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背后的一剑
声音似乎出自夏祈音的弟子岳镇恶, 项少影没有立即睁开眼睛，甚至不曾转动一下身体。
“如此说来，茹小意与湛若飞可能早就认识？”夏祈音略扬高了声音。
湛若飞冷哼道：“夏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既如此, 那我就直说了。湛公子‘巧遇’项大侠一家, 目的何在？”
“不过是凑巧遇上罢了。”
“虽说无巧不成书，可今日我遇到凑巧的事情已经太多，多的让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么多巧合凑在一处不太合理。如此少不得要努力想一想，哪些是真的巧合, 哪些是人为的巧合。”
“那与我有何干系？”
“大家都在一个罐子里, 谁能说没干系呢？当你走进这个荒园, 我们也就有关系了。”
不说湛若飞被夏祈音的话绕得迷迷糊糊，就连岳镇恶也听得糊涂起来。
“我再说的直白一点吧, 今夜在这里的人, 只有一个人不是被人安排来的这里。”
岳镇恶下意识看向了李布衣，这里所有人只有李布衣是孤身至此。
湛若飞坚持道：“我只是凑巧遇到他们结伴同行罢了。”
“我并无恶意，但不管湛公子是有意要和项大侠伉俪结伴同行还是真的凑巧, 我希望湛公子先确定好自己的立场。临阵对敌, 最忌分心，有些事情不妨换个恰当的时候谈。”
湛若飞轻哼了一下，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见湛若飞这般作态，岳镇恶恨不得冲上去暴揍他一顿, 却被夏祈音按住了。
“师父——”
夏祈音对他摇了摇头, 觑了一眼项少影。
项少影睁开眼, 仿若刚醒般揉了揉惺忪的眼：“大人怎么不睡？”
“嘘！”夏祈音示意他噤声，并没有回答的意思。项少影又向湛若飞看去，湛若飞与小珠坐在门后的位置，闭着眼睛, 显然不欲与人交谈。
项少影是个话多的人，夏祈音与湛若飞的那些话，他听得没头没尾不甚明白。可对于夏祈音猜测妻子茹小意与湛若飞认识，心里却忍不住打鼓。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细想的，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相遇，可当项少影听到夏祈音的那个猜测后，再回想他们与湛若飞同行后，妻子的一些行为，就显得异常了。湛若飞出现后，妻子的脸色似乎就不太好，就连话都少了许多。
项少影扭头看向妻子，茹小意靠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已睡得深了。可这样的夜，这样的地方，真的可以睡到这种程度吗？诸般念头在心中闪过，最后项少影终究不愿意去深想，伸手将妻子往怀里揽了揽。
夏祈音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石头，小孩儿靠在椅子上已经睡去，不晓得做了什么美梦，咧着小嘴。小小年纪跟着父母逃亡还能如此心大，这般心情倒是与小鱼儿相仿。夏祈音伸手将披在他身上的披风在椅背上打了个活结，防止他摔下椅子。
“几时了？”夏祈音回头问道。
岳镇恶低声道：“已过四更天。”
夏祈音忽然站起身，连着两脚将段延庆和小石头踢到了墙下，她的力道控制的极好，小榻平平的滑过去到了墙下就停住了，完全没有颠簸，至于趴在椅子上的小石头甚至没有被惊醒。
“黎明前的黑暗啊，也该来了。”夏祈音的话音方落，已有人破瓦而入。
举起佩剑挥开散落下来的瓦片，夏祈音侧首看着段延庆和小石头，并没有出手，李布衣亦没有动作。岳镇恶一马当先挡住了冲过来的杀手，项少影、茹小意和秦泰等人则立时对上了自己附近的杀手。
有两名杀手直奔坐的远些的湛若飞和小珠，湛若飞只得出剑。然在两名杀手围攻之下，湛若飞要护着一个小姑娘不免顾虑不及，险象环生。
湛若飞咬牙坚持不肯出声求援，为了护着身后的小珠，硬受了敌人一剑。湛若飞不曾发出声音，小珠却吓得大叫起来。
“湛叔叔，湛叔叔，你怎么了？”小珠带着哭腔喊道。
茹小意听到这一阵哭声，心中烦乱，犹豫片刻，还是向湛若飞那边冲了过去，想要相助于他。湛若飞见此眼睛都亮了起来，仿若那伤都无关紧要了一般，手中的剑竟也凌厉了几分。
湛若飞张了张嘴，然茹小意却仿佛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高声道：“大人，小珠姑娘有危险！”
湛若飞听到此言，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声，心中直发冷。原来小意想要过来助他，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担心小珠。是了，自他们结伴后，小意就对小珠颇为关照。这不过是一个母亲对一个骤失父母的孩子的怜悯罢了。
湛若飞一时心灰意冷，手下动作一僵，又挨了一刀，血流如注，却仿佛不晓得痛苦。
茹小意见此怒声道：“湛若飞，大敌当前，你发什么梦！”
湛若飞被她一呵斥，又觉得不能被她看不起，不免打起几分精神对敌。外面的雨又大了起来，雨水顺着破了的屋顶下来，仿若小瀑布。堂中的灯被风雨吹灭，只有炭盆中的炭火明明灭灭。
原本宽敞的厅堂因进入了太多人而拥挤起来，激战中，有人砍断了梁柱，厅又塌了一角。一直缩在角落的薛斌和左明珠不得不加入了激战，昏暗的环境下，众人几乎是凭着本能出手。
“大人！”随着一声闷哼，宋道然重重地摔在了夏祈音身侧。
“受伤了？”
“无事！”宋道然抹去唇边的血迹，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身，显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黑暗中，眼睛已经不够用，人对耳朵的依赖加强。敌我双方都默契地没有说些垃圾话来扰乱对方，除了打斗声，只有小珠害怕时小声的啜泣声。
仿佛察觉到了夏祈音身边的安全，小珠在湛若飞的掩护下大着胆子顺着墙角跑过来。然而就在小珠靠近夏祈音丈余时，岳镇恶突然踢开对战中的敌人，扑向了小珠。
“小珠——”湛若飞一直注意着小珠，见到这一幕，不由大惊。
然而下一瞬，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小珠一抬掌竟然推开了岳镇恶的鳄鱼剪，小珠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迅速膨胀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皮球。受这一幕刺激，众人都是心下大震，惊愕之下几乎失手。
“嘭”地一声，小珠呼出一口气，竟如龙卷风一般将众人逼退，连内里深厚的岳镇恶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炭盆倾覆，火炭散落出来，风一吹，燃烧的明亮了一些，照的厅堂中竟有了些光亮。
岳镇恶再欲上前，又被其他杀手缠住。小珠双手如电，暗器直取夏祈音面门。夏祈音手中长剑一转，挡下迎面而来一波暗器。眼见小珠逼近，长剑出鞘，剑鞘直指小珠，持剑的右手竟然一转，反手刺向了身后。
锋利的剑刃刺入皮肉，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宋道然却仿佛一瞬间被卸去了所有的力道。这一剑刺穿了他的肺叶，拔出亦是顺遂，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甚至没有发生一点声音就已经倒了下去。
宋道然倒下，小珠手中暗器脱手，立即倒飞了出去。
夏祈音挥剑挡下射向段延庆和小石头的暗器，并没有去追。
“撤！”小珠足下一点，率先破门而出，杀手得了信号，想要撤退。
李布衣起身去追，不想追到门外，那些杀手竟然纷纷倒在了院子里。见到这一幕，莫说李布衣，就是小珠也十分骇然。小珠只回头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李布衣略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追上去。
左明珠重新点起油灯，将门关上。因屋顶破了，又塌了一角，有风灌进来，油灯忽明忽暗。茹小意慌慌张张过去查看儿子，小石头早就惊醒了，不过这孩子倒是牢记夏祈音的叮嘱，没有到处乱跑。
宋道然的血染红了夏祈音的后背，同样溅了小石头满脸。茹小意忙接了雨水给儿子擦脸，怕儿子受惊。期间不忘挡住儿子的视线，怕小石头看到宋道然那张面目有点狰狞的脸。
宋道然半个身子被墙壁撑着，手中还拿着一把短匕。他脸上有惊讶，有不解，却没有痛苦。那一剑太快，血也流的太快，以至于他并没有感觉到许多痛苦。然就算如此，死人的脸总不会很好看。
岳镇恶走过来，抓起宋道然的脚，将尸体拖到了门外的回廊上。
湛若飞脚步有些凌乱的走到了夏祈音面前：“你早就知道小珠和这个丐帮弟子有问题？”
夏祈音摇了摇头：“一开始我只知道小珠有问题。”
“为什么？”湛若飞不明白。
湛若飞遇到小珠，带着她走了两日，不曾发现破绽，为什么夏祈音打了个照面就察觉了小珠有问题。
“她的眼睛不像一个刚经历了屠村，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小珠一直表现的非常胆怯，可那双眼中只有胆怯，却没有悲伤，这不是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应有的表现。
“只是这样？”
“全村都死了，她一个小孩子活了下来听起来十分幸运，可这么巧，你就经过救了她，这么巧你就和项少影茹小意同行了。”
“何意？”
“项少影茹小意一家遇到我不是偶然，你与项少影一家同行，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样子，湛公子可听明白了？”夏祈音道。
小珠不仅不是被屠村庄的受害者遗孤，更是屠村案的主导者，屠村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跟随在湛若飞左右。当然此事或许还有其他他们尚不知晓的内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小珠遇到湛若飞是他精心设计的结果。
湛若飞略有些心虚，再不敢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