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黎汐到家，夜已深，宅子里的人都歇息了，只留了一位阿姨在客厅守着，见她回来，忙起身问道：“鸡汤还热着，吃点宵夜吧？老太太说这几天一定要多补补？”
“太晚了，不喝了。”黎汐摆手上楼，踩在最上面一层踏板时，犹豫了一下，最后往左手边走去。
她跟裴承彧并不算灵魂契合的伴侣，两人日常喜好大相径庭，不过也不用互相迁就，房子够大，各占一半，家里的司机阿姨保镖也是两班人马，就这样在一栋屋里无比和谐且互不干扰地生活。
屋子西边是裴承彧的的地盘，不同于黎汐东边华丽精致的风格，这里一切从简，冷色调的墙壁和素净的家居，跟主人一样，毫无人间烟火味。
黎汐走进卧室，随手拉开衣柜，收纳齐整的领带和一打打白色衬衫，熨烫好的西服也笔直挺括地挂着，除了几块腕表再无多余的配饰。
房间里纤尘不染，所有物品都井然有序，简直乏味无趣，从这里永远看不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切私人感情都隐匿不见。
卧室右面通向书房，裴承彧在家大多待在这里，桌上搁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黎汐倒了半杯，酒很烈，她喝得上头，满身疲惫，撑着脑袋晕乎乎看向旁边的茶几上的蓝色小花。
第二天，裴承彧的阿姨进来收拾屋子才轻轻叫醒她，黎汐忍着头痛起身，看见花瓶里已经换了新鲜的花，她揉着额头问道：“这是什么花？承彧说过喜欢这个？”
阿姨递给她一杯泡腾水，“听说叫勿忘草，裴先生觉得不错，已经让人在东边的花房里种了一片地了。”
黎汐走近，淡雅的蓝色小花，确实像裴承彧的一贯品味。
她还要问些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转头看见张胜男一身干练走进房间，看了她一眼，拧眉问道：“你昨晚偷偷喝酒了吗？这张宿醉脸千万别被你妈看到，”她说完又平静面向阿姨，“去东边放洗澡水，打电话给美容院，从后门进，早饭要脱脂牛奶，炒鸡蛋，新鲜的草莓。”
黎汐泡完澡吃了早餐，经过两个小时从发丝到脚趾的精心护理，又是一条美女。
出门的时候，她妈妈的车已经开进大院，方圆在打电话，语气平和且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这位女士正行驶在接受心理治疗的途中。
“eilin，要我说多少次，下周的电影节名单，不要给我一堆上了红毯三分钟就会被保安赶的毯星，起码要苏莉这种三金影后行不行？什么？她定了其他品牌？脾气很差？我当然知道很困难，你很委屈，但是我是你老板，不是你妈妈，所以省点儿力气，想想办法，买通她造型师，对对对，赶紧去吧……”
方圆挂了电话，满意看看自己闺女，隔空给了黎汐两下法式贴面吻，“宝贝儿，昨晚辛苦了，周绮雯没有为难你吧？我都不知道承彧会过去……”
黎汐靠在软皮座上打盹，无力抬眼，“妈，你知道周绮雯会给我脸色还让我去，可真是我亲妈。对了，爸爸今天不来么？”
“出差去了，北边分所的事。再说我哪里知道李秋媛病倒了，”方女士摊手，“她一天才吃几个米，怎么就急性肠胃炎了？”
黎汐刚准备说话，听见旁边她妈妈又开始视频通话了，“秋秋，是我，还在医院呢？你身体怎么样了？要休息几天？那是当然的，身体最要紧，好好养着，过两天我去看你，要的要的，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先挂了啊……”
方圆一路忙到诊疗所，黎汐陪在妈妈身边，在她眼里，妈妈一直是心理强大的女人，只不过三个月前出了场车祸，从那以后心态就开始有些脆弱，需要看心理医生调理。
她把妈妈送进房间，一个人坐在接待室，没一会儿有人开门，一位身形苗条，脸庞清丽的女医生走进来。她起身打招呼，“清依，我刚准备去找你。”
贺清依是裴家的家庭医生，微笑邀请道：“去我办公室吧，咱们说说话打发时间。”
黎汐跟着上楼，贺清依的私人办公室装修很雅致，是个让人放松的地方，她照例靠在一张舒适的大躺椅上，聊了会儿妈妈的心理状况，最后不免又谈到裴承彧，“清依，以前承彧好像也在学医来着，后来还是听了奶奶话，回家里工作了……”
“他们这样的人，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的。”
黎汐望着天花板，“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跟妈妈出了车祸，一直陪她疗养，后来又跟承彧结婚，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为什么我总觉得结婚并不如曾经憧憬得那样开心呢？”
“怎么会？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黎汐声音闷闷的，“可是他行程总是安排得满满当当，我也有工作要忙，我们虽然结婚了，连见面都很有限，话也讲得少，这样很奇怪吧？”
两人聊了快一个钟头，黎汐最近应酬太多，昨晚睡眠又不够，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直到张胜男轻轻叫醒她，“汐汐，方总那边时间到了。”
黎汐跟贺清依告别，回去的路上无精打采听张胜男报备下午的行程，稍后有一家品牌酒会要出席，晚上还要去裴老太太那边吃饭。
她缩了缩脖子靠在妈妈身旁，撒娇道：“能不能别给我安排这么多工作，感觉身体都被掏空，陪老公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见母亲瞥了她一眼，黎汐又乖乖加了一句，“当然，还有你跟爸爸，我们一家多久没有好好度假了？”
方圆理了理她鬓发，审视了女儿两眼，“看着好像确实有点体力透支，不过你真正头疼的是晚上老太太那边吧？”
黎汐可怜巴巴点点头。裴老太太是家里长女，自小性格强势，从来不甘于当联姻工具沦为男人的陪衬，在生意场上沉浮几十载，也算求仁得仁，手握裴家大权，就是落了个人丁萧条的下场，年轻时生了独子不久便夫妻分居，往后也没有再娶，再往后唯一的儿子又步入她后尘，英年离婚。
好不容易裴承彧成家了，这孕育子嗣延续血脉的重大责任便落到了黎汐头上，然而就算黎汐有心，裴承彧却总无动于衷，仿佛需要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是他一般。
无规矩不豪门，跟裴承彧结婚前夕，黎汐父母顾不上筹备婚礼，而是耗尽精力集结了全城最顶尖的律师团队拟了一份包含几百条细则的结婚协议，跟裴家撕了快两个月才敲定。这份事无巨细的结婚协议涵盖了夫妻义务的方方面面，自然包括尽孝职责。
所以今晚这顿晚餐，黎汐要是想请假，较真起来，还得请双方律师到场，协商同意后且签订了补充协议才可以生效。
黎汐满面愁容，今晚裴承彧不在，她要一个人面对奶奶的催生会，必然无比煎熬。
“怎么就怕成这样？这种事都应付不了了？妈妈都是怎么教你的？”方圆数落了女儿几句，最后还是心软道，“好了吧，那这次我先替你去。”
黎汐欢呼了一声，抱着她妈妈不松手，方圆好不容易透口气叮嘱道：“但是你也不能闲着，塞岛那边有家新店开业，本来我晚上要飞过去的，你替我去吧，胜男陪着你，工作上的事情她都知道……”
“塞岛？”黎汐蹙眉，“妈妈你怎么不早点讲，早知道昨天我跟承彧一起过去了，不过今天也不晚，我给他打个电话吧，昨晚没有接我电话，不知道忙些什么……”
黎汐翻出手机刚准备拨通，方女士按住她手，微微笑了笑，“汐汐，新婚燕尔的，给他个惊喜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