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没那么不值得爱
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
“我决定和他重新在一起。”
江鸢半晌后回神，低声说了句：“握草。”
陆霜看了一眼阮知秋，又转头看向今晚格外不真实的夜色，沉默没说话。
李叔的车来得最快，三人准备上车之际，陆霜红了眼眶。
她迈动步子，上前给了阮知秋一个拥抱。
嗓音有些哽咽，“跟他说了？”
阮知秋怔愣了下。她甚少见到陆霜这样。在她们这段友情里，陆霜始终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存在。
江鸢对林易舟没有敌意，因为她并没有机会，参与那段晦涩难明的时日。
可陆霜不同，她亲眼见到阮知秋从云端掉落，一夜之间消磨了鲜活。
阮知秋没答，只问了句，“会怪我吗？”
“不会。”陆霜微忖后，答，“他也许，没那么不值得爱。”
陆霜这句话说得很怪。阮知秋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双重否定。
她淡淡笑了，“怎么会这样说？”
有这一天，陆霜早有心理准备。
毕业后的第一个暑假，她受直系学姐邀请，回校参加作协活动。
校门正对着笔直的主干道，两排梧桐树高耸，绿得像酒杯里的薄荷。
八月底，那天的气温比今天更高。一丝风也没有。
从校门到中文系，梧桐大道的一侧，是一长排张贴着学校大小事的布告栏。
内容原先是每日新鲜出炉，由各学院学生会操刀更换，阮知秋待过的秘书处以前就干过这活。
因着是暑假，也许是学生大多回了家，张贴的内容长久未动。
最后一幕，仍停留在他们那一届，各学院优秀毕业生公示。
那天，刚进校门，陆霜便顿了脚步。
她远远看见男人站在布告栏前。
他双手插在兜里，肩背笔直。侧脸倨傲疏淡，周身气场似比前几年刚认识他时更冷、更难以接近。
他……怎么会回来？
两年前的毕业季，林易舟一声不吭消失在众人视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据说连毕业证都是过后让教授帮忙邮寄的。
关于这位天才的议论，在那两年里甚嚣尘上，从未真正平息过。
有人说他去了普林斯顿念研究生，有人说他早已进驻华尔街。每个说法都看似有理有据。
但真相从无人知晓。
她冷笑一声。缓缓踱步到这位“失踪人口”身后，“真是稀客啊，林学长。”
沉默几秒后，男人矜冷的眼睛对上她：“真巧。”
陆霜很少跟他单独相处，林易舟的耐心从来只给她的好闺蜜，她有幸瞥见过几回。
其他场合下遇见，就如今天这般疏远淡漠。以往为了防止被他的气场创到，她往往选择避着走。
但今天她偏不。
红唇开合几度，“这是回来追忆往昔了？”
话语中的讽刺赤裸裸，林易舟不可能听不出。唇边笑意很淡，“路过。”
敷衍的意味浓烈，再说下去也是无趣。
她刚转身想走，视线越过男人肩头，定在他身后的布告栏上。
两百多度的近视，虽然不戴眼镜干不了什么细致活，却足以让她看清那几个字。
喜报。
一张红纸似在那贴了好几个月，边缘已经翘起，不再平整。
［我校建筑学院xx级，海硕研究生申请传出喜讯，阮知秋同学以过硬的学术能力，被世界名校耶鲁大学一举录取］
陆霜蹙了眉，从他冷峻又无甚感情的眉眼里，瞧不出一丝端倪。
“你……”
“她怎么样。”
男人打断她，清泠泠的嗓音，看向她的视线平而直。
“怎么样都不用你管。渣男。”
不加掩饰的厌恶。
印象中，那是她第一次敢当着这位的面，口出恶言。
林易舟神情漠然，听完她的话后，嘴边浅薄的弧度消失。越过陆霜，朝她的反方向走了。
可能是第一次没有得到什么激烈回应，往后再见面，更是下口不留情。
像是料定了他不会反唇相讥。
作协活动安排在当天下午，学校邀请了中文系几个前辈，毕业几年已是行业大牛。
活动结束后，作协领导和中文系毕业的“高精尖”们还搞了个饭局。
陆霜性格本就活泼，这种场合下，很容易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很快她就搞明白了，这场饭局，旨在希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下个季度的征文大赛添砖加瓦。
中文系的清贫作家不在少数，孔己已的长衫脱不掉，办个活动都拉不到什么赞助。
只能从内部下手。
难怪学姐要拉她过来，搁这儿攒人头呢。
她百无聊赖正要走，却听隔壁一个作协主任兼中文系教授的人说。
“向系里要点钱真难。哪像人家建筑系，随随便便一出手，把后面几年的海外硕士申请资金都包揽了。”
她忍不住顿了脚步，“谁在建筑系爆金币了？”
“前几年毕业的，叫林什么来着……”
林易舟。
-
“当时你刚到美国，不想影响你开启新生活的心情，便没提。”
“他实在高深莫测，我吃不准他的心思。”
阮知秋怔了怔，转头看向虚无的夜色，“都过去了。”
将陆霜和江鸢送走后，坐李叔的车回公寓。下车时，她在楼下站了一会儿。
公寓虽在市中心，与密集的楼群之间有两排香樟，是噪音的天然屏障。
颇有闹中取静的意思。
她吸了口气，准备上楼之际，意外接到了林易舟的电话。
已经好几天阴差阳错的没和他联系，乍然听到熟悉的嗓音，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今晚的飞机回国。”
指尖在电梯的上行按钮上，顿了一秒。
她快步走出电梯，站回信号更好的公寓楼下，“治疗结束了吗？”
“嗯。”
突然心跳有些剧烈。
她蹙了眉，指尖无意识攥紧：“可我明天要去京州。”
想了想，又补充，“出差。”
对方似是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半晌后答，“知道了。”
沉默来得猝不及防。
电话那头是不断催促登机的播报。虽隔着电话，听得异常清楚。
她赶紧道，“回来再说，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