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传卦术天道循循 辟人理万物昭昭
待我将师父宋大仙儿平日存放算卦之物的布包拿来后，师父并没有立刻开始卜卦，而是拍了拍孙女宋倩的脑袋吩咐道
“倩儿，你先回自己屋里休息吧，奶奶要开始卜卦了。”
“奶奶，这次就让我在旁边看看嘛，我只是看看又不会有什么影响。”宋倩耍着赖不想从大堂里出去“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徐倩那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呀，您这次就让我在旁边待会儿嘛。”
“我接下来还要教你奕心师兄卜卦之术，门外之人不便在场。”这次师父宋大仙儿并没有由着自己孙女的性子来，沉声说道“倩儿听话，之后关于那孩子的事，我会让你奕心师兄告诉你的。”
“好吧…”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是绝对拗不过自己奶奶的，宋倩只得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大堂。
“奕心，去把门关好。”师父宋大仙儿将布包拿起来，吩咐我道“然后到我书房里去。”
将大堂正门仔细关好后，我来到了师父的书房中。只见桌上除了师父常用的那个布包之外，还放着个装满大堂鼎炉香灰的铜盏。想来是方才我起身去关大门的时候，师父顺手取来的。
“你且坐好。”师父抬手示意我在下首坐好后，方才缓缓开口问道“在给那孩子卜卦之前，为师且问你。在你看来，这卜卦之术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呢？”
闻言我不由得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师父宋大仙儿说这次还要教我卜卦之术，原本不全是哄骗孙女宋倩的说辞。奈何到现在为止我连半本易经都没翻完，只能凭大致印象斟酌着说道
“徒儿以为，这卜卦之术乃是窥测推演天机之法。利用器具呈现卦象，再从卦象之中寻找预示天机的线索，进而推导出万事万物的由来、现状和未来的走向。”
“嗯，虽然说的并不严谨，但也算是抓住卜卦的本质了。”师父宋大仙儿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但是世人对于卜卦之术，往往有个很深的误解。认为只依靠卜卦之术，就能知道自己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的事情。”
“啊？难道卜卦不是这样吗？”听到这里我不禁讶然问道“不正是因为不知道不了解，所以才求神问卦的吗？”
“是，但也不是。”师父重重的吐了口烟，肃声说道“即便是再怎么厉害的相术师，也不可能通过卦象去知晓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常说卜卦之术达到极致，可以观一叶而知天下秋。换言之就算祖师爷周文王亲知，观一叶这个前提也是绝对不能少的。”
“也就是说…”我似有所悟的追问道“卜卦之术本质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分析和推演，而非单纯的无中生有？”
“不错，你的悟性很好。”师父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学了一辈子卜卦之术，水平却仍与乱猜无异。因为这些人只学了卜卦之术的皮毛，只知道不断的去追求形式上的标准。”
“然后对着解析卦象的经书生搬硬套，却忽略了对卦象进行分析整理的过程。这般本末倒置的方法，卜算出来的结果自然便是和事实南辕北辙。根本就连入门，都称不上。”
“真正的卜卦，并不拘泥于方法和形式。无论是精心打磨的法器，还是随手摘来的树叶花瓣，无物不可作为卜卦所用的算子。至于到底是斋戒三日焚香祭天后卜算，还是随手轻抛以求无心之举，于卦象之上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所以在卜卦之前的准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提升卜卦之人自身对于天机的理解和感悟。以达到排除诸般纷杂，心静如水天人合一的境界。从而能够更为准确和敏锐的，自卦象之中寻找答案。”
“而对于卦象本身，却是毫无影响的。天道昭昭，其下万物同为刍狗，向无偏颇垂青之理。故曰成事在天，无为凡人做丝毫增改。而成事在人，全看你我作何选择。此乃天道循循之理，不可不细查。奕心，为师此番话你可明白？”
“…”默然许久之后，我感到自己冥冥之中似是抓到了一丝明悟之意，审慎的说道“师父您看，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当我想不通什么事情的时候，是可以借助卜卦之术，从另一个角度来找出新的思考方向。但要妄想利用卜卦之术就能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那就是纯纯的痴人说梦了，对吗？”
“正是这个道理。”师父宋大仙儿颔首笑道“现在你明白，我刚刚为什么要问你。对于勇辉口中那番孩子身世的说辞，有什么看法了吧？”
“弟子明白了。”我恍然大悟道“只有当我看得出，那些细节和漏洞的时候，我才能明确卦象卜算的方向，进而对卦象进行推导演算。反过来我要是连这点洞察力也没有，那么师父您也不会传我卜卦之术了。因为就算再怎么教我，我学来学去也只是徒有其表。”
“换句话说这算卦就像是投石问路，每条路通向哪里都是固定的。投石的结果只是帮助我，从无数路口中选择一个方向。至于这条路到底通到哪里，归根结底还是需要我自己去分析探索，是这样吧？”
“说的不错，此正是玄门至理，奈何无数人困于其中一生，却都无法参破这粗浅的表象。”师父宋大仙儿满意的望着我道“你能将此事看的如此清楚明白，可见你却有此等天分。但同时你也要记住的是，这天道玄妙，还有太多太多我们未曾了解的奥秘。因此时时刻刻，都当心存敬畏之心。须知天地人神鬼，虽君子不语，但亦不可轻言亵渎。”
“那么师父，这世界上…”我好奇的问道“真的有鬼神吗？”
“何为鬼神？不知之物为鬼，不明之事曰神。”师父宋大仙儿肃声说道“正因为是无法确定的事情，才以鬼神相称。倘若我们能够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那就不会被称为鬼神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师父宋大仙儿在李家为苗苗卜卦时，烟雾之中那道飘渺无定的人影。正因为其存在却又无法捉摸了解，所以才会被视为鬼神之物吧。但无论是怎样神秘的存在，既然可以被观测到，那么必定有被揭开神秘面纱的那一天。
见我似有所顿悟，师父拿起桌上的布袋淡然说道“今天我便传你自师祖妙元真人开派立宗以来，我门中祖传的天衍卜卦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