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但你在北城
转眼盛夏。
到处树影婆娑。没有得到荫蔽的室外，热得焦灼。
北城新开的一家火锅店里，靠近窗边那一桌最是热闹。
汤底一煮开，三双筷子先后伸进锅里。
陆霜被辣出眼泪，连灌几口冰可乐，“小江江，你不嫌辣吗？”
这家火锅店以辣著称，阮知秋吃不了辣，她们就点了个鸳鸯锅。
“哎呀。那你跟阮姐姐一样，吃不辣的那锅嘛。”
江鸢无辣不欢。
明明是南城人，照理应该口味清淡，可她偏吃不得一点清淡东西。
“那不行。我还能输你一个南城人了。说出去还怎么混！”
一生要强的霜子。
她捞了一颗牛肉丸放碗里凉一凉，嘴巴却不闲着，“我问过秦予正了，林渣男恢复得不错。他二叔还真有本事。”
江鸢闻言抬头，偷偷瞧了旁边认真吃东西的阮知秋一眼。
“那岂不是快回来了？”
“这我不知道。”她冷嗤一声，“听秦予正说，好像要多待一段时间。”
“你别说，我还挺磕阮姐姐和林易舟的……”
接到陆霜的眼神飞刀，她后半句音量越来越小，终于闭上嘴。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陆霜白她一眼。
阮知秋恍若未闻。
沸腾的火锅，飘浮着一层牛油香气。眼睛被迷得有点睁不开。
如果华尔街再度伸出橄榄枝，他确实有不回来的可能。
陆霜见阮知秋沉默许久，转头问了一句，“林渣男联系过你吗？”
“偶尔吧。”
她放了筷子，吃撑了。
她怎么告诉陆霜，她口中的“林渣男”，每天都想跟她电话粥。
-
阮知秋已经不记得，林易舟去美国多久了。
刚去美国那段时间，他基本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来。
有一次，她和一个广告商聊完合作。
回到家，吃完安眠药，睡意正来袭。男人的电话好巧不巧的，打了进来。
她不想接，手机却在枕头底下响个不停。她有些没好气，“林易舟，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有时差？”
她困意汹汹，没顾上看时间。
男人听到这话，怔愣了片刻，只问了她一句，“你要睡了吗？”
“是啊林先生。你不打来，我这会儿已经睡着了。能不能稍微照顾下别人的感受？”
她闭着眼睛，一股脑地输出。
也不管对面的人什么反应。
“抱歉，你睡吧。”
阮知秋直接将电话挂断。蒙着头囫囵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她才想起，昨天好像林易舟打来过电话？
深更半夜，扰人清梦。
不如拉黑算了。
她翻开手机通联记录，记录排第一的，便是林易舟。
21点13分。
阮知秋顿时瘪了气。
这个时间，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成年人进入梦乡的时间。
昨晚那一顿不分青红皂白，她有些尴尬。正想着，要不要发条微信过去说下。
对话框里却弹出他一条新消息，“抱歉，昨天这么晚打扰你。”
……
该说不说，挺会拿捏人心。
这条消息，让阮知秋浑身上下更不得劲了。
后来，他每天定时定点，晚上七点会给她打个电话。
她有时还没下班在忙，随便讲了几句就挂了。
有时在老宅吃饭，避了众人，走到院子里去接。
她压低了音量，“等我一会儿。”
林易舟就在那头轻轻笑。
院子里满是夏日草木的青草气，夜晚不再有蒸腾的暑意弥留。
反而是凉风取而代之。
她坐到花园的摇椅上，声音淡淡，“好了，你说吧。”
林易舟才开始，絮絮叨叨讲一些在美国的事。
昨天去公园跑步了。今天想去吃一家有名的披萨店。
一些微不足道，可讲可不讲的小事。
阮知秋大多数时候都静静听着，听到感兴趣的地方也会问上一句。林易舟便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有时阮知秋问及他的手伤，不论治疗方案有效无效，他都答得仔细。
唯一没有提及的，就是华尔街的工作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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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该不该问。
但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该问不问，该说不说的时刻。
并为之付出惨痛代价。
那天她刚好下班，走路回公寓的路上，手机铃声准时响起来。
七点。
她站在路边，面前道路川流不息。
一辆辆车在她眼前疾驰而过，尾灯留下长长的幻影。
“林易舟，你要去华尔街工作吗？”
电话那头半分犹豫也不曾有，“没有。”
阮知秋轻松了些。
“外面都说你这次去美国就不回来了，因为收到了工作邀约。”
“工作邀约早就收到了。”林易舟声音郑重温柔，“但你在北城。”
-
纽约和国内，如同对角线一般的时差。
她常常在挂断电话后，疑虑才浮上心头。到底是怎么做到定时定点给她打电话的？
他那边……不是才早上六点吗？
有一次她没忍住，“林易舟，你天天起那么早？”
电话那头听不出一点困意，他声音温淡，“再晚怕你睡了。”
阮知秋沉默了瞬，“我又不是每次都那么早睡。”
林易舟不是傻子。
但这句话的意思，他一品再品了很久，生怕自己会错意。
太晚打怕她早睡，太早打过去又怕她在忙。纽约时间早上六点，换算到国内时间是晚上7点。
他反复斟酌，这个时间最合适。
其决策难度，不亚于一整套金融投资。
市场分析、风险控制、财务规划……这些他熟稔的东西，都不及这件事不可控、难度大。
每天六点站在阳台，用一根烟的时间驱散睡意。
然后拨出号码，直到听到那个让人心安的声音，他才有活着的实感。
阮知秋说完那句“我又不是每次都那么早睡”后，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知道林易舟在想什么。
她轻笑一声。
“林易舟，我下周去美国。”
这些年里，林易舟从不信老天还会给他什么优待，他只信人定胜天。
七月，纽约气温直线攀升，只有清晨这个时间还有凉意。
他怔愣了下，今天的好事未免太多。多到他都有些不敢接。
真怕自己听错了。
“你要来美国？”
“研究生时的同学，下周结婚。”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在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