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空手套白狼

    官家叫赏画,赏得却不止画，还有一幅字，乃是端王赵佶独树一帜的瘦金体。

    宗亲外戚在仕途上无甚前途,只得将心思放在他道。庸俗之人一心搂钱囤地醉心财色，风雅之人则将琴棋书画诗酒花玩出了花样。

    宗室外戚中善于书画的不少，赵佶更是其中佼佼者。赵佶是个既俗又雅的人,说他俗是他好色亦贪财，屯田之事没少做，虽然具体操作是他的亲信童贯。说他雅,是他在书画一道上确实颇有才气。大宋精于书画的才子不少,可赵佶的瘦金体依旧是其中翘楚。

    如赵佶这等贪财好色的宗室王爷，在民间声誉不佳，却极得皇帝心意。素日官家待端王极为宽厚，时常赞扬赵佶的书画。赵佶得了佳作也会送进宫里请官家欣赏,宫中收藏了不少赵佶的书画作品。

    然太子赵昉却是实用主义，于书画诗词并不钟爱。太子将赵佶的瘦金体与当代书画家的作品一起呈给官家品鉴,蔡京总觉有些怪异。蔡京再看其他几幅,就发现这几幅书画作者竟都是宗室和外戚。

    蔡京按耐着性子陪着官家将这些书画一一点评,官家展眉笑道“元长,觉得这几位宗亲的书画可算得佼佼”

    蔡京，字元长。

    听得此言，蔡京道“旁的不说,只端王殿下这一手瘦金体，书法一道当世已无人能出其右。”

    “能得元长这般评价,端王也当得起太子举荐了。”

    见蔡京疑惑,诸葛神侯笑着为蔡京解释道“官家有意兴文道,太子殿下便提出可效仿神仙会在白玉京兴建学堂一般建书画院,既彰显我朝文教，又可培养更多的人才，殿下还举荐了端王主持书院院。”

    文武定国，西夏一役，朝廷已镇住邻邦，短期之内，再无人敢上门挑衅。邮驿站铺设开后，又从邮驿站辐射出去，兴建了不少小学堂，如今又要建什么书画院。纵然善于搂钱的蔡京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太子用钱的本事。

    太子手下很有些赚钱的工坊，蔡京知道。但这些工坊规模并不大，不足以铺设开那么大的摊子，可以支持太子花钱如流水。

    蔡京目光扫过一旁的夏祈音，心中略有些遗憾。他富贵半生，见过的绝色美人数不胜数。这小丫头在女子之中，容貌不算顶尖，唯独一双眼睛十分有灵气。然小小年纪就奸诈如狐，背景深不可测，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江南首富朱富贵，江南地产之首花如令，兰州首富姬冰雁，汴京富豪金伴花等都甘为其用。商人重利，可据蔡京所知这些人与神仙会的合作中，并没有赚到什么钱银，反而在夏祈音的诱导下倒贴了不少进去。

    偏偏如此亏钱，也无人愿意另投他人，非要跟着神仙会一条道走到黑。诸多江湖势力，民间富豪的支持，加上横扫了路上海上的横财，才能支持遍布各州道的邮驿站计划、建起一所又一所学堂，才能让朝堂不因西夏一役，而有任何财政压力。

    心中诸般想法画过，蔡京脸上却十分谦恭“端王于书画之上，才华横溢，主持书画院自然是极好。”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一个书画院只能成就赵佶在书画界的声名，不怕赵佶因此生出什么野心。此事既能够让官家得一个善待宗室之名，又能让赵佶为赵氏刷声望，乃是一举数得。

    只这样的事情，过往不曾有人提及，太子初册封就提及，显然也是要在宗室之中刷一波好感。邮驿站加上西夏一役，奠定了太子的地位。即便蔡京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太子短命亦或是官家发了个疯，最后那个位子只会属于他。

    蔡京摸不透今儿这唱得是哪出，自然不会贸然跳出来反对什么。

    “既然元长也觉得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吧”官家并未留意蔡京纷杂的心思，他在意的是端王可以为赵氏添光加彩，也不会妨碍朝廷就够了。

    事实上对于太子举荐端王，官家是有些意外的。官家是个感性的人，太子却极为理性。太子自幼行事都是实用主义，宗室和外戚之中，他愿意花心思往来都是有利于朝廷的那波人。

    太子对于亲眷，也就是对官家、皇后和生母俞德妃亲近一些。官家又察觉到太子很是厌恶这些不事生产的宗亲外戚，如端王这种生活浪荡，诗酒风流的宗室子弟恰是太子最不喜之人。

    官家是个长情的人，甚至因厚待宗室外戚多次被言官进谏。若太子对宗室外戚太过疏离，官家不至于生气，到底会有些不满意。今日太子举荐端王，官家心中十分欣慰，觉得他的太子越发完美了。

    太子又请官家为书画院题字，这书画院叫书画院，却也不止于书画，全称为大宋皇家美术学院，按照策划将分为书法、绘画、雕塑、设计、建筑五系。这是夏祈音的私心，要借着书画院这个椽子，推动文化多元化发展。

    官家题字后便招了诸葛神侯陪着往御花园走动，却留下了蔡京。

    太子微笑道“爹爹今日乏了，想来稍后也不会再召见太师，不知太师可与孤手谈一番。”

    蔡京忽然明白，或许现在才是重头戏来了“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三人移步东宫，侍从忙取了围棋于亭中摆上。赵昉先选了白棋，蔡京执黑为后手。论棋艺，蔡京本在赵昉之上，只他心中有事，心思不定。今日却是白棋处处占据先机，棋盘上纵横的棋子仿佛也在谕示什么。

    夏祈音接过侍从送来的茶具，为两人烹茶。蔡京心中微晒，可以劳动这位杀千千的小煞星亲手烹茶，他也算是赚了。

    眼看棋局焦灼，赵昉忽然道“太师可知孤今日为何举荐端王开设书画院”

    这正是蔡京不解之事，赵昉主动提及，蔡京始料未及。

    略一斟酌，蔡京道“殿下英明睿智，想必心中自有乾坤。”

    蔡京不追问，赵昉就主动为他解答“端王主动将府上三万亩良田捐献于朝廷，以犒劳朝廷官兵。”

    宗室外戚不掌实权，却得格外优待，这群人有钱有势一直是土地兼并的大头。然三万亩也绝不是小数字，赵佶继承的产业，加上端王府经营，怕顶天也就这数了。捐献三万亩，对于端王府，伤筋动骨在所难免。

    赵佶虽是个纨绔，但焉能不知他如今可以诗酒风流就靠这些说端王想要在书画一道有所长进，名垂千史不意外，可若说端王为此不惜割肉，就不正常了。且不说端王舍不舍得三万亩土地，他又如何知道献出土地，太子就能成全他

    蔡京下意识地看向了夏祈音，这位可是未满五尺就敢拿着一个看不到结果的邮驿站计划忽悠花如令、姬冰雁这些富商大贾投钱的人物。空手套白狼，夏祈音当属佼佼者。端王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怕与她托不了关系。

    见蔡京看过来，夏祈音不紧不慢道“太师是不是觉得端王为了一个还没有踪影的书画院，下这样的本钱有些疯狂”

    “端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且太子殿下也不会让端王殿下落得一场空吧”蔡京轻笑道。

    这事既是夏祈音背后怂恿，端王做为第一个明着投向太子的宗室王爷，总不会落得两空。不仅不会两空，太子怕是会用端王做典型，引得更多人投身进来。

    宗室外戚手上的那些土地收回来一半，就足以安顿数以万计的流民以及

    蔡京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望向太子，满是惊诧。

    若只是奖励宋夏一役的将士，爵位功勋钱银皆可，为何要土地土地是要耕种的，所以这些土地是为了退役官兵准备。然那些久经沙场的兵将不会一起退役，需要安顿的只有老弱病残，并不需要太子去宗室嘴上抢肉，除非是要对冗兵这一沉疴出手了。

    收复西夏之地，朝廷调拨了不少地方官员前往新的州道任职，却没有就此恩荫或广开恩科。范仲淹趁机借此裁并了不少衙门，实现了官职的小改，缓解了朝廷的冗官冗员问题。

    冗官冗员缓解了，那就是更难得冗兵。

    本朝冗兵最大的原因就是土地兼并，土地兼并导致许多百姓成为流民。朝廷为了安稳百姓，招募流民为兵。兵越来越多，军队战斗力却越来越拉胯，故此为沉疴。

    若有土地在手，朝廷想要改革军制就容易多了。只要将现有军队筛选，老弱病残遣散安置回土地。朝廷赋税会增加，军中负担减轻，有钱练兵。如此，解决了冗兵问题，也提高军队战力。

    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是土地，土地兼并难以逆转才是关键。

    一个书画院从端王手中置换来三万亩并不足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端王应该是开端，那么太子要用什么去与其他人置换土地若没有足够的利益置换，就想收回被兼并的土地，就会捅烂马蜂窝，引出另一个问题。

    “大宋皇家美术院将落户临安，由江南花家承建。依据美术院而建的还有书画坊、印刷坊、建筑设计等相关产业。承建书画院和工坊的花家与端王将分别占据这些产业的两成，五成归朝廷，余下一成则有其他人分。”

    蔡京明白了，江南花家出钱出地，端王出地出人，太子出技术和审批，夏祈音负责组合这些资源。