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阿音与洪七
夏祈音夸张地跳了起来, 颇为嫌弃道：“小师兄，你是不是关在家里太久，终于走向变态了？”
“小师妹不喜欢吗？”赵昉甚是遗憾, 微微坐直身体，“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你打算做什么, 竟说是百万贯的生意？”
无情、追命、苏梦枕：你们师兄妹话题跳跃那么快, 外人听不懂啊！
夏祈音没有直接回答赵昉的问题, 说起了另一件事：“这三年，市场上的纸均价降低了至少一半。加上活字印刷术改进和推广，各州道书坊的书籍已经降到了原来的三成。”
“书籍降价这么快？”苏梦枕吃惊道。
无情和追命也听得认真了几分。
诸葛神侯府除了无情看守的小楼专门收藏古籍, 还有一座普通藏书楼，府上的管事会定期将市面上新出的书充实到藏书楼, 至于金风细雨楼也有类似藏书楼。如无情师兄弟和苏梦枕并不需要亲自去街上买书，哪里晓得书籍的价格波动。
“妈妈常说技多不压身, 没有人能够在父母庇护下活一辈子，所以我们家的孩子都有一技或数技之长。小师兄既然是我的小师兄，自然也不会例外。小师兄是我师兄，但他武功不好，也不会医术，自然是学了其他东西。”
赵昉自称习天子之剑，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注1】。所谓天子之剑并非泛指的武功，而是为君之道。夫民者, 国之根也, 诚宜重其食, 爱其命。民安则君安, 民乐则君乐【注2】，故为君之道的根本是民生。
赵昉没有避讳，微笑道：“一个人能够学的东西有限，我是皇子，自然要专精于自己的责任，故此师父教我的是为君之道。纸与书的降价皆是我利用师父授予的造纸、印刷工艺所操控。”
以赵昉的身份，他得到这些改良工艺，完全可以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不必亲力亲为。不过这样的话，天变后，他就会失去这些东西，只能找人顺着大致方向研究。
纸和印刷术工艺改进那么快，只有一个可能，赵昉得到这些工艺时，或许没有亲手操作过，却有将这些工艺记下来。
莫说苏梦枕，就是无情和追命听到赵昉承认自己做的这件事都极为惊讶。
朝野内外都道大皇子素来低调，以为这位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皇子身体不好，以至于官家不敢让他现于人前。纵然无情知道身体不好是传言，却也没想到大皇子暗中做了这样的大事。
赵昉看着夏祈音微笑道：“师父曾经说过，记在脑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小师妹能将师父所授武功秘籍倒背如流，对江湖轶事了如指掌想来深谙此理。”
“我那是过目不忘，恰好无聊时将家里的书都翻看过罢了，不及小师兄用心。”夏祈音谦虚道。
赵昉：……大可不必如此谦虚，有点扎心！
苏梦枕清了清嗓子道：“阿音表妹是不是跑题了？”
“哦~你们方才都听到了，如今书和纸都降价了，这意味着将有更多百姓能够读书识字。”夏祈音道，“但除却四书五经、佛经道经这些比较普及的书籍，更多书籍还是被贵族垄断。小师兄既然将书籍价格降下来，那么下一步应该是让更多书籍流向民间吧？”
若旁人来做这件事或许有难度，可赵昉是皇子，宫中就有大量藏书。赵昉一定会择选有利于朝廷的书籍大量翻印，让他们流通的民间，借此进一步打破阶层壁垒，消除社会矛盾。
“除却宫里，王相、庞太师、诸葛神侯甚至蔡京也选了不少书给我翻印。”赵昉道，“不过目前为止，翻印的书主要是与科举、手工艺和农业有关。”
本朝世家门阀已经没有隋唐的五望七姓那么强大，称为第一世家的曹家素来亲皇室。赵昉要在天下推行文教，阻力没有那么可怕。当朝如王延龄、庞太师、范仲淹、诸葛神侯都不是大世家出身，本身就愿意推行文教。
哪怕是被视作奸佞的蔡京兄弟及傅宗书也都不是什么大世家，全是科举出仕，下一代或能科举出仕或能恩荫，没有必要得罪官家唯一的继承人和天下读书人。莫说阻碍了，蔡京可说是朝廷推行社会救济制度和文教的标杆人物。正是这些实绩，才能让他结党营私贪的天下皆知，都能稳坐相位。
“小师兄想要打破阶层对知识的垄断，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了。”夏祈音道，“经史子集、技能农学我不擅长，可武功我却很擅长。如今江湖上的武功传承过于保守，以至于高深武功被垄断在少数人手中。若百姓想要学武就像有钱就能读书科举一样呢？”
无情猛地睁开眼睛，愕然道：“你要将武功秘籍翻印散到江湖上？”
夏祈音捧着脸道：“这件事我想很久了，因为一些顾虑，一直在犹豫。这次华山论剑大会，王重阳拿出《九阴真经》做彩头，我觉得不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王重阳怎么会有《九阴真经》？”无情诧异道，“不对，应该是你怎么知道彩头是《九阴真经》？”
华山论剑的彩头是一本武功秘籍已是天下皆知，但是一本什么武功秘籍，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王重阳为什么会有《九阴真经》却不难解释。《九阴真经》的作者黄裳死后并没有后人，这本武功秘籍流传于江湖，若有复本落到不同人手上也不奇怪。”
无情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为什么选了《九阴真经》？”
“若将武功秘籍分天地玄黄四个层次，那《九阴真经》至少是地阶。黄裳原是不会武功的文官，晚年时奉命编书阅尽天下道典悟出了武功。《九阴真经》有两个特点：其一内容广博，蕴含了内功、轻功、外功、点穴疗伤等，几乎无所不包，算得上是一部武功类的百科全书；其二义理艰深难学，若没点文化，别说学了，根本看不懂。”
在夏祈音眼中，唯有《战神图录》和归一功可视作天阶功法。《战神图录》是金仙流传于人间的功法，甚至可以说不属于人间的东西，《九阴真经》仅低了《战神图录》一阶，可以说评价相当高了。
无情忽然笑了，他这一笑，就如冰雪消融，让人不仅侧目。
“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追命诧异道。
无情看着夏祈音道：“秘籍足够高级，才会有人想要得到它。可你要将武功秘籍普及出去，又担心落到坏人甚至外族手中。学这门武功不仅要识字有文化，还必须精通道家典籍。或许不能阻止它同时落到坏人手里，却能让外族轻易学不了。他们就算得到了要学上面的武功，那也必须先学中原文化。”
中原文化的魅力就在于兼收并蓄，就如南方的百越、北方拓跋氏，一旦他们开始学习中原文化，习惯中原文明，那么就无法避免彻底融入中原，成为一份子。
赵昉笑道：“当《九阴真经》唾手可得，若再将易学的粗浅拳法推广到底层百姓中，助他们强身健体，就无人会注意到。一旦更多的百姓开始学武，江湖人行事就再也不能肆无忌惮了。”
许多江湖人对百姓随意欺凌，是因为在他们眼中百姓太弱，几同蝼蚁。可若有一日蝼蚁不再是蝼蚁，或许街上卖烧饼的老汉都可能是武林高手，那么江湖人还敢像现在一样嚣张，任意欺凌无辜吗？
“那么百万贯的生意呢？”苏梦枕问道。
“梦枕表哥可听过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
苏梦枕点了点头：“这是江湖上最豪富的三大世家，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其实除了他们，江湖上还有许多豪富的人家。”夏祈音道，“我要修路和邮驿站，钱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苏梦枕一愣：“你要将武功秘籍卖给这些江湖上的富豪？”
“有些东西白得是没有人珍惜的，越贵的东西，得到了才会越珍惜。”夏祈音理直气壮道，“何况，我又没有私吞这些钱，我这是帮他们做决定掏点钱出来修桥铺路做好事。”
“此番华山论剑，王重阳只送出了十张请帖，但最后却是天下皆知。”追命忽然道，“闹到这般声势，怕是少不了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吧？”
为了那做为彩头的武功秘籍，收到请帖的人应该知道来的人越少越好，偏偏这件事却很快传遍了整个江湖。若是有人走漏消息，来的人多一些也不奇怪，可如今华山下的局面已经不是简单地走路风声那么简单了。
“洪七收到请帖告诉了我，我说服他通过丐帮将这个消息散了出去，且特意引来了那些家中特别有钱，但却没有顶尖功法的世家。”
“你是如何说服洪少帮主的？”
“王重阳召开这次华山论剑本就是为了扬名立万，以便于开宗立派。将消息散给那些有钱却没有顶尖功法的世家，对王重阳并无害。洪七并不贪慕王重阳手上的武功秘籍，我告诉他我要借此大赚一笔用来修路，他就同意了。”
修路和邮驿站有丐帮参与，将是无数普通丐帮弟子的营生。这件事“无害”于王重阳，顺利的话能为邮驿站赚取百万贯资金，洪七自然乐于配合。
追命大为叹服，若是有丐帮出手，造成眼下这般局面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