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结扎了
周与清才十一个月大。
秦宝珠把她生下来的时候，周扶光两只手捧起来，都比她大一截。
这孩子也是他最愧疚的一个，周景睿和鹿笙从小都养在身边，只有她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夏芳菲这里。
周与清来的不是时候——她的到来是他养猪厂刚办厂的时候，有时候忙起来他都要住在厂里，而秦宝珠也不是能带孩子的，家里一个冯姨，要照顾秦宝珠和周景睿，还有鹿笙，肯定是忙不过来了。
这些年别的保姆也不是没找过，但是大部分都是为了他一个月一百二的工资来的，馋都是最不要紧的，有些还会背着他欺负秦宝珠，而秦宝珠又是个傻子，不会告状，也是他晚上给她洗澡的时候，看到她大腿上明显被人捏出来的青紫，才知道。
后来陆陆续续，又换了几个，只留下一个冯姨。
冯姨是个有爱心的人，子女们都成年了，她又喜欢小孩，把周景睿和秦宝珠都照顾的很好，他这才安心下来。
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肯定也没办法再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
周与清一生下来，就被夏芳菲接走了。
周扶光走过去，看着襁褓里睡着的小女儿，夏芳菲养得糙，小家伙头发剪得很短，但是皮肤遗传了父母的白皙，一张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打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周扶光伸出手握住小女儿的小手，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了许久。
夏芳菲走过来取笑他：“这么喜欢，那就带回去养。”
周扶光轻声道：“等养猪厂不用我再操心，我就接回去。”
夏芳菲揶揄道：“要不拿出来抱一下？看你喜欢的。之前宝珠怀孕了，还不高兴。”
周扶光无奈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要这么多孩子。”
周家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也就到了周扶光这一代，年纪轻轻的，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夏芳菲道：“现在周家生意也做起来了，再来几张嘴也不怕养不起，再过几年你还想要个女儿或者儿子，可以和宝珠再商量商量嘛。”
这是看几个孙子孙女长得好，养孩子上瘾了。
周扶光扶额，然后给周与清掖了掖被角，夏夜清凉，他过去把窗合上了，然后往外走去。
夏芳菲走过来，“不再看看？”
“再呆下去， 要把人吵醒了。”周扶光把门合上，“明天再抱过去给宝珠看看。”
周扶光见完小女儿，见她在夏芳菲这边过得好，心里也安定了。
夏芳菲走在他身后，还在劝他：“你跟宝珠再商量商量嘛，再生一个，你看这三个孩子，长得都像妈，你让宝珠再生个像你的。”
周扶光：“……”
这是想像他就能像的吗？
他扶额：“生不了了。”
夏芳菲道：“之前能生，现在就生不了了？”
“我结扎了。”周扶光道。
夏芳菲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声音都大了一点：“什，什么？！什么时候？”
饶是夏芳菲纵横商场十几年，也被自己儿子这颗重磅炸弹砸的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倒是周扶光很理所当然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清清生下来就去医院做了。”
鹿笙和周与清都是意外的产物，他和秦宝珠同床共枕，也防不住秦宝珠不要脸的行径，事不过三，这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感觉也很好，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用担心避孕了。
更何况，三个孩子，已经够了，他也舍不得让秦宝珠再吃苦。
他一点意外都不想再发生。
“…………”
夏芳菲倒吸一口气，沉默了半晌，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唉——算了。”
周扶光这些年做的事，不管好坏，都有他自己的考量，他不是冲动的性格，那就说明每一个选择，他都深思熟虑了。
自从他成年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们做父母的，就拦不住他了。
去当兵是如此，去秦宝珠也是如此。
算了。
周扶光回到露天温泉那边，秦宝珠他们已经泡完了，正聚在温泉旁边的小石桌前吃西瓜。
秦宝珠一个人吃着，周景睿拿着一片西瓜，自己咬一口，又给妹妹喂一口，看起来倒也挺和谐。
“回来了？跑哪去了。”
撑着脸正在欣赏月色的秦宝珠抬头看了过来。
她累了一整天，又泡了澡，整个人看起来意兴阑珊。
周扶光掀开帘子走进来，道：“去看了清清。”
对这个最小的女儿，秦宝珠一点实感也没有，拖长了声音“噢”了一声，“她怎么样了？”
“在睡觉。”周扶光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细嫩的眉眼上带着几分倦惫，就道，“如果累了就去睡觉吧，明天我带你玩。”
秦宝珠也确实累坏了。
她揉了揉眼睛，问周景睿：“睿睿，你要睡吗？”
“听妈妈的。”
周景睿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
秦宝珠满意，眉眼弯弯，伸手胡噜儿子的脑袋：“睿睿真好。”
温泉酒店有套房，把孩子安顿好了以后，周扶光回来了。
秦宝珠躺在床上，见她睁着眼，走过来脱了鞋掀开了被子，和她躺在一起。
“怎么了，认床？”
他低头看着眨巴着眼睛的秦宝珠。
秦宝珠问：“你要在这里住几天啊？”
“三天。”周扶光说完，就看到秦宝珠眉头皱了一下，“怎么了？”
秦宝珠撅起嘴：“你的意思是——要我和孩子们呆在这里？”
周扶光抚了抚她细腻的脸颊，耐心跟她解释：“以前夏天你也是在这里避暑的。林姨会照顾你。睿睿也大了，他听你的话，不会乱跑的。鹿笙林姨和我妈也都会看着的。”
“我养猪厂才刚起步不久，很多东西我都没办法撒手不管。德景镇没什么好玩的，你呆着也无聊吧？我妈开酒楼和酒店，你吃住免费，比呆德景镇好多了吧？”
秦宝珠抿了抿唇，垂下长长的睫毛，委屈道：“可是你不是说了，你妈妈不喜欢我吗？到时候你走了，她老人家给我脸色看怎么办？如果我跟她吵起来，你到时候要帮谁？”
周扶光听着，倒是忍不住笑出来。
“帮你。”他哄她。
秦宝珠抬了抬眼睫，狐疑的眸光从睫毛里透出来，看到了男人眼底隐约流转的笑意，轻轻地哼了一声：“——真的？”
周扶光安抚她：“放心吧，以前你是傻子的时候她都没怎么说过你，现在你这么乖，她怎么可能还说你？让我想想，你以前在这里都做过什么——”
秦宝珠好奇地睁大眼睛：“我还能做什么，我一个小傻子……”
周扶光说：“前年，你带着睿睿，溜进了我妈酒楼的后厨，把她的冰糖都偷光了，害得第二天厨师过来做菜，所有放糖的菜都没法做。”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秦宝珠噎了一下，说：“我不信。”
周扶光继续道：“去年。睿睿跟你玩捉迷藏，你躲到了树梢上。林姨找了你大半天，后来还是听到你的哭声，才发现你在树顶上下不来了。”
说到这里，周扶光想象了那个画面，也觉得很头疼。
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秦宝珠好奇道：“那我后来怎么下来的？”
周扶光看了她眼，然后淡淡道：“我妈报警了，消防队过来才把你从树上弄下来。”
“……那你妈妈今年还让我过来，确实脾气挺好的。”
秦宝珠也没想到自己傻子的时候，还能做这种无厘头的事，有点咂舌。
周扶光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我妈妈脾气只是看起来火爆，其实对家里人都很好的。”周扶光抱了抱她，抚着她的发丝，“你不用怕她，好好跟她相处，我工作不忙的话，就开车过来看你。”
秦宝珠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可能是因为，一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人除了周景睿，就是周扶光吧，有点雏鸟情节，这么多天，天天见面，现在听说他要走了，把她和孩子们一个人丢在这里，心里就怪不是滋味的。
“嗯。”她把脸埋到周扶光怀里，瓮声瓮气地道，“你要记得来看我。”
周扶光留下来陪着秦宝珠玩了三天。
他对避暑山庄很熟，好吃的好玩的都知道，秦宝珠也玩的很尽兴。
第三天天还蒙蒙亮，秦宝珠和孩子们前一天坐着乌篷船逛了一整天，还在呼呼大睡，周扶光已经醒了。
林姨起来给他送行。
拿着一件毛呢外套给他披上，林姨问：“这么早就走？不等等宝珠醒过来了？”
周扶光看了看天色，摇头：“早点回去，要不然天太热了。”
出来四天，估计厂里堆积了不少杂物要等他回去处理，没法继续留着了。
林姨把准备好了的吃食送到他车里，看着周扶光在朦胧的晨曦中上了车，这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看着他越来越出色，成家立业，心里有说不清的满足和高兴。
“扶光，路上小心点，到了发一封电报回来。”
周扶光应了一声，调转车头以后，旋下车窗对林姨道，“林姨， 好好照顾宝珠，我等忙完了就回来看你们。”
……
周扶光回到厂里，就被江粲然拉到一边了。
江粲然压低声音问他：“这几天跑哪去了？秦宝珠的父母在德景镇，你知道吗？”
“三叔跟我说过了。”周扶光拍了拍他的手背，“带宝珠我了去妈那边。”
江粲然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骂道：“这对夫妻什么毛病，当年是他们说不要让我们把秦宝珠带走，现在还敢有脸跑到德景镇来找你们？我看是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知道秦宝珠已经好了，想过来把她带回去！”
也不能怪江粲然这样想，实在是白絮他们来的时间太凑巧，秦宝珠好利索才没几个月，他们在沪城就千里迢迢赶来。
什么意思呢，六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现在秦宝珠好了，就过来摘桃子？
周扶光淡淡道：“我不会让他们把宝珠带走的。”
江粲然点点头，应了一声，“他们这种人，带回去秦宝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估计要逼着她嫁人。”毕竟秦宝珠已经二十四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数也都有了婚配。
江粲然又道：“我记得秦宝珠之前在沪城，也有婚配吧？难不成那户人家知道她好了，还想要娶她？”
周扶光眸色沉了沉。
这几天他也在思索秦家夫妇下乡找他是什么事，但是不管什么事，他都不会把秦宝珠还给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再见面。
秦宝珠才恢复过来五个月，谁知道再受刺激会不会又疯回去，如果秦家夫妇真的想要对秦宝珠好，就应该一辈子消失在秦宝珠面前，他们的出现必然会带给她巨大的伤害。
周扶光不慌不忙：“不用管他们。工作吧，你去把上次盛大超市给我们养猪厂的报价单拿过来给我看看。”
江粲然看周扶光神色平静，也就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秦建国在德景镇找了四五天，花了一笔钱，终于从一个小混混那边找到了周扶光的踪迹。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挺团结的，守口如瓶，他花了小一百才撬开小混混的嘴，肉痛的不行。
开车往石子路上行驶，开了半个多小时，一座规模不大不小的工厂出现在他们面前。
工厂上立着一个牌子：周氏猪厂。
还真的给他们找到了！
秦建国心里一阵兴奋，把车挺稳，对白絮道：“老婆，赶紧跟我下去，看看这个周扶光在不在里面。”
白絮看着养猪厂，直皱眉头，她有洁癖，想到养猪厂那味道，就一阵嫌弃，不想下去，但是人都找到这里来了，自然不能前功尽弃，就叫沈枝意抚着她，不紧不慢下了车。
养猪厂的门口就是一条石子路，白絮小心翼翼踩着平稳一点的石块走着，秦听欢站在养猪厂门口，看着面前这座工厂，神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当初带走秦宝珠的男人，还开工厂了？
不可能吧，谁会娶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