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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乙女】馈赠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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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

    去往圣彼得堡的路途似乎完全不该和“轻松愉快的旅行”相提并论。从花城一路北上,历经邮轮,动车,飞机,长途巴士,还有火车,武藤风泽在地图册看过路线,如此大费周章和最有效率的方案相差甚远。她抬头看了看陀思妥耶夫斯基望着列车窗外的侧颜,景色从他深紫色的眼瞳和她的余光中掠过,武藤风泽将面前的果盘往前推了推,然后将地图册合上,往后倚上软卧的靠垫。

    谁也不会点明,但她就是能感知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努力让这趟逃亡性质的行程变得“有趣”。

    但是为什么?武藤风泽不太明白。除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莫非是因为勉强算得上认识半年的……朋友?聊伴?因为礼拜结束会说上几句话,绕着她照料的花坛走了一圈又一圈,话题的最终总是恰好送她到住所门口。内容里也提到过旅行,毕竟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来自异国的教徒,人总是会对和所在地截然不同的新事物感兴趣——更何况他来自俄罗斯。神秘的雪乡,无际的冰原,远乡的客人温和又健谈,总能接下她抛出的任何疑问和话题,多日的相处让武藤风泽能够少顾忌些社交距离,听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娓娓道来的异国风景,忍不住诉诸长久以来的憧憬:

    “——真想去看看啊,您说的雪国列车和景色。”

    “稍微准备一下吧,我们快到站了。”

    费奥多尔大人,我知道在快到终点说这话不太贴切,但是下次行程规划其实我可以代劳。她在腹中拟定草稿,跟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脚步拖着行李箱走下月台,车轱辘在地上留下一道水痕。

    我承认沿路的际遇相当令人印象深刻……

    “我记得小泽之前说过,没坐过长途的交通工具。”

    “嗯,因为异能力更方便。”

    嬷嬷们说,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定会对火车和飞机感到好奇。但好奇心最容易因单调透支,无论开始有多亢奋,这种激情一定会被枯燥的重复景色消磨殆尽,而更可怕的莫过于后面的行程不足以弥补这段失望——所以,直到成长到能够从窗外的草原和飞鸟中汲取到旅行的真谛,小风泽还是采取最高效的方式,等负责对接的老修女到了地方,从怀里摸出便签就好了。

    “小泽记得我之前对你许下的承诺吗?”

    “记得的,但这样的说法对您对我来说会不会过于……沉重?”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反应和当时如出一辙,他眨了眨眼,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期待的心情本身是没有错的,不如当成促成旅行的意义之一。但我们无法预测神的意志,不时的意外难免使期待落空,这份失望的沉重不亚于信仰的崩塌。”

    陀思妥耶夫斯基侧过身,然后偏过头,抬手指向车站门口。

    “武藤小姐,我本不希望让这种可怖降临在您身上,但我却不受控制地想在此对您许下承诺——”

    外面正下着雪。

    窗玻璃外嵌着银花,落雪撒在莫斯科车站前的广场雕像就像糖霜。伞下行人徐徐走过,足迹组成异乡的茶马道。

    她走出车站,摊开手心,将手伸向前方。

    “……是雪。”

    她将接在手套上凝结的冰晶捧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眼前,弯着眼睛笑起来。

    “费奥多尔大人,是雪。”

    ·书架

    武藤风泽还在修道院的时候有个属于自己的书柜,第一层放置她喜欢的侦探小说和童话书,第二层是看了一半没敢看下去的克系故事,中间一层整整齐齐码着攒钱买的模型和毛绒玩偶,再上面则是相关的公式书和漫画——哎呀,买都买了,收齐一套这不理所当然的嘛。

    跟随陀思妥耶夫斯基离开的时候,她只带走了书包,连同里面的一本小说和小金库(一个装着若干现金的信封),十六岁的年纪是幼稚和成长的分水岭,她已立下迈过这道关口的决心,只在心底开了个未曾说出口的玩笑——幸好那场火把她的房间烧得只剩墙角的落灰,好叫她甚至免于做出选择。

    行李带这些就好了吗?陀思妥耶夫斯基说。

    武藤风泽点了点头,握住她的灯塔递来的手。

    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唔,好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尊重她的决定。

    不过,我托熟人在据点稍微添置了一些必要的家具,要是不够的话也可以叫他再订购。

    家具,床和桌椅之类的吗?彼时风泽还不甚明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半句吞三句的说话方式,自然将这归类到作为她入伙的“定金”的行列。她很努力将注意定格在船舱外翻涌的海浪,或是远天跃出水面的鱼影,她的思考不能去往拟定日后生活的方向,那只会往最坏的设想一骑绝尘——而武藤风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最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是下了走私船,乘坐公共巴士,到达被称作据点的公寓楼,推开属于她的房间后——她看到了跟记忆中她房间吻合的布局。

    包括小小的单人床,书桌的朝向,床头柜的摆放——还有一个书柜。

    一个,更大的书柜,上面摆好了一排排甚至并非原先二手书摊淘来的版式,崭新的,未拆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比了个请的手势,等着他为她准备的接风礼被拆封。

    关于那场火,我感到遗憾。

    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披风里拿出一个灰旧的玩偶,放在房间的书桌上。

    原先那些我只来得及带出这个,最好还是把它洗一下,幸好其他的都不是很难找……小泽?

    武藤风泽忍不住走上前,将手伸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披风,环上他瘦削的后背,给了他一个拥抱。

    用她此刻仅有的东西,仅能给予的东西,在追随陀思妥耶夫斯基远赴异国他乡后,向此人献上她至高的祝愿,表达她无上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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