,怀特小姐。”

    即使明白他了解我的名字,我还是提了提裙子:“梅丽尔·怀特。”

    见他没有继续说话,我朝花园走过去,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毕竟我有点……社恐,刚才的宴会简直是令人窒息,但愿散散步可以让我好受一点儿。

    “梅丽尔?”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是克格勒。

    “刚才那个人,是谁?”他从不远处走过来,我拿不准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

    十分明显的转移话题,但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

    “宴会太无聊了。”

    说完他坐到一处草地上,我才发现那就是我们平时练剑结束后会躺下休息的地方。

    “我看你不像禁不住无聊的人。”

    毕竟很多时候,他总是显露出非同寻常的耐心——指在训练我这件事上。

    “比不上你,宴会的主角都已经离开了,说到底,这不过就是怀特家族借助宣告你的存在,而提供那些贵族藉此交际,好从中获得利益。”

    “这些对我都无所谓,我出来还是因为我有点社恐——”

    “社恐?”

    听见他的疑问,我才想起来,这似乎并不是这个时代的词。

    但他没有问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让我心中有了些奇妙的预感,但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八岁的身体让我的思想也变得有些幼稚了,看着静谧的星空和他静静望着天空的身影,我心中不由起了一些坏心思。

    我把手悄悄地伸过去,想捏捏他的脸,不过并没有成功,他似有所觉地躲开了,看了一眼我,有些嫌弃。

    “你可真幼稚。”

    “拜托,我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呢。”我这么说着,凑近他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没有像我平时礼仪课上学的那样,矜持地用手捂着嘴巴,发出故作姿态的笑,而是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着。

    这惹得他也有些羞恼了。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笑着说。

    而我不会告诉他,他的耳朵红的就像熟透了的虾,一直蔓延到脖子。

    周身惊起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声,又重新归于平静,或许是在这样的夜晚让人的双眼有些迷醉了,我竟看到,他也微微笑了一下。

    ——

    宴会结束的那天,克格勒叫我跟上他,然后领着我进了一个我之前一无所知的暗门。

    不过这也不怪我,这是一条隐藏在长长的走廊中一个老妇人画像后的通道,十分隐蔽。

    这时已很晚了,米兰达和怀特大概觉得我和克格勒已经被佣人领去睡觉了,并没有来寻找我们。

    通道中几不见光,克格勒却拉住我的手,熟门熟路地拐着弯,最后来到一个死角,而在右侧大约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孔洞。

    我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有些好奇这里通向哪里,只一眼,我整个人就有些毛骨悚然。

    通过孔洞,我恰好看见米兰达和怀特从房门口走进来,虽然看不见头,但他们的衣服很好辨认,这就代表这里通向的是——米兰达和怀特夫妇的卧室。

    这个通道不太可能是克格勒整出来的,只能是之前就存在,那么,之前是谁在通过这个通道偷窥——或者说——是监视米兰达和怀特?

    我张张口几欲说话,还是忍住了,克格勒似乎早有预料,牵过我的手写写画画。

    『怎么样?』

    『有点吓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

    『很早之前。』

    “继承人?你没和我提过这个!”

    这时,米兰达开口说话了,语气中是十足的尖刻,我头一次听见她用这样的嗓音说话。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你知道我的决定是没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是我知道,但为什么要现在就宣布?你就没想过克格勒那孩子……”

    “他姓格林,对吧?”

    房间中寂静了几秒,我看不见米兰达的脸,但我能想象出它此时的苍白。

    “……原来,你还记得她?”米兰达却是笑了一声。

    “难道你竟然觉得我会忘记了她?格林,哈,从你把这个孩子领回来,并且完全没有遮掩他的姓氏时,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我,梅丽尔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她——她是默勒家的血脉。”

    “……你都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呢?我——不,我们暂且不提这个,”米兰达后退了两步,“你就不想知道艾米怎么了吗?在她逃脱你的掌控之后,她就陷入了绝望之中,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怀有了身孕。

    她就在贫民窟把克格勒生下了,没有人给她接生,而她也难产了,等我最终找到她时,她就躺在血泊里,身体冷得像一块坚冰——而这都是因为谁?”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发尖利了起来,几乎变成质问。

    怀特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没想到会这样。”

    在一片黑暗中,我的左手试探性地向前摸索,摸到了一小片湿润。

    我轻轻地拂了一下,感受到他眼睫毛轻微的颤动,我又连忙把手收回。

    『你哭了吗?』

    透过硬币大小的光亮,我隐约看见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

    『我没有,那只不过是汗而已。』

    我没有再写些什么,只是和克格勒一起离开了这里。

    听到这些,让我很抱歉,同时也让我感觉到这个家族中的状况渐渐复杂了起来。

    艾米·格林是谁?克格勒会是艾米和怀特的儿子吗?

    如果是,那么怀特对待他的态度为什么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米兰达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掩藏在过去一代人之间的重重迷雾,我真的可以剥开吗?

    ——

    卡米莉娅·默勒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走向提姆,沉默地看了一眼他上下打架的眼皮,想起了什么,去给他拿了一杯咖啡。

    “谢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哇哦,”卡米莉娅反应过来什么,讪讪笑了声,“我忘了那杯被加了辣椒粉了。”

    “哦,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加的,”他恨恨地又抿了一口,“起码我现在彻底清醒了。”

    说罢,他闭了下眼,然后“唰”地睁开,神采奕奕地模样仿佛开了大眼特效。

    ……

    倒也不用这么给力吧?

    卡米莉娅表示沉默。

    “查到什么了吗?关于猫头鹰法庭。”

    提姆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不少线索指向了两个人,克格勒·格林和梅丽尔·怀特,都是几十年前的人。

    其中,克格勒·格林还活着,你或许不认识他,但他在地下世界很出名,怀特家族的掌权人,蝙蝠侠曾查到过他的一些‘生意’。”

    “那么,他的‘生意’与猫头鹰有关?”

    “这我说不准,或许,是他本人就与法庭存在联系——成员,干部,甚至……首领。”

    “首领绝不会是他。”

    这句斩钉截铁的话一出来,卡米莉娅和提姆都楞了一下。

    她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视线模糊了一瞬,她身形一晃,捂住了脑袋,正对上了提姆关切的眼神。

    “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我是说他们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人了,也就是说猫头鹰法庭或许确实从几十年前就存在,就像那首流传已久的歌谣……

    但是,蝙蝠侠,他-emm,这样一个组织,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提姆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问题所在。蝙蝠侠曾经对猫头鹰调查过一段时间,但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此前我们真的都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起码比蝙蝠怪物这个传说可信度低?

    或许有发现过蛛丝马迹,但要串连这一切?”,他耸了耸肩,“几乎没人做得到。”

    “而这一切的转机,就出现在它近几个月的活动上,一切有关它的线索就这样被牵引着浮出水面,而最早则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它在许多哥潭发生的大事件中都插了一手,并且可能还与刺客联盟存在联系,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部分。”

    他举起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咖啡,像是要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动作迅速地让人来不及提醒他。

    “咳!咳咳咳!”果不其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卡米莉娅默默收回了刚才想要提醒的手,盯着他眼角的生理泪水,稍微有一点心虚。

    “咳!呃,到哪儿了?哦,对,更可怕的是,包为什么突然出现了?

    这样一个隐藏多年的组织,盘踞在哥谭的阴影中,连蝙蝠侠都曾完全没有找到过能确切证实它曾经存在的证据,然而,它却突然在近几个月显露出踪迹。

    它想要做什么?

    这背后一定有个什么计划,我恐怕,我们现在所查到的,也不过是它想让我们看到的冰山一角罢了。”

    两人一起陷入了沉思,忽然,卡米莉娅想到了什么。

    “那么,梅丽尔呢?”

    “什么?”提姆有些没反应过来。

    “梅丽尔·怀特,关于她,你有查到什么吗?”

    卡米莉娅好奇地问道,此前,他们都将这个人忽略了。

    “我差点忘了她,不过——没有,这十分奇怪,尽管这么长的时间跨度,本就很难查到有效的资料,但仅限于她——除了梅丽尔·怀特这个名字,我简直一无所获。”

    卡米莉娅摸了摸下巴,“嗯……有没有关于她的一些,不太能证实的信息,就像是……八卦什么的?我可不相信几十年前就没有碎嘴子的人。”

    “这倒是一个方向…我试试吧。”

    提姆手指灵活地来回跳动着,不一会儿,他就拉出一个页面。

    “找到了,fine,让我看看,哇哦,有传言说,梅丽尔·怀特才是怀特家族中被上一任掌权人唯一指定的女继承人,可惜后来……”提姆眯了眯眼睛。

    “后来怎么了吗?”

    “她失踪了,但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只能确定大概的时间点,不过,这很可能与猫头鹰法庭有关,”他指了一下屏幕,“这个时间点,恰好与猫头鹰法庭可以确认出现的时间十分接近,只是不知道,怀特小姐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受害者?参与者?

    这一切,都随几十年的时光渐趋模糊,直到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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