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世浮生

    乱世，正值清河县遭受严重旱灾之年，盗匪横行，社会动荡不安。

    陈玄跪在烈日炙烤的大地上，手中紧握着一片不知何处拾得的破瓦砾，用尽全身力气在一棵孤独且枯黄的老树根部挖掘，只为挖出树根充饥。碎瓦并不锐利，但经久的挖掘已使得他掌心被磨得破损不堪。

    烈日高悬，骄阳似火，明亮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那棵老树稀疏的枯枝勉强挡住了部分烈日的直射。陈玄挖掘一会儿后，疲惫感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一上午，粒米未进，饥饿与干渴双重折磨下，他瘦弱的双臂已几近无力再继续挖掘。

    老树另一边的泥地上，还躺着一个因饥饿而昏厥的农家少年，那是同村的小伙伴郭小宝，蓬乱如草窝的头发下，只裹着一块破烂不堪的麻布，半昏迷中嘴里嘟囔着难以辨识的梦话，意识迷离，恍若已经接近生死边缘。

    陈玄望了郭小宝一眼，舔舐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强忍着痛苦，咬紧牙关继续挖掘下去。匮乏的食粮面前，生存的意义已然变得黯淡无光，尤其在动荡不安的乱世洪流中，更是一座无尽的炼狱，每日的苟延残喘较之死亡更为煎熬。

    他原本生活在遥远的深山峻岭之间，那个被岁月侵蚀的老沟深处，匿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他是其中一户世代以狩猎为生的家庭中的孩子。连绵不断的战火硝烟、横行霸道的匪患以及朝廷施加的沉重赋税，如同三座大山般压迫着淳朴的乡村居民，让他们如负千钧，难以喘息。

    今年年初突如其来的严重干旱，更是在这块饱受摧残的土地上撒下了绝望的种子。田野间的庄稼因久旱无雨几乎颗粒无收，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遭受致命打击；山林中的野兽因环境恶化数量锐减，使得依靠狩猎补充口粮的途径亦日益艰难。令大量的人口死去。

    加之山贼的猖獗侵扰，他们在困厄之秋更加变本加厉地欺压良善，如同饿狼扑食般蚕食着村庄的残余资源，致使本就风雨飘摇的生活秩序进一步溃败，人民颠沛流离，家园尽毁。

    半年之前，他们的村落惨遭山贼洗劫，庆幸的是，得益于世代作为猎户所构筑的隐秘地道，父母让陈玄带领几位同村幼童侥幸逃脱了这场屠杀。不幸的是，除了他们以外，村落的其余居民悉数葬身于山贼的屠刀之下，使得原本宁静的故土瞬间化作了一片废墟与哀悼之地。

    在这长达半年的流离生涯中，他们辗转于清风县各处偏远乡野与城镇之间，终日颠沛流离。无奈现实残酷，食物短缺，加上荒郊野外时常遭受恶犬与野兽的侵袭，同行的孩童中已有五六人不幸遇难。

    现如今，只剩下了陈玄与郭小宝还在苦苦挣扎，努力存活于这乱世的夹缝之中。

    昨日深夜，陈玄与郭小宝在荒野中一座简陋的凉棚内安然入梦。正当他们沉浸于梦境之际，一头饥饿至极、濒临疯狂的老野狗悄然破入棚内，凶猛地朝熟睡中的小宝撕咬，瞬间鲜血如注。陈玄警觉性极高，及时从沉睡中惊醒，他迅捷地抄起一旁的石块，向那畜生砸去，成功将其驱逐，才救了小宝的生命。

    陈玄咬紧牙关，忍耐着双手中传来的阵阵刺痛，依然坚持不懈地挖掘着。思绪纷飞间，他已经向下深掘逾尺，然而至今仍未发现可供果腹的树根。那株已枯黄的老树，其根部是否尚存生机，实乃未知之数。

    这半年未曾间断的大旱摧残下，周遭草木几乎尽数枯萎，可供觅食的草根树皮寥寥无几，迫使他们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这株垂死的老树。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一段湿润且略带新鲜质感的老树根终被挖出。

    陈玄在历经艰辛的挖掘后，终以钝瓦砾为器，破开了老根的外壳，耗尽心血才提取出其中蕴含生命力的一小节。谨慎地咀嚼了树皮一角，那淡淡的湿润与微弱的生命气息使他振奋不已，确认了这荒芜大地中罕见的滋养来源。

    他怀揣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生机，爬向郭小宝，准备把郭小宝摇晃醒来，喂他吃。

    郭小宝在混沌中迷茫地睁开双眼，其身躯被高温的病痛折磨得炽热难当。陈玄连忙把树皮嚼碎了，塞进他的嘴巴里去。

    郭小宝在朦胧中勉力睁开眼帘，微弱却决然地对陈玄说道：“玄哥，这食粮太珍贵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我怕是撑不到住了。若我走了，也能与父母在另一个世界团聚，这半年来，我日夜思念他们，如今终于有机会在冥冥之中与他们相见。小宝每天都好想他们”

    陈玄凝视着郭小宝，清晰地看到他脚踝上伤口溃烂化脓，这乱世之中，缺医少药，非残即亡。

    陈玄此刻的状态近乎疯狂，疯狂地咆哮：“不吃，就会死；不吃，就会死；不吃，就会死，快咽下去。”泪水无声滑落。他哽咽着回应道：“小宝，别说傻话，咱们兄弟俩一定要共度难关。这树皮，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就算再难以下咽，也要坚持。你的伤，我会想办法，咱们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机会。至于你的父母，他们一定也希望你能坚强地活下来，而不是去追寻他们。

    郭小宝费力地伸出手，轻轻抚去陈玄脸颊上滑落的泪珠，语气中透出无比的平静与释然：“玄哥儿，这乱世的日子太苦了，小宝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如今能解脱，也算是好事，只是我先行一步，不能再陪你共渡难关，真是对不住你。往后，你要一个人面对这苦难人间了。”言毕，小宝的手无力地滑落，气息也随之戛然而止，所有的力气都已经随着这番话语消散。

    陈玄见状，情绪失控，他紧紧握住小宝的手，痛彻心扉地呼唤着：“小宝，小宝！”那声音中满载着无尽的不舍与悲痛。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滑落，陈玄心中悲愤交加，他低声倾诉着对命运的质问：“苍天何其不仁，为何我身边之人竟一一遭受这般非命之祸？莫非这乱世真要将我们逼至绝境，见证亲友相继离去，而束手无策吗？”

    陈玄忍住心中的悲痛，用双手中早已血迹斑斑、几乎麻木的手指，在坚硬的地面上奋力挖掘出一个浅浅的土坑。虽然身处乱世，尸横遍野的景象已司空见惯，但他仍然执着于给予小宝最后的尊严与安宁。立着一块简易的墓碑，上面鲜血书写着“同村之友郭小宝之墓。”

    小宝，玄哥要走了，我要继续在这场吞噬人性的乱世中挣扎求生。

    待到夕阳西斜，阳光不再灼热刺目时，陈玄向着东方的道路迈出了沉重的步伐。身后，是你安息之地，前方，则是他无尽的漂泊与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