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枝袅一痕雪
“那对方为何要杀人灭口？”左明珠不明白, 薛斌也不明白。
“因为不确定！宋晚灯死前应该是和他的师弟师妹在一起，对方并不确定楚晚弓四人是否看到过凶手。”夏祈音沉吟道，“沈绛红等人应该不知道凶手如何杀人, 但凶手曾经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沈绛红和唐晚飞面对闻九公和仇五香时, 满怀恨意，这种恨意绝不是那个抛下他们自己逃命的楚晚弓能够引起。显然，在二人眼中，闻九公和仇五香更像是凶手。
“只是这样就要杀人灭口？”
“凶手在他们面前出现时应该正在做一些容易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或者说凶手是让人见了就忘不掉的长相。这个凶手对天欲宫很重要, 天欲宫不想这么快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若说见了就忘不掉, 闻九公和仇五香就是如此。闻九公驼背跛脚，手持蛇杖, 个人特点明显。
仇五香不说那具有代表性的吊三角眼和古古怪怪的眉毛, 他的手也是明显特征。仇五香修炼无指掌，是一种修炼到后面，五指都会萎缩的掌法, 这就是为什么无指掌被夏祈音归入天残地缺的武功。仇五香的无指掌未修炼到最强, 但不细看已经看不到五指了。
夏祈音突然拍了一下手：“这项飞梦手下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啊！”
不提仇五香、闻九公这些本来就长得抱歉的，翠羽眉容貌倒还算周正，却喜欢玩“挑染”, 给自己染一对绿眉毛那么奇怪, 活脱脱的古代杀马特。
薛斌、左明珠：我真的搞不明白师父每天在想什么！
叮嘱了仵作填写验尸单后送一份回京城, 夏祈音便带着薛斌和左明珠出了县衙。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街两侧有零星的灯火，天上星光点点，街上少有人迹。边陲小镇, 没有宵禁，但天黑后也少有人会出来走动。
薛斌和左明珠并肩跟在夏祈音身后，琢磨着夏祈音说的话，并没有说话，街上十分寂静。
忽然，一侧的巷子里走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披着黑色的斗篷，将自己包括的严严实实，竟是一点不怕热。黑衣人走到夏祈音身侧时，突然抬头，对夏祈音笑了一下。
蜡黄蜡黄的脸，额角一颗黑毛痣先夺了人的注意力，然后才对上那双绿色的眼。那是一双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的眼，仿佛月野下野狼的眼睛。
这样的夜色下，这样诡异的一双眼睛看着你笑，哪怕是没有恶意，也不免让人毛骨悚然，何况这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念。
夏祈音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一拍，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出。绿眼睛似乎没有料到夏祈音竟有余力出掌，微微一偏，避开了她的掌风。不想夏祈音只虚晃一招，一掌拍出后，便往后退，双手拦住了几乎撞上来的薛斌和左明珠，往后一送。
“走！”
听到此言，左明珠一惊，却也不曾犹豫，一手按着剑柄，拉着薛斌往后退去。
薛斌不解其意，身体便跟着左明珠往后退去，一连退出三丈，才停住脚步：“明珠？”
“我们先回客栈！”左明珠拉着薛斌转手就跑。
薛斌却觉莫名，因为左明珠跑的是与客栈相反的方向。
“想走，怕是晚了！”夜空中传来一阵怪笑，一只巨大的蝙蝠从天而降。
比蝙蝠更快的是暗器，薛斌和左明珠同时拔剑，可面对“蝙蝠怪”的暗器竟也没有多少把握。薛斌明白了为什么夏祈音让他们走，这不是一场他们可以参与的战斗。
薛斌突然侧身挡在了左明珠身前，起手挽了一道剑花，长剑一震，打落了三道暗器，持剑的手隐隐发麻，虎口迸裂，鲜血直流，竟已无力去挡另外两道。
左明珠没料到薛斌挡在她身前，被薛斌遮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敌人，左明珠不免心中发慌，只听到一声鞭响几乎与薛斌剑挡暗器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祈音虚晃一招，刹住薛斌和左明珠，令两人离开，绿眼睛便已经迫身而上。夏祈音飞身而起，双足如羚羊挂角向对方踢去。连环三踢竟是从膝盖到小腹，再到下颌，手却在后腰一抓，摘下一根长鞭向身后挥出。
夏祈音的鞭子击飞了薛斌遗漏的两枚暗器，绿眼睛动作自如地避开。绿眼睛避开了她的攻势，又笑了一下。笑时似乎动了动唇，夏祈音隐约听到“咚”一声，心跳再次加速。因着心跳过快，她的脸迅速涨红，人在半空中一滞，侧身落下。
就地一滚，夏祈音直起上身，左手反点第五胸椎棘突下一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吐出，手腕一卷，长鞭向落下的“蝙蝠怪”双足卷去。
绿眼睛轻“咦”了一声，再次迫身，夏祈音已一指点出。一手指法，一手长鞭，一心二用，用的竟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功。
然对于绿眼睛而言，最可怕的不是她这一心二用的本事，而是在他的攻击下，夏祈音竟还能反击，就好像他的“心神大法”已被破了一般。要知道宋晚灯着了他的道时，当场就是去了语言能力，更不要说反击了。
心神大法对使用者也有极强的限制，每次发功都极为耗费心神。若非张幸手和仇五香落在夏祈音手上，怕他们将自己招出来，绿眼睛是绝不会在杀死宋晚灯后，这么快出手的。
在夏祈音回到客栈审问张幸手、仇五香前出手，就是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可惜受限于天时地利，这个出其不意的效果似乎不太好，绿眼睛一出手便知道夏祈音早有防备了。
可夏祈音有了防备又如何，绿眼睛对自己的心神大法十分有信心。他苦修心神大法十几年，重出江湖就是为了一雪前耻。如今尚没有找自己的老冤家报仇，怎么可能折戟在夏祈音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手上。
第二次出手，绿眼睛几乎成功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夏祈音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破解之法。毫不犹豫地用近乎自残的方式，夺回了对自己心脏的“掌控”。
不管如何，至少夏祈音已经受伤了。
错过了今日，他们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故绿眼睛毫不犹豫地第三次出手，且打算凭借着内力硬刚。
武功可以因天赋而一日千里，但内力却是要苦修的，夏祈音的年纪总是在这。
江湖上将夏祈音传得神神鬼鬼，可总有人不信邪。要是夏祈音来说，内力就是武功的一部分，谁规定以年龄定内力深浅了？她两位师父没过而立之年，就将明玉功练到炉火纯青了，若是落到旁人头上，或许一辈子都练不到这样的高度。
绿眼睛后退，发出一声尖啸。夏祈音一指点空，迎着那声尖啸，忽然笑了一笑。这笑声十分缥缈，明明笑的人站在对面，那笑声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绿眼睛心神为之所摄，心脏巨震，竟是心神大法反噬。
绿眼睛双手捂住胸口往后退去，夏祈音却不能让他这般退走。绿眼睛一退，夏祈音果断舍弃了蝙蝠怪，欺身上前，一指点出，如白雪点点，剑气缤纷，名曰一痕雪。
绿眼睛想要避开，奈何心跳如擂鼓，动作迟缓，被她一指点中心口。这一下，夏祈音下手委实不轻，绿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裂开了一般，狂喷一口心头血，浑身内力似都泄去了一般，浑身发软无力。
夏祈音一指点中，折身要追蝙蝠怪，那蝙蝠怪见势不妙，已趁着夏祈音对付绿眼睛，逃之夭夭。他的轻功颇为不俗，这片刻功夫已没了踪迹，只留下地上五枚骷髅暗器不及收走。
夏祈音欲追，心口隐隐作痛，只得放弃。
“阿音！”夏祈音回身捡起那五枚骷髅暗器，就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
此处距离客栈不远，趁着夏祈音与绿眼睛和蝙蝠怪缠斗，薛斌和左明珠就跑回客栈求援了。
“你怎么来了？”
“客栈有李兄和赖兄照应，无妨。”陆小凤道，“是赖兄催我来。”
夏祈音点点头，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绿眼睛道：“此人应是杀宋晚灯的真凶，天欲宫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怪异。”
夏祈音怀疑绿眼睛身上有什么怪病，并不是外夷长相，却长了一双绿眼睛，加上那蜡黄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健康。当然也可能是修炼了什么天残地缺的功法，或者用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药。
“你受伤了？”陆小凤关切道。
“唔~”年幼时，夏祈音在江湖上吃过不少亏，但这些年能够伤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自己伤的！”
“你自己？”陆小凤惊讶道。
“他的功法颇为古怪，应是摄魂魔音一类，又有些微不同。不同于摄魂魔音摄人心神，他的功法竟能令人心跳失律。为了打断过快的心跳，我在心俞穴点了一下，事出太急，点的重了些。”
心俞穴本是治疗心绞痛之类病症的重要学位。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道：“此等破解之法，一般人应该想不到吧？”
大多数人在对方发功时，便已失控，如何点自己的心俞穴。夏祈音点这一指的前提是熟知医理和人体穴位，不仅如此，下手轻重也很重要。此处乃是要穴，下手重了无异于自杀，下手轻了起不到作用。
“你说的不错，他这古怪功法确实不好对付。怪道仇五香他们急着灭口，为他遮掩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