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眼熟
假期结束之后,距离篮球比赛的日期也就越来越近。少年人最不缺好胜心和责任心,加餐加点的魔鬼训练方式让一众球员们越挫越勇。
铃铃铃的声音一响,傅晏初扔了球捞起校服,边走边往身上套。这就像一个讯号——放学了。
刚刚还打的热血沸腾的球场,一下子就温和了。有序的队伍,眨眼间跑了大半。
李名弈捏着僵硬的胳膊,长舒了口气“老刘,你的哨沉不。”
“沉的我都吹不动了,”体育老师调侃了一句又道:“传下去,十二点半集合。”
李名弈点头,应承下来,随后拿出手机开始轮番轰炸。等张一帆换好衣服,两人才不紧不慢的往食堂走。
食堂里,姜楠打好饭坐在了卫柯筝旁边。至从有了几饭之缘后,他们都是一起吃。她对面的傅晏初和陶葡萄无论是看了多少遍,都是羡煞旁人的存在。
今天的糖醋小排烧的色香味俱全,打菜的阿姨手又不抖,一勺下去米饭上铺了一层。这些量别人吃完全没有问题,陶葡萄不行,多了会腻。
傅晏初把沾了汤汁的米饭都拨到自己的餐盘里,挑着没变色的米饭小心翼翼的夹回去。看她正聊着天,没注意到,他又拿西兰花和虾仁在米饭上摆了个蜗牛的图案。
这是他假期的时候和谷老师学的。终是于心不忍,体育老师在三号的时候让球队放了半天假。面对李名弈的邀约,他一句有事就打发了。
那天下午,他哪儿都没去,窝在陶葡萄家的厨房里打下手。谷老师手艺好,之前没时间也没机会,现在她变着法儿的做一些女儿喜欢吃的。
精致的摆盘总是让人增加食欲,挑食的臭毛病好了一半,陶葡萄也能多吃几口。
傅晏初把餐盘推回去,敲了敲桌子“吃饭了。”
聊的正兴起,被打断她也没恼。低头的瞬间,陶葡萄的眼里闪过惊喜之后眨着眼睛看向傅晏初“是乌龟吗。”
乌龟?傅晏初看着他一颗菜一颗菜摆起来的造型点头,算是默认了。行吧,都带壳,都是爬行动物,不就是胖了点吗,怎么能看出是乌龟呢?
陶葡萄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每个人的爱好不同,她就喜欢圆滚滚的东西。准备动筷子时,眼尾不经意间扫到了傅晏初油汪汪的餐盘。
一起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饭,他什么口味陶葡萄也知道。想也不想的把餐盘移过去,就要动手拨饭。
“我喜欢吃这样的,”傅晏初拦着她要拨饭的手又把餐盘推去“吃吧,一会儿凉了。”
“那我也给你加工一下,”除了傅晏初摆的乌龟,她把餐盘里的其他青菜全都夹到他那里,礼尚往来,陶葡萄在他的饭上摆了一棵翠绿绿挂着胡萝卜虾仁的圣诞树。
白嫩的手轻推着餐盘,脸上的酒窝又露了出来“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嗯,”傅晏初的嘴角向上翘,捏着手机也拍了张照片。之后,听话的动起了筷子。
明明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让人看到了就是忍不住的羡慕和感叹。
“少爷,”张一帆的这一嗓子引起了桌子上全部人的目光,他一点也不怯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和老傅的饭一比,咱这好像是要来的,就像别人吃不完,施舍的一样。”
卫柯筝放下夹着的排骨,嘴里的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一瞬间,卡在哪里左右为难。
姜楠也比她没好到哪里去,她喝了口水才勉强压住上涌的恶心感。
吃面的卫柯达和周耀海没受一点影响,边嗦面边看桌上其他人的反应。
李名弈没好脸色的瞟了他一眼,因为他的一番话,再有滋味的饭也有一股口水味。
然而,张一帆并没有收敛。他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对,少爷,就是这种眼神,那些目中无人的装逼施舍者和你刚才的眼神一样。”
这饭彻底没法儿吃了,李名弈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玩起了手机。
话唠上身的张一帆并不想就这样结束这个话题,他义愤填膺,情绪饱满的再要开口时,傅晏初的一记眼神成功的让他胎死腹中。
外面黑云压顶,食堂的灯光却亮如白昼。高大的身影睑着眉眼往嘴里送着爽口小菜,碰到不喜欢的芹菜梗也会面不改色的咽下去。
隽秀异常,神情淡淡。
李名弈抬眼,正好看到这一幕。
雾气霭霭,他像一个西方的神。
食堂进进出出,冷空气袭来。不食烟火的神,展现给世人的一侧肩膀湿了大半。内里肌肉隆起,若隐若现,李名弈嫉妒的瘪瘪嘴,跌下神坛的老傅伤风败俗。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班长刚回来的那个下雨天。还有傅晏初老土的搭讪方式——
“你总看班长干什么,”
“我看她眼熟。”
时间刚刚好,已经一个月了。李名弈觉得不可能的两个人,发展成全校都默认他们在一起了。
饭后,傅晏初照旧把她送回教室。回去的路程相反,肩膀的另一边,对称的湿了一片。
教室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扬着,十月份的雨,一场比一场凉。
陶葡萄趴在桌子上,听着雨声。座位一周一调,这周她恰好挨着窗户。清新的空气顺着窗户缝飘来,她的呼吸渐渐放浅。
下雨天和鬼故事更配。
冯雪扭着身子和后座的女同学讲压在心底已久的小故事。谈不上多吓人,就是细思极恐。
大概内容是,一行去去登山,其中有一对是情侣。上山前,他们把女生留下看营帐。七天之后,一行人回来了就是没有女生的男朋友。
然后这些人告诉女生,他男朋友死了。晚上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男朋友抓着她就跑。
冯雪讲故事很有天分,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同学被吸引加入其中。
“然后呢,”徐穗穗害怕的抓着许秀晴的胳膊问着冯雪。
冯雪压低声音,继续讲“他女朋友被吓的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会传染,尖细的嗓子一声盖过一声。
不知哪位女同学带头喊的,有几个男同学也胡闹的凑着热闹叫了几声。
雨滴成线,雷声交加,教室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板上面的监控器冒着红色的光。
啪的一下,灯被打开,明晃晃的光驱散了恐怖的氛围。抱团的几位女同学也睁开了眼睛,她们缓了几秒,之后看向门口。
“班……班长,”徐穗穗还没从被吓的感觉中走出来,她满脸惊恐“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一点声都没有的到哪儿去了。”
陶葡萄指了指她推开的桌子“你们应该没听到。”
她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间也一直在听故事。徐穗穗几人太投入,关灯的声音都没听到。突然之间,一片漆黑才被吓得放声尖叫。
明白过来的许秀晴气愤的拍着桌子“谁关的灯,不知道会吓到人的吗?”
陶葡萄看着地板上从前到后的水印子,眨着眼睛“水鬼吧,男的。”
片刻的宁静之后,王鑫宇暗叫不好因为灯是他关的。班上没人看到,他关了灯之后趁乱跑到座位上。
现在想走也晚了,被吓到的几位女同学已经顺着脚印抓到他了。
王鑫宇镇静的甩锅“不是我干的,是我同桌干的。”
冯雪瞪着他“少爷上课都不在班,午休怎么可能回来。”
暗指的信息量太大,好几双眼睛看向她,冯雪紧张的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去训练了吗。”
“这样啊,”王鑫宇靠着椅子耍无赖“那是他打电话告诉我这样干的。”
许秀晴:“他特意让你关灯?”
“是啊,”王鑫宇一脸的无辜“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你别扯了,”徐穗穗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刚才有人从我身飘过,带了一股风和你身上一样的烟味,一定就是你。”
证据确凿,王鑫宇还不想承认。班上女同学的战斗力太强,他一个人搞不定。
“你没事闻我身上的味道干什么,是不是暗恋我,我要求很高的,你别痴心妄想。”
这一番话说的无耻至极,徐穗穗红着脸拿书拍他“谁暗恋你,你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不光想的美还不要脸!”
王鑫宇躲着打,嘴还在喋喋不休“癞蛤蟆什么时候坐井里了,再说了癞蛤蟆吃天鹅的的远大抱负和理想比你暗恋我不承认可高尚多了。”
“呸,”在冯雪和许秀晴的帮助下,徐穗穗抓着他打“怪会曲解,丑人多作怪。”
王鑫宇求饶“我就是帮你们营造下感觉,不是还没讲完吗,之后呢?”
破坏了气氛,冯雪也没兴趣继续讲下去了,语气平平的“之后就她男朋友告诉她,第一天就发生意外了,那些人不幸全死了。”
下午的课和冯雪讲的鬼故事一样烦闷枯燥,滴滴嗒嗒的雨不知疲惫的下着。一反常态的,陶葡萄没有在班级等傅晏初。
体育馆门口多了个打着黑伞的女同学,不是很高的个子在一方暗色中莹莹发亮。照明灯下,纷纷淋淋的蒙蒙细雨洒在伞布上。触碰到的一瞬,噼噼啪啪的顺着伞布又滑到地上。
雨天,夜浓。
伞上的水雾一时间扑扑籔籔的往下掉,一道声音比雨还好听,“喂,同学,怎么在这等。”
伞逐渐向上,伞下的人也仰着脸。
无风无月也无星。
紧紧相邻的两只伞,一高一低。牵在一起的两只手挂着毛毛水光,又一次的铃响之后,班上的同学围在一起高谈“你相信谁?”
那时,她在看窗外的雨。
地上的水泡儿荡着波纹,陶葡萄反握住他的手,“傅晏初,我和你走。”
不管是人是鬼,我都和你走。
十月二号,天蓝的醉人。
骑着黑色自行车的少年背着书包看着陶家二楼作画的小姑娘,他不甘心于只是看,吊儿郎当的朗声念着“陶葡萄,别掉下来,我可不接。”
她听到了,只是笑。
玻璃四开,风阵阵吹,窗纱漫舞。
那一刻,她很想跳下去,去找他。
握着的手越来越紧,雨上腾,黑云散去,冲刷干净的天边有了星。
少年的唇角扬起,“陶葡萄,你要一直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